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船愈駛愈慢。Kenny坐到詩喬身邊,拍拍她的肩,然後指往一道伸延到大海裡的石梯。
  「這便是Kekova?」
  「Dolchiste。」他說。
  想起他那句『你的眼睛很好看』,她轉頭假裝欣賞眼前被塗鴉的岩石,心裡卻在猜度這句說話的含意。
  也許那只是一般的讚美說話而已,但在那種時刻,無原無故地,隨口地說出來,為什麼?她該避忌嗎?
  此刻他就坐在她身邊。他熱燙的手臂偶爾會因為海浪而碰到她光著的臂,使她心神一盪,他卻若無其事地拍照。
  也許那只是一般的讚美話而已。
  「你不去浮潛嗎?」他放下相機說。
  她如夢初醒,「去,去啊。」
  他笑笑,放好相機便領她回船艙。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許多遊客或坐遊艇,或坐獨木舟來觀賞這個已被列入世界遺產暫定名單的古城,包括許多被黑紗包裹全身的中東女士。




  看見眾多袒胸露臂的遊客,她們和她們的男伴似乎見怪不怪,既沒有投下好奇或猥褻目光,亦沒有顯露惡意。即使處於同一晴空下,大家也好像看不見對方那樣,是以詩喬也不敢多看她們。
  然而她的水性沒Kenny的好,無法像他那樣徒手帶著潛水相機潛入數米深的地方一睹這個古蹟的真貌,所以只能悠閒地浮在遊艇旁,等他上來休息時看他拍攝的照片。
  儘管如此,她還是喜歡這個地方。
  大概是因為人生沒有多少機會可以浮在一個沉沒的古城旁邊。和遊覽Aphrodisias和Pammukale一樣,來到這兒,她彷彿不再是那個毫不起眼的,讀普通一個degree也要留級的屋邨妹。
  說是因為傷心過度所以要停學一年,她打從心底裡明白即使不是因為阿琳,她已讀得頗為吃力,什麼選錯科,為愛情和友情而煩惱,不過是她為自己,或親友為她找的下台階。現在她好不容易畢業了,但接下來呢?憑一張普通證書,一個她不擅長的專業,她可以怎樣面對將來?
  和她相反,阿琳是個從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而且專心一致地向目標進發的人。學歷對她而言只是對父母的責任,她從中學開始便已經決心成為舞蹈員。
  一切竟因為詩喬而變成泡影。
  值得嗎?像她這樣的人,值得阿琳付出一切嗎?
  而好像與她相愛的那位,在他們分手之後一年已經牽著別人的手完成本應屬於他們的夢想。
  愛情算是什麼?帶來的歡愉甚至比不上她在這異鄉的大海裡飄浮。




  她把整個人浮在水面,隔著面罩面對太陽。猛烈的陽光很快便把她的身體曬得發熱。她肆意讓熾熱的陽光驅去內心的暗陰面,感受大自然賜予她的寧靜,直至有誰冒出水面為她擋去陽光。
  甫睜開眼睛,她便看見Kenny的燦爛笑容。
  「那邊的外國人說可以把獨木舟借給我們。我可以把你推到Dolchiste的岸上探險。」他雀躍地說。
  她站直身子,還沒來得及回答便已被他拉向幾艘獨木舟。她透過水裡的光影看著他的背,感受他不算大但纖長的手掌,心裡竟比剛才曬日光浴的時候更為平靜。
  也許她喜歡他,至少不抗拒他,所以才會喜歡被他帶著走,才會為他忘憂。
  他們未及游到獨木舟的位置,導遊已催促他們返回遊艇。他比她失望,但再次向那個外國人道謝便和她回去。關於Kekov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Keko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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