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 <四>

<四>

亞皆老街過了交通燈，直入櫻桃街，奧海城在我的右邊一閃即逝。
小巴在匯豐中心前面一個大右拐，轉入大角咀道。

大角咀道－西九龍走廊－荔枝角道－葵涌道，被稱為「跑道」。
道上沒有一支交通燈，彎路也不多，上斜下坡的起伏更是寥寥無幾。
反正，是一條不太需要駕駛技巧的大馬路。
小巴界的司機都會在「跑道」上發力狂飆。





我看了看時速計，上面顯示著駭人的數字：「95km/hr」
車窗外的建築在身邊快速掠過，看得人膽戰心驚。
而更驚人的，是我從倒後鏡中見到的影像…

「車神」竟然閉起隻眼，就如老僧入定一般！

「嘟…車開到那裡了？…嘟」通話機又傳來司機的聲音
「17秒到昇悅居，39秒到美孚新邨。」「車神」用剛睡醒的語調回答，雙眼依舊沒有張開
「嘟…哈哈，又來裝神弄鬼，誰信你誰是白痴！…嘟」司機輕佻地說
「不由得你不信。」「車神」沒有一點動搖





長沙灣的哥爾夫球場才剛過，我手錶的秒針直指「3」字。
當秒針踏上「6」字，我抬起頭看到昇悅居迎面而來。
然後，在秒針還差一個動作就走到「11」時，美孚新邨正好在身邊高速倒退。

此時，我的腦海又響起了獨眼李的聲音。

「小巴界有多少英雄好漢，在「旺元論車」中施展渾身解數，為爭奪「旺元第一快」的稱號。但是，冠軍始終是我們四個，你知道原因嗎？」獨眼李問
「是因為技術上的差距？」我嘗試回答
「你只對了一半。」獨眼李笑了笑「正確來說是境界的不同。」




「境界不同？」我不明白

憑藉經年累月的奔馳，司機對小巴的性能，路線的走向達到瞭如指掌的地步。
眼、手和腳等感官的高度協調，行駛出爐火純青的技巧。
但是，到了「四大天王」的境界，已經突破感官的束縛，產生出「第六感」。

「第六感」是踏上「旺元第一快」寶座必經的階梯，
也是「四大天王」與各路英雄境界上的差別。
在公路上，「第六感」讓「四大天王」感覺到別的小巴司機所感受不到的。

「我一直以為，「第六感」已經是駕駛中最高的層次，再難有進境。」獨眼李說
「只是以為？？」我緊張地問
「沒錯。」獨眼李說「只是以為…」
「那麼事實是？」
「在最後那兩次比賽中，最奇妙的事不是我們四人以相同的圈速結束賽事。而是，我們在賽後討論時，發現大家在賽事中，不約而同有一段時間打破了自己的界限，窺探到從未到過的領域…」獨眼李愈說愈急促




「未到過的領域？」我吸了口氣
「神的領域，人車合一。」

「第六感」之上，還有「人車合一」！
司機成為車的一部份，車成為司機的延伸，兩者互為一體，不分你我。

「那一刻，我感覺到整個人融入小巴當中。我清楚感受到輪胎緊貼地面的觸感、街燈照射到車頂的光線以及強風掃過車身的冰冷。我不再是用手和腳去操控小巴，而是用心！」獨眼李閉起雙眼，回憶著
「那一刻，天地間一切靜止，只剩我/小巴流動。」獨眼李張開雙眼，眼淚劃過臉龐，卻是帶著微笑

10:10 pm，荃灣海安道。

旺角到荃灣，只用了3分鐘的時間。
沒有人能做到，除了神。

「神的領域，人車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