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街》

《地下街》
 
光子來到城中新建的地下街。
她乘搭的交通工具是鐵路，步出二號出口後往左轉，朝那隱約閃耀出來自地下街的一股銀白光茫走大概八分鐘便到。
 
晴明也來到這座地下街。
他愛步行，一步一步慢慢地從家出發，穿過很多只有在某區域居住十年以上才懂得的小路，超額縮短距離的來到以一種仿英式古書店，橡木色主調的地下街。
 
「嗨！」
晴明以明朗的語氣跟幾乎同步抵達地下街入口的光子說。




光子則點點頭，下巴碰到頸上圍了幾圈，軟綿如頸枕的粉紅色格子羊毛頸巾。
 
 
地下街有著一種隱約在空氣中飄蕩出書卷味的氣息。
橡木色的建築之間參雜著無數遍佈灰藍暗花的玻璃，光子和晴明從來不曾嘗試觸碰過這些看來是脆弱無比的玻璃。一直以來跟這些玻璃保持著一定距離，不近不遠的放輕腳步踏在整齊有序橫向排列的紅漆地板。
 
她和他，在這獨特的地下街裡連說話都變得小聲。沒有明確說出，也沒有明顯地出力維繫，只有在一兩次偶然對上的目光中明白到，或許、可能、盡量保護這難得一見的地下街。
 
這裡的戲院是西洋棋盤似的黑白陶磁裝修設計，到處都反映了一種拉長扭曲的模糊身影。
布幕上放映的不可能是兩人同樣喜愛的新上映電影，只有快將結束上映，大家都聽說過影評的戲。




 
到過戲院以後，是小小的車站。
月台上的燈柱、海佈掛板、三人座長椅……都是深綠色，永恆地滲出一股聖誕氣氛，然而車站裡並無任何一件近似聖誕花的紅。
 
光子抬頭看著長滿銅繡的廣播喇叭，邊看邊與晴明踏進僅得兩卡的小火車。
 
腳下傳來「轟轟轟轟……」的聲響跟震動。
 
她和他，默契地、安靜地聽著這些。
往車廂外看去，周邊世界都在微晃。




而她和他都明白這種晃動不會對地下街造成破壞，倒是為無人車廂帶來一份安寧。
 
下了車，是一座小山丘。
晴明未曾想象過為何地下街會有山丘的出現，只透過某些同步穿插於地下街的過程中領會到光子喜歡穿著鞋子踏在青草上的任性舉動。
 
「穿著鞋子踏在草地上根本是平常事。」光子這樣說，毫不猶豫、毫無壓力。
晴明踩在草上，腳下踏出一種青澀味。
留在鞋底的黃綠色汁液會在返家的過程中一步一步留在路上，至家門前一刻，甚麼痕跡都不會留下，只帶有柏油路上的黑色沙石。
 
走過山丘，小心翼翼地重新走在紅漆地上，在不觸碰任何一面既似實體卻又無形的玻璃的情況下離開地下街。
 
「拜拜！」晴明說。
光子輕點頭。
 
她和他，轉身以相反方向離開地下街。




 
晴明透過腳底下的些微震動知道地下街漸漸沉沒在都市裡。
光子也察覺出地下街的銀白光線在城市裡慢慢熄滅。
 
她和他，都會在不同的時間裡想回頭偷看這座地下街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無聲息地消失。
 
 
光子坐在色彩繽紛的鐵路車廂裡盡可能放眼觀看車外遠景。
晴明繼續走在即使閉上眼睛時都能看到畫面的熟悉道路。
 
「地下街。」
她和他，意態輕蔑的嘴巴裡，在不同時間中說出同樣的詞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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