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搵唔到Exit既23層大廈》－驚嚇！香港都市詭異紀錄: 第一百三十一話《終章》：《相遇、離別與重逢》

 
      熙來攘往的路，很讓人窒息。

      失常只不過不習慣背後隱藏的事實，這句話，終究會明瞭。

      水洩不通的西洋菜南街，萬人空巷中是一副副土色的臉孔，陌生得竟萌生熟悉感。

      每副面紗的背後，承載獨一無二的經歷，當中揪心萌生的懼與恨，久久藏於世界的某處……





      人卻不打算面對那赤裸的事實，於是築起高高的牆，予以華麗包裝，把那真實的皮肉以虛偽的外殼永遠掩蓋。

      因此，就幸福了，就幸福地麻木了。

      當那華麗的衣裳要破出一個洞口，目睹真實的自己時卻陌生了，畏懼了，認為那皮膚噁心、險惡……

      他忘記了，她忘記了，它們全都忘記了。

      那是自己。





      被遺忘、被捨棄的每一個自己。

      失常的，從來就是根本。

      天色逐漸暗淡，週邊閃閃生輝的廣告招牌，卻無力照亮每個人的心扉。

      社會，大舞台，七百萬個演員，沒有觀眾。

      男孩於人群裏穿插──路人似乎並不打算讓獨臂的他有更多喘息空間。





      越過一個又一個路口，男孩終於離開了侷促的西洋菜南街，踱步前往洗衣街的方向。

      橙黃的天，柔柔的慰藉著心靈，可有多少人曾花兩秒抬頭感受卑微的心意？

      漸漸離開人群的擁擠，拐了個彎來到了行人稀少得多的洗衣街。

      我回頭，尋找著那纖小的身影──

      「喵。」

      這只貓善於在人群裏穿插──家貓通常畏懼密集人群。

      或許遺憾之中，唯一能讓人會心微笑的，就只有這只奇蹟倖存的貓。醫生跟我說，警方發現我時這只貓在露台的旁邊不斷的叫嚷，似乎認識我，左眼受傷卻沒有大礙，更因為最後一刻在身邊守護著我而於網路被瘋傳為「灰毛天使」……





      上萬個讚好的背後，他們渾然不知背後的故事……

      儘管事發已經兩個月，當中的片段歷歷在目……

      我注視著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飾，不禁苦笑。這段不堪的經歷改變了我太多，性格上、言行舉止上……然而，我依舊並非一個信神者。

