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拿着傳單對着我的父親說:「阿爸,我要出街派呢張野。」
他稍為望了一眼,然後勃然大怒說:「邊諗過叫你派埋啲咁嘅嘢!唔准派!」
「係我自己決定派既,點解唔可以派!」
「你知唔知咁樣會俾人拉架!會毁咗你前途架!」
「咁又點啫!而家擺明係佢哋唔啱喎,點解我地要退縮!」
「依家咁安定繁榮唔好咩?有得食有得住就唔好怨咁多啦!」
「有得食有得住?莫講話住啦,你知唔知而家出街食飯閑閑地都要50、60蚊,港元貶值仲令到啲樓價炒貴好多,根本香港啲樓都唔係香港人住!你連最Basic嘅都咁難得到,你覺得仲安定繁榮得去邊!」我忍不住對他開火。
「大局為重啊細路,香港咁難得先至天下太平,點解你又要搞亂佢啊!係咪要等到香港無日安寧你先至安樂啊!」
「你根本完全本末倒置曬成件事!搞到香港無日安寧嗰個唔係我哋,係負責管我哋嗰條友!知唔知點解我地要咁做,就係因為咁嘅政權先至逼到我地要咁做!」
「你咁做又有用咩?你到最後咪又係自取滅亡!哎我唔理你啦,你想去死你自己去死啦!」




就在那天,我被離家出走。
那張傳單甚至不是呼籲人使用暴力,就連純粹要求遊行,也可以被告一堆罪行。
什麼非法集結、顛覆國家政權、遊蕩、蒙面、不誠實使用電腦等等,都可以是打壓的理由。
重現當年旺角的騷亂,或者只能存在於夢想中。

我是一個19歲的青年,生於2047年。
2047年,正是五十年不變的最後限期。
一開始而了解局勢的我,有小至大就接受教育的洗腦。
不只是普教中,簡體字那麼簡單;
現在就連中學,每月都要唱一次國歌。




小學每天都要帶着那醜樣的紅布上學,根本和國內沒有分別。
教的不只是所謂國民教育,還教我們要尊敬黨佩敬黨等等。
生於這樣的時勢,誰也被洗腦成那些黨來黨去的奴工。
無論你是香港人還是內地人。

上了中學,還是上那些扭曲事實的歷史與通識課。
一面倒地說着香港當時的光景,還扯說現時香港已經比當時「進化」許多;
聽到真的不知他真心還是諷刺。
說到治安那方面,卻自己說自己嘅的系統完善,還把葉繼歡那老掉牙的案件拿來說。
遊行這個之字只在那些什麼愛國愛港的賣港遊行中出現,對於那雨傘運動隻字不提。




你問我「根本沒有人教你什麼是雨傘運動,你點解會知道?」
幸好,香港還有互聯網。

即使使用翻牆軟件是違法的,我依然要冒險使用。
為的,就是和外界的交流。
不知從何時開始,香港上網每天都需要翻牆。
如果被人捉到你使用翻牆軟件,最重可以判監兩年。
罪名? 不誠實使用電腦。
當中,我也是靠網上的蜘蛛馬跡找到50年前那些示威活動。
看着軒尼詩道滿街都是人,我嚇得目定口呆。
還看到當年旺角的事蹟,我簡直難以相信。
原來香港,曾經擁有自由。

說真的,當我知道真相後;
我甚至後悔自己出生得這麼遲。




就像我錯過了爭取自由的機會,現在唯有別無選擇地屈服。
我甚至對那些眼白白看著自由任意被壓榨的人產生疑問。
原來50年前,那些人被叫作「港豬」。
如果是這樣定義的話,那麼現在整個香港根本是個養豬場。

現在,如果想討論這些「敏感」議題;
就只能自行翻牆到其他討論區討論,不能夠直接公開討論。
於是,我認識了一群年青人。
一群希望重拾50年前那決心的人。
那些傳單,就是他們的製品。
希望重拾七一遊行的傳統,到現在那本末倒置的遊行中示威。
希望從一眾和理非非的聲音中突圍,希望得到改變。
卻沒想到,就在七一的前夕;
這群人就被連根拔起。
被消失。





從此,旺角那黑夜就只能存在於我們的狂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