第二天再一次去到心鈴家,我站在房門前想要敲門,腦裡卻不禁響起她柔弱的聲音。 

「讓我自己一個好嗎...」 

我輕嘆一聲放下敲門的手,拿紙筆寫了一張字條,從門縫下推進房裡。 


心鈴, 

我在客廳等妳。 阿一








我在她家借了點地方待下來。心鈴的媽媽很熱情地招呼我,可能她希望我能勸得動心鈴吧,雖然我很懷疑自己根本不能改變什麼。 

留在心鈴家這段時間,她一有空就會坐下來跟我聊起心鈴小時候的事,雖然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瑣事,但聽她如數家珍般說出來還是很有意思。 

「那時心鈴還小,大概6、7歲吧。有一段時間我幫忙照顧鄰居的小男孩,他和心鈴一樣大。他們放假我就帶他們去荔園玩,兩個小朋友去到遊樂園很興奮,一時跑去玩碰碰車,一時去看哈哈鏡,到處亂跑。我又要顧著心怡,看漏了一眼他們竟然貪玩爬進機動遊戲的禁區,嚇得我立刻去叫工作人員停了機才把他們救出來。我罰他們不准再玩,說要把事情告訴小男孩的爸爸媽媽。心鈴那孩子竟然說「妳不要罰他,不關他的事,是我要他陪我爬進去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當場哭笑不得。真不知她年紀小小從哪裡學來這些話。」

我聽完不禁笑了:「的確很像是她會說的話,原來她小時候已經是這樣。」 






她點頭說:「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女遺傳了她爸爸重情義的性格。」 

「她從小就是個倔強的孩子,經常跟我和她爸爸作對,將我們氣得半死。但有時候又會很體貼,記得某天她突然跑來跟我說「媽媽妳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我最喜歡妳了!」。」 

她一邊回憶著甜笑了。 

「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雖然現在她都不會這樣對我說了,但偶爾回想起來心還是甜的。」 

細聽她話當年,間中也會分享一些和心鈴相處中發生的趣事,她聽了後的反應經常是輕輕笑一聲點點頭,然後篤定地說「我就知道這個女會做這些傻事」。 





中途心怡走出來問:「媽,妳有見過我黃色斜紋那件T-shirt嗎?我明明新買才著過兩次,怎會突然不見了?」 

「不是在妳的衣櫃裡嗎?」 

「就是沒有呀,所有地方都找過了!」 

「那可能我放錯去妳姊那邊了。」 

心怡猶豫地看看心鈴房門,皺眉說:「算了,今天就先穿紫色格仔恤衫。」 

心鈴媽媽看著心怡回到自己的房間,說道:「你別看她們兩姊妹經常吵架,其實心鈴很疼她妹妹的,妹妹有什麼事她都很緊張。」

「小時候妹妹最愛跟在姊姊後面到處跑。那次心鈴貪玩從屋苑走廊旁邊的石柱爬上了的簷篷頂上跑來跑去,心怡跟著姊姊爬,我們來不及阻止她就跣腳從石柱摔下來。妹妹的小臉撞在地上,兩行鼻血一直流,哭得多淒涼。爸爸趕快送妹妹去醫院;心鈴年紀還小,我們怕不讓她跟去醫院。那時候妹妹還一邊哭一邊說不要去醫院,要姊姊陪她。心鈴眼睜睜看著爸爸抱走妹妹,我拖著她回家時她還哭著喃喃自語
「心怡不用怕,妳會沒事的」...聽得我多心酸。」 





「幸好後來妹妹去醫院止血之後就沒大礙了。反而是心鈴,那件事之後她一段時間都鬱鬱不歡的,可能覺得自己害了妹妹吧。其實要怪就怪我們做爸媽的沒看好她們,有什麼理由讓一個孩子自責呢...」 


心鈴媽媽說得激動,聲音都哽咽起來了。她用手指印去眼角的淚水,傷感地說:「以前她們有什麼不開心時,我還能抱著哄她們。現在她們長大了,也不要我抱了。心鈴這樣子我很心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拿出紙巾遞給她,安慰說道:「不要太擔心,我會好好勸她的。」 