      這片大地是一片被咀咒的荒涼，我實在無法篤信……不過正因如此，我實在渴望有神的存在……

      小貓熟悉的走在我面前，這時候人群已經越來越少，前路剩下數個孤獨的人影，月已經無法映照他們的外相，也許只因他們從不會抬頭。

      每個人，終究是寂寞的，一切的笑顏，不過是虛假的面紗──

      「喵。」

      朗朗停在前方的轉角位，捲縮著。





      夜幕低垂，終於可以躲起來，暗自嚎哭，嚎哭世界的荒誕……

      我凝望著路邊的遊樂場。

      這個殘舊的小天地，承載過的回憶，無法量度……

      今天不在嗎……嗯……

      正當我欲遠離那初中經常逗留的滑梯之際，眼前目睹的情景卻讓我改變了主意──

      遊樂場設施背後一個隱蔽的角落，一個身影正──

      不要。





      我氣急敗壞的拼盡全力奔向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坐在玩具小屋的底部，獨自一人。

      「你做咩──」女孩凝視著我，先是驚愕──絕對的驚愕。

      我注視著她背後的物事，壓低聲量：「果樽野唔係──」

      「冇野啊……」女孩臉色蒼白，咬著下唇，「先生你──」

      我撲到地上，失去右手後無法平衡身軀，可我還是竭力的爬向她的背後：「比我……」

      「冇野啊……」女孩的神色更顯不妥。

      「比我！」我難以按住內心的悲傷，左手已伸到她的背後，柔弱的她卻捉住我的手，情緒繃緊：「你唔好煩我喇……」

      「點解你要咁做……你答我！」我的喘息越趨強烈，左手擺脫女孩，欲奪過她身後的東西──





      「夠啦！」

      我愣住，凝望著用刀片指著我，身子劇烈顫抖的夢瑤。

      時間彷如凝結於一秒，我盯著那刀片鋒利的尖端，那尚未乾掉的鮮紅。

      她雙腿由牛仔褲伸延至膝蓋的淌血傷痕，此際終於映入眼簾。

      內心由洶湧的憂心與憤怒，瞬間注入虐心的顏色。女孩持著刀片的幼手，由輕微的抖動，到乏力的鬆馳，刀片「啪」一聲掉在紅色的膠質地上，繼續染紅。

      我也再沒有搶那樽藥物的慾望，無力的靠在玩具小屋的鐵柱支架，承受著急促的心跳。

      剛才若非及時阻止，此際必然無盡後悔……

      因為，剛才我在行人路上目睹女孩正舉著一個藥物樽準備往嘴裏灌……

      女孩背後的，是安眠藥，裏面至少三十顆，一次過大量服食必然致命。

      幸好，今天我來得早了一點……

      沒錯，每晚來公園經已成為我的習慣。

      儘管遠離女孩，然而出院後不久的一個傍晚，我便目睹她在這裏獨自抽泣，其後卻發現原來每晚也是如此。當下我真的很揪心，然而卻無法踏入她的世界……只許犬儒的每晚躲在公園的暗角，偷偷窺探著女孩，生怕有一晚她會在公園傷害自己……

      今天，遺憾差點兒便無可挽回。

      「點解你要咁做……」我聲線沙啞的道，反正路人聽到也只會將之當作男女的打情罵俏。

      女孩低下頭，淚珠在眼角滾動，不聲不響。

      「唔好……」目睹著她的兩道淚痕及顫抖的雙肩，眼角莫名的沾濕。我竭力自製……

      數秒後，卻不爭氣的，與女孩一同的抽泣著，甚至渾然崩潰。

      這兩個月，簡直就是煎熬。

      近乎每晚睡覺也夢見小瑤，然而她卻總是悲鬱的哭號。我深知，她的內心空虛、寂寞，我卻清楚必須遠離她，無法慰藉她那脆弱的世界……

      我真的很想念……每一分，每一秒。

      「點解你要咁做……我仲以為……我仲……」

      我還以為，我的離開會為她帶來幸福。那條交叉線的距離終於無法量度之際，得到的卻是如斯的悲涼……

      女孩抽泣得不成聲：「對唔住……唔係因為我，你就唔需要受咁多苦……」

      「點解……」

      「我同你係墮樓前一定身處大廈天台……點解……點解我係天台你係露台……係因為我既錯，你先會斷手……唔係我……可能你宜家四肢健全……我……對唔住……我無法原諒自己……」脆弱的女孩涕淚俱下，催下了我更多的情緒，純碎卻複雜。

      一切也錯了。

      當初在醫院時，我滿心打算瞞騙夢瑤，讓她不去理會大廈遊戲的經歷，一心一意的予以守護……我卻沒有思考過，為何當時她會鍥而不捨的追問遊戲的記憶……

      原來，她對我的嚴重傷勢感到疑惑了，更妄想是自己害得我斷臂，於是欲找我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釋除那無法承受的愧疚……我卻……我卻……