「謝謝。」她擦去眼淚說:「真是的,我怎麼這麼失禮...我先去煮飯,阿一也留下來吃晚飯吧。」說完就走進了廚房。


我在心鈴家逗留到傍晚才離開,走之前在房門前留了一張「我先回去了」的字條給她。 


我沒有直接搭車回家,在夜色下了一段路去凝的家。她家還是沒有人應門,電話也是依舊打不通。我按了好幾次門鈴,只聽到鈴聲在屋內空蕩蕩的回音,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我只好回家去。 

之後我一有空就會去心鈴家,放一些字條給房門後的她。我不清楚這樣做是否有意義,我只是不想再做什麼都不做的那種人。聽心鈴媽媽說我不在時她偶爾會從房裡出來,坐在沙發上呆望著電視,但是都很憔悴沒精神,沒多久又會把自己關回房內。 





我仍然希望事情可以得到完滿的解決,但同時又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愈來愈渺茫。無論真相是什麼,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們已經不可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自欺欺人或是面對現實,實在說不清哪個更可悲。 

這樣每天來回於心鈴和凝的家給予我一種虛幻的安慰--至少我有嘗試為這段友誼去做一些事,儘管到最後一切努力都可能是徒然。


終於見到心鈴是幾天後的事,卻不是在她的家中,而是在她家樓下遇見她。 


當時她穿著風衣,一個人坐在樓下的長椅,面容又比幾天前更加憔悴,和以往總是精神奕奕的她判若兩人。她一時站起來來回踱步,一時又坐回椅子上,低著頭閉上眼,很焦躁不安的樣子。 

我走到她面前叫了她一聲。她的身體像觸電般顫了一下抬起頭。我們的視線對上了一眼,她又再次低下頭。 

「你怎麼來這裡了?」她的聲音生硬得有點陌生。 

我愣了一下:「我?我來找妳啊。」這是肯定的。 





「哦,是啊...」她沒有正眼看我。 

「妳一個人下來散步嗎?」我問她。 

「嗯。」 

「妳還好吧?」 

「嗯...我沒什麼。」 


不知為何,和她之間的感覺變得很僵硬。彼此間的呼吸就像寒風一樣冰冷。 

明明應該是最熟悉的朋友,又好像莫名回到最初的陌生。 





記憶中驀然泛起初中某年學校的賣旗日,偶然看到那時候互不相識的她在街道另一邊站崗賣旗的畫面,還有伴隨而來的當時的感覺:剛下過雨的街道、賣旗錢袋內硬幣叮叮噹噹的碰撞聲、巴士經過的柴油氣味,還有對她空泛的印象。 



她就是隔壁班的黎心鈴吧?剛剛拿了傑出運動員獎,Miss Chan好像要找她當紅社幹事。上星期經過隔壁班,他們還特地買了蛋糕幫她慶祝生日。 

不知道像她這種人的人生是怎麼的,應該很不一樣吧? 


嗯,不過也與我無關。







「我先回去了。」她站起來,低頭說。 

我沉浸在迷茫中,不知道該要說什麼,用怎樣的語氣。 

原來只不過是這樣嗎?所謂朋友。 

自認為深厚的感情在一瞬間變得那麼虛無,甚至找不到一個說得出的理由。還以為一切都已經不同了,結果原來還是一樣...... 

我看著她漸漸走遠。 

這樣好嗎?真的甘心這樣嗎... 



「心鈴。」 



她沒有回頭,但停下了腳步。 

「妳知道我很關心妳嗎?」我好像不應該這樣說,但我已經找不到其他說話了。 

時間不知停滯了多久,她終於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是朋友。之前對你說了過分的話,我很對不起...這都是我的不好。」 

我走到她面前,看著她說:「既然我們是朋友,那妳為什麼要把所有東西收在自己心中?有話就說出來,這才是我認識的心鈴呀!」 

她搖搖頭。 

「不是這個問題...你不明白...」 

「就是因為我不明白所以才要妳告訴我啊!妳不說我又怎麼明白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阿一,你別迫我好嗎?」她用疲憊無力的眼睛看我。 

我沉默了。面對這個軟弱的她,我實在沒有辦法再迫她。但又不能讓她回去繼續把自己關在房內,這樣只會變得更糟。

「既然都下來了,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對她說。 


「我不想去。」她說。 

「妳不餓嗎?」 

她搖搖頭。 

我堅持說:「就當是陪我這個朋友好嗎?」 

「一定要去嗎...?」她不情願地看著我。 

我有點心軟,但還是決定要堅持。 

「那好吧,但我不想去太遠。」她說。 


一路上心鈴默默走著,一直看著眼前幾步路的地面。我跟她說任何話,她的反應都是「嗯」和「是嗎」。最後我們進了附近第一城的茶餐廳。 

「妳想吃什麼?」我問她。 

「我無所謂,你決定吧。」她說。 

「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公司治和葡汁焗飯好吃吧?妳想吃哪一個?」 

「我都說無所謂了。」她不耐煩地說。 

「那就...兩個都要吧。」 

食物來了之後,我見她沒有動作,就拿起一份三文治遞給她:「就算不餓也吃一點吧,妳看妳臉都凹了,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吧?」 

我期望她會開朗地笑說「這樣才好呀!剛好可以減肥」這樣的話。但她沒有這樣說,只是接下那份三文治,皺著眉咬了一口胡亂咀嚼之後吞掉,就再沒吃了。

看著這樣的她,我不禁憂慮說:「妳知道妳媽媽很擔心妳嗎?」話說了出口我又覺得自己好像在教訓她,有點後悔這樣說,但卻收不回來了。 


「我知道...我已經盡量不想讓她擔心了。」她無力道。 

「無論如何,妳不要再把自己關起來了好嗎?妳這樣大家都會很擔心。」 

「我沒有把自己關起來,我只是什麼都不想做。」她黯淡地說。 

「那就多點出來散心吧,妳怕悶的話我可以陪妳,也可以約吳卓羲、思思、粗框男他們一起出來玩。唱K也好,打羽毛球也好,會很熱鬧的!」 

「我真的沒有心情...」 

我把身體向前傾,好讓我能夠看到正在低頭的她的眼睛。 

「我知道凝和澤天的事令妳很不開心,我也很明白妳的心情,因為那件事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但妳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啊!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其他事情,還有很多人在關心妳。像吳卓羲呀,Apple呀,Lemon呀,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可是假如妳現在把妳的電話開機看看,肯定都會有他們的未接來電。」我說:「因為大家有事沒事都會找妳,因為我們在任何時候都總會想到妳。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不會孤單一個。妳可以依賴我們。」

「不要自己獨自一人去面對,好嗎?」我伸手握著她的手背,期望她能感受到這些話裡的真誠。但她把手縮回去,搖頭說:「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根本不明白。」 


我無奈嘆了口氣。 我很想大聲告訴她說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但我還是壓抑了自己。 

我耐心地說:「那妳可以告訴我妳現在的心情嗎?無論什麼都不要緊。」 

然而她還是搖頭。 

「我不知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真的沒有什麼要說...」 

我看著她真的很氣餒,很打擊。我一心以為她會感受到我的真摯,結果卻還是這樣。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到底有什麼不明白?可以說的我都說了,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難道真的就只能這樣嗎?原來那些講一番真心說話然後把對方感動的情節只會出現在電影銀幕上。而在現實中這些話聽起來是多麼的蠢,多麼的引人發笑。 