      我卻怒責她一番，擱下一句乾脆的「永別了」，便轉身離去。

      單從當下的證據，實在無法推斷出我被女孩害得失去右手，世上也許只有我一人知悉斷臂的真相。這一切，不過是女孩自責萌生的不合理幻想。

      我還以為，自己的苛責，會讓女孩不再接觸那危險的真相，怎知她卻墮入錯誤的深淵，差點兒……

      「自殘……我知道無補於事，但每晚訓覺都夢見你因為我而斷手……我真係好辛苦……好辛苦……但我發現……原來以前既方法唔奏效……」

      之後的事情已經不用加以描繪也極之赤裸，女孩自殘後發現原來自殘也無法對氾濫的自責麻木，最終步上服藥自殺的路途……

      「點解你要咁傻……」我含淚凝望著水汪汪的眼睛，抖動的身軀。

      傻的，其實是我，女孩從來清醒，處處為我思慮。

      怎麼她會為了我的傷而自責，是因為她還記得我。本來我沒有為意，知道目睹她大腿由刀片割出的血紅。

      上一次自殘，應該是中二的時候吧？

      我，以為女孩的失憶嚴重得把高小初中的我也忘掉了。

      原來，她不過遺失了大廈的記憶，因此必然不知我在大廈期間已記起她，在醫院不認識我的舉動，不過是撒謊……

      女孩，撒了四年的謊了，卻貫徹始終。

      全黑的天，覆蓋兩人的世界，路過的陌路者也沒有人注意到哭號中的淚人。

      從大廈逃出後，只不過來到了另一棟無法逃出的大廈。

      兩個人，默默互相欺騙著，諷刺卻催下狂淚。

      無能為力，無力改變。

      彷如墮進萬年孤寂的我倆，不再吭聲。我倆拼命把對方的灰色回憶埋葬，互相越走越遠，最終的下場卻剩下灰暗。

      為了保護夢瑤，我絕不能跟女孩相認，儘管她此刻心裏只有我──

      鄧日騰……怎麼你會這樣想……

      我注視著淚流滿面的臉孔……其實，把她弄得傷痕纍纍的，從來就是我。進駐了她的心扉，卻要遠離，剩下她孤獨的面對世界。

      努力隱藏那真相，最終卻害得女孩遍體鱗傷。

      鄧日騰，你這個人渣。

      保守遊戲秘密僅兩個月，我已充斥絕頂窒息。原來，獨自承受回憶的包袱，是很痛很累的……

      我又如何能想像，女孩為我守候了多少個寂寞壓抑的黑夜，背負了多少年的包袱？

      我竟然，還欲自私的讓她孤獨走下去……

      朗朗貓低吟著，不知怎的我也目睹牠的哀色。

      Toby……不是叫我好好保護夢瑤的嗎？現在我幹了什麼好事……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如斯，女孩還是沒有止住那情緒……

      我驀地拿起丟在膠質地板上的刀片，夢瑤還未反應過來，我的右腿已經劃出一條數公分的線條。

      不痛，一點也不痛，只因感官反應是相對的。

      「你係咪傻咗啊……」夢瑤奪過刀片，大驚失措的挨近我的小腿，哭得更厲害──

      我再次奪過她的刀片，她無力反抗，只能目睹我左腿血紅的色澤。

      「你做咩啊，唔好啊……」

      目睹她崩潰的哭狀，我揪心到了極點，然而我還是拼命的繼續自虐著。一來是基於自責……

      「鄧日騰……鄧日騰！」夢瑤目睹我發瘋似的不斷刮著雙腿，血痕滿佈──

      「夠啦！」夢瑤猝然抱住了我的雙腿，粉紅色的緊身背心沾滿了雙腿的血液，我的癲狂行為也驀然而止。

      嗯，十多刀，是有點痛，活該的。

      「你係咪傻咗啊？咁對自己？你個蠢才！」女孩無力的奪過我手中的刀片，拋往遠處，朦朧的雙眸狠盯著我，卻透露著洶湧的憂傷。

      「如果你明白我既感受……」我苦笑著，因撕裂般的痛楚而喘氣不斷，「將心比己，點解仲要咁傷害自己啊小瑤。」

      「邊有可比性──你叫我……」女孩一愣，情緒如泉水湧出，「你……你記翻起？」

      「唔係，」我的眼角再次淌下淚滴，卻報以一笑。

      「我從來冇遺忘過。」

      女孩聽罷，顫抖得很厲害，神情複雜到了極點。

      相遇、離別與重逢。

      那時的我還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離別

      逐漸崩壞的心不斷的尋找你的身影

      公園並沒有燈光，洗衣街的店鋪逐漸關閉，天上罕有的現出一顆亮點。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倆也沒有說話，洶湧的血流出很多，卻總會結焦，我一直只是仰視著那顆微弱的星，與它傾談了很久。