多麼的無能為力。


懊悔不已之際,我的視線無意中瞄到心鈴的背後,在餐廳外面經過的兩人,令我屏息了呼吸。 


是澤天和凝。 

在餐廳外的街道上,澤天細心為單薄的凝披了一件大衣;凝看著他,說了聲謝謝。她輕輕微笑,神情間流露著一絲幸福的感覺;澤天輕扶著她的肩膀,溫柔地看著她。 

他們沒有注意餐廳裡的我們,就這樣在外面經過。 

我強作鎮定將視線移回餐廳內,因為心鈴好像留意到我一直看著外面。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跟著我的視線回頭去看,那一刻心跳得快要爆炸。 

但她沒有這樣做,只是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 


直到他們終於離開了視線範圍,我才暗自鬆一口氣。我刻意在餐廳多留了一會,確定他們已經走遠了才和心鈴離開。回去的路上心鈴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我也找不到話說。心很亂,一直在想剛剛看到的事。 

原來那是真的。 

也許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什麼值得驚訝了,只是我一直都心存一絲僥倖,覺得那一切都是誤會,覺得真相不會是這樣。 

但真相就是這樣。 

我意識到往昔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從前那些快樂的時光已經再也回不去了。我知道感情無分對錯,也沒有什麼可以責怪她。只是...凝,這真的是妳希望看到的結局嗎? 

我腦海中浮現她剛剛幸福的樣子。 


大概她已經不在乎了。



在我身旁的心鈴,我仍然在乎她。但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只剩下在乎而已。 


回到家後,她沒說一句就走進房內把門關上。她家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在房門外呆等。我想她可能在換衣服,但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出來。 

我很猶豫要不要留下來。或許留下來已經沒有意義,但我始終還是放不下她。我輕敲房門,她沒有回應。我輕輕推開房門,她就和上次一樣蜷縮躺在床上,背對著外面。 

我輕叫她,她無動於衷。 

我發現她在啜泣。從喉嚨發出微弱嘶啞的聲音,伴隨身體的微微起伏,每一下都揪動我的心。 

我慢慢走近她。 

「你不要過來!」她背對著我說。 

我繼續走向她,蹲在床沿,伸手觸動她的背。她翻過來撥開我的手,泛紅的眼睛看著我。 

她用沙啞的聲音叫道:「你為什麼不走?」 

她狠狠地推我,推不開就撞我,撞不開我她就用腳踹我。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默默承受這一切。 

「走啊!叫你走啊!」 

她發了瘋似的打我的胸口,用盡全力撞我。 

呯的一聲,我失去平衡向後倒,重重撞在書桌上,桌上的東西散落得亂七八糟。 

我倒坐在書桌地上。心很痛



她看著我驚呆了,連忙爬上前按著我的胸口,彷彿要確認我有沒有心跳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張地說。 

「我沒事。」我說。 

她像是失了魂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我用力按著她的肩把她鎮定下來:「我知道,我知道妳不是故意。妳只是慌了,妳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呆看著我幾秒,突然崩潰大哭。眼淚一滴一滴從臉頰滑下來,滴在我的腿上。 

「我很不想這樣...我真的很不想這樣...我很痛苦...」她哽咽著說。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會變成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我甚麼事都不想做,甚麼人都不想見。每天在床上不知在掙扎甚麼,什麼都做不到。我很想擺脫這種感覺,但卻辦不到。我知道不能這樣,我也想讓自己振作起來。今天在樓下,我原本是想去跑步的,但我掙扎了很久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她一臉茫然看著前方。 

「由起點跑到終點,然後呢?跑完又怎樣?會有甚麼不一樣?閉上眼都想得到的事,到底有甚麼意思...我在樓下的公園看著那些小孩在玩搖搖板,看了很久很久,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們怎麼能夠忍受那麼沒意義的事?我真的覺得很空虛...很空虛很空虛很空虛,空虛到什麼也不剩了。我想像不到以前的人生到底是怎麼過的...明明每件事都這麼沒意思......」

「我知道自己變得很奇怪,更可怕的是我已經沒有辦法理解以前的那個自己了,明明就沒有值得快樂的事...每天自己一個不知道在等待甚麼,不知道在掙扎什麼。在家裡煎熬到忍受不了,好不容易走到街上又難受得想立刻回家。看著時鐘每一秒都難熬得想死,那種痛苦說也說不出來。我很不想這樣...我真的很辛苦...」 


她的淚水如決堤般掉下來。 

我伸手到她背後,輕抱她入懷裡。她沒有反抗,一隻手勾著我的頸後,把臉埋進我的肩膀,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我的衣服。 

我輕撫她的頭髮,讓她在我懷裡放肆地哭。她哽咽的哭聲訴說著那些說不出的痛苦,每一滴淚水都彷彿帶著無法言喻的委屈。我想把她抱得更緊,好讓自己去感受這一切。 

平伏了一些後,她幽幽地說:「剛剛...我看到他們了,在餐廳的鏡子裡。」 

原來那一幕她都看到了... 

「我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早就該料到了。但我還是很害怕...這個世界突然變得很陌生,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再熟悉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怕...」 

我輕聲對她說:「不管怎樣,我還是妳熟悉的那個阿一。」


我們沒有說話,在地上半擁抱著。一陣安寧,房間裡就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起伏,緩緩的,一起一伏。 


她的身體散發著一陣獨特的氣味,柔柔的濃郁芬芳彌漫在空氣中。我知道那是屬於她的氣味,卻從未如此靠近感受過。 

好香。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吸引,讓人想起一切美好的感覺,上癮一般不能自拔。她的身體很溫熱,一股暖流覆蓋了我們,像寒冬裡溫暖的爐火。她玲瓏的曲線浮現在白色T-shirt上,緊貼的胸膛傳來一陣酥軟的溫柔,觸電般的麻痺感擴散全身;凌亂散落的髮絲、鎖骨線條的異樣美感、纖腰上的輕柔微彎......燃起了藏在深處的熱切渴望。 


很想完全佔有她。 


熾熱的慾望在內心激盪。我本能地用雙手環抱她背後更深處,把她緊抱著。肌膚之親觸動了每一吋神經深處,指尖的柔軟觸感、身體的灼熱鼓動,每一個微小細節都清晰可感。澎湃的激情主宰了思想,其他一切都無關重要。 

我的手在她背上游走,從肩膀輕輕掃下,緊緊抓著她的腰。她身體輕顫,發出一絲夢囈般的聲音。

她緩緩抬起頭,張開昏沉的雙眼,我才意識到剛剛她是睡著了。 


「我怎麼了...?」她迷糊地看著我,無邪的聲音像一盆冷水,一把澆熄了我的慾火。 

「妳累了,繼續睡吧。」 我輕托著她的頭說道。 

她用力眨了眨疲倦的眼睛,用喉嚨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音,又閉上了眼睛。 

我將她抱到床上蓋好棉被,坐在床邊看著她。 

大概這陣子都沒辦法安穩睡一覺吧,情緒發洩完之後她累極了。剛開始她還躺在床上迷茫的看看我,好像有點弄不清楚狀況,但一會兒後就沉沉睡去。 

確定她睡著了之後,我起來收拾散落一地的雜物,放回書桌上。這幾天寫給她的字條被放在書桌一角,我拿起來翻看,其中一張我寫了「東埇outlet又減價了,我們去掃貨吧!」,她用紅筆把「埇」字圈起來改成「涌」,還在旁邊寫上了「-5」的評分。我不禁莞爾。 


我無意中看到房間角落好像有某樣東西反射著微光,走過去撿起來,原來是心鈴生日時,凝送給她的手搖鈴電話繩。手搖鈴內的心形鈴鐺卻不見了,可能是剛剛電話繩掉在地上時繩子斷掉飛走了,我小心翼翼的俯在地上仔細尋找,找遍了房間每個角落始終找不到,只好放棄。 

我拿著缺失了鈴鐺的小搖鈴,閉上眼睛,努力想去回想一個美好的畫面,為這段曾經屬於三人的友誼作結。然而在腦海中盤旋的卻是殘餘的情慾,揮之不去。 

我一拳狠狠打在牆上。 



「該死!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第三十五章 <朋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