      不知道走出這一步是否正確，然而……然而……

      再不打算回頭了。

      若是能傳達至你耳邊我還有許多話想告訴你

      我願用我的所有換你不變的笑容

      接觸女孩後，我必然不能透露任何關於遊戲的事情，以後的人生，就默默啞忍，或許……就當作發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夢吧。只要女孩不知道就好了……

      孤身默默承受一切委屈，也是一種幸福。

      「果隻貓……叫咩名？」夢瑤終究開口，凝望著旁邊捲縮的灰毛貓。

      「你好想知道？」我撫摸著牠的背，小貓低聲叫著。

      女孩拭乾眼角的淚，咬著下唇，晶瑩的雙眸真的很美……

      「你應承我一樣野先。」

      女孩愣住了。

      「你應承我，要好好保護自己，唔好受傷。」我隨口補上一句，「唔準食言。」

      原以為那不願捨棄的心願是最遙不可及的一顆星

      儘管那遼闊的天空就像那無止盡的明日

      「阿騰……」

      女孩本來乾淨的臉蛋霎時再次淌下兩道痕跡，可她勾著我的左手尾指，溫柔的淚是甜絲絲的。

      逃不出去，只因那救贖的出口並不存在。

      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真相從來是絕望的，不過就憑著灰空無垠的那一顆亮點，我還是願意走下去。

      窒息的絕境之中，我幾近肯定，若果唯一的亮點也要熄滅，我會隨即放棄一切……

      然而，星星卻總掛在天上，從不離開。

      那是星星，那是堅執的愛，那是舒夢瑤。

      經歷了多少，從相遇一刻，到黯然的離別……

      此際，卻終於重逢了。

      而這一次，我再沒有勇氣放開那溫柔的身影……

      人，總是麻木的掙扎，為了那莫名的愛。愛是什麼，世人不斷予以解讀，事實上卻不得而知。

      或許，愛並非如想像中波瀾壯闊。

      或許，愛不過非理性的衝動……

      嗯，情感總是令人誤闖危險的領域。

      那是咀咒……讓人不敢摒棄生活的咀咒，即使歷盡蒼桑。

      那咀咒的外殼裏，或許滲透著甜蜜的幸福吧。

      「你個衰人，肯講隻貓叫咩名未啊。」女孩拭乾了眼角殘餘的哀傷，柔然的笑了。

      我依舊笑而不語，讓她淘氣的擊打我的大腿。

      笑著笑著，怎麼再次哭了......

      我並沒有告訴她，只有不予回應，才可緊勾著她的手，一直不放，直到漆黑的悲涼終於被柔然的光線解放。《唯獨你值得記起》 
唱:麻誠 
詞:金昔/曲:狩獵夢的人 
編曲：狩獵夢的人、Fandy Cheng 
結他：Fandy Cheng 
鋼琴：朗朗（貓） 
歌曲監製：朗朗（貓） 

時間靜到似滴進心間 
你睡態散漫成了月半彎 
而我望到你在顫的影那樣深藍 
不讓我再令你心淡 

共你於瞬息之間 
走過萬變之間才覺地老天荒極難 
快樂似絲撕碎 
我願吐絲化做你的蠶為結繭 

當童話通通處死再共你一起 
看不慣無常的美唯獨你值得記起 
當毛毛公仔也非往日那麼美 
此刻我亦唯有抱著記憶如同我抱著你 

未看到我的出口可我沒說出口 
回看就似天方夜譚 
斷續似絲思緒 
化成雲雨困在腦海翻夢裏反 

當糖衣匆匆著起再共你一起 
看得透平凡的美唯獨你值得記起 
當王子公主也非結局那麼美 
此刻我亦唯有騙著記憶如同我騙著你 

我就算知知道 
我們無法透視月半彎在臂彎 

當童話通通處死再共你一起 
看不慣無常的美唯獨你值得記起 
當毛 公仔也非往日那麼美 
此刻我亦唯有抱著記憶如同我抱著你 

還害怕顫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