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真綾坐在車上,聚精會神地留意著周遭情況。

雨水不停滴過車窗,幾隻動作緩慢的喪屍正在不遠處走動,暫時還沒有發難。今夜月色被烏雲遮蔽,她亦失去了唯一的引路燈。

她兩手緊抱著背包,額頭和手心都冒出冷汗來。

一個人的現在,很靜,很黑;很怕,很想回家。

原來孤獨,才是最恐怖的……





「嗖!」

驀地,車門被人用力拉開,她迅速回首望去,見來者是富正淡和肯尼,終能鬆一口氣。

「咁耐架……嚇死我咩……」

富正淡愣了愣,微笑著道:「無……忍左好耐呀嘛……妳洗唔洗去個廁所?」

「唔洗……我忍得住架啦。都係快啲開車走啦……呢度氣氛唔太好……」





富正淡隨口嗯了一聲,便重新開始駕車。

熟悉的引擎聲再度響起,他們繼續原先的行程。由西沙路開始,花費了好一段時間,剛剛經過了大水坑。

二人自從回來之後,一路上便是板著嘴臉,默不作聲。富正淡有他的駕車,肯尼也有他的閉目養神。

觸覺敏銳的伍真綾看得出,他們之間應該是發生了甚麼事。但畢竟只是猜測,富正淡沒說甚麼,她也不方便開口。只不過,車內的奇怪氛圍,她感覺非常明顯而又不自在。

與此同時,富正淡正在策劃,如何解決危險的肯尼。肯尼剛才那番「畫公仔畫出腸」的說話,即使不是聰明人的他,都完全聽懂。





但他絞盡腦汁,仍想不出一個最合適的方法。

論打架搏鬥,他自知敵不過魁梧的肯尼。還帶著個伍真綾,就算自己有四隻手,都幹不過。

如果……用別的方法呢?

比如……突然剎車,趁他沒防避的時候,把他推下車,再立即駕車離開的話……想來好像不錯。

但……風險還是太大了。他塊頭那麼大,要推動他需要很大動作。假若第一次失敗了,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車內空間窄,打起上來絕對吃虧。

那到底要怎麼做才好……現在不是完全坐以待斃的狀態嗎……

他從後望鏡瞧了眼從容餘裕的肯尼,再看看無法騰出兩手的自己,心裡開始焦急起來。

冷靜點富正淡!





想想看……

想想看!伍真綾不是還有把槍嗎?

嘿哈哈哈……對……這樣的話,情況就一百八十度逆轉了……

一槍打死他,最快、最穩……沒錯!他現在已經百分百是敵人了,就這樣!

不知何時,富正淡的腦海裡面,出現起一把奇怪的聲音,不斷地驅使著他,引導著他……

「阿正……」

「嗯?呀!哦……係……咩事!?」伍真綾突然靠近淺語,將富正淡混亂的思緒打斷。





「你係度諗咩呀……你隻手仲痛唔痛?」伍真綾說著輕撫富正淡的臉龐,那櫻唇花語、溫暖柔摸,極致誘惑。

「等等……」富正淡連忙撥開伍真綾的手,畢竟這麼親切的行為他很不習慣:「我無事……唔痛架啦。我無野喎,我諗緊條路點行啫,信我啦……妳好累架啦,不如訓陣先啦……」

「你右手……嘅傷,不如比我包紮下,好無?」

「唔洗啦!啲血都乾哂啦,包乜鬼呀,妳訓陣啦不如……」事實上,富正淡不想讓伍真綾碰到他的傷口,他覺得自己太髒了……心裡面髒兮兮一片,根本不適合與她有親密的肌膚接觸……

雖然表腦是這麼想,但潛意識還是對伍真綾的親近行為感到興奮……

永遠自相矛盾的人……

「吓……又訓?」

「係呀。訓啦。妳唔訓有咩做呀,九龍好近架咋,醒左就到架啦。」





「但係我……」

「但咩係啦,有陣時唔好咁多但係啦。聽話啦訓啦,如果阿牛係度實叫妳訓……對唔住……當我冇講過……訓教訓教……」

每每提到牛仁晃,心臟就會被勒緊一下,很不舒服。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那個曾捨身救下自己的大叔。在富正淡那狹隘的自我世界當中,牛仁晃無疑是一個「英雄」。

可幸伍真綾真的很乖巧,牛仁晃的名字並沒有帶動到她,她只是撅了撅嘴巴,便乖乖合上雙眼,悠悠睡去。

她摟著自己的小背包,倚靠在車椅上。桃蜜小嘴一呼一合,微光襯托運動服顯出豐韻娉婷的身材,汗水散發出陣陣獨特的體香。那自然的睡姿簡直尤物,秀色可餐。

也許是她太疲累了,本來就一直是處在神經繃緊的狀態,加上這晚沒睡到多少,就要不斷消耗體力的逃跑,對她那柔弱的身體負荷實在太大。

富正淡與伍真綾只是認識了兩天,但他對她的著緊,卻猶如面對相愛已久的戀人。這無非是因為,伍真綾的溫柔和友善,對他來說很舒服、很安穩。





以前除了母親之外,從沒有人會關心他,甚至聊個天都沒有。伍真綾是第一個如此著緊自己的人,那份窩心的感覺,是活在幸福家庭和戀愛當中的人所難以理解的。

亦因為伍真綾的存在,他已在自我意識的驅逐下,漸漸遺忘了黃圭澄那段記憶。

他很清楚明白,自己根本只是個貪得無厭、喜新惡舊又好色的無賴宅男。所以,伍真綾是要保護、愛惜的人,而不是要與自己……

「喂。」

然而,肯尼卻在這種時候開聲叫囂:「富正淡,等陣經過啲咩便利店,就停一停低。你,同我去攞啲食物番嚟。」

「你可唔可以細聲啲呀?吓?」也不知道肯尼在打甚麼主意,但肯定不只是找些糧水這麼簡單。

富正淡從後望鏡偷瞄肯尼的神色,沒大變化,但他知道,肯尼這次叫他出去,有可能是想借機……解決自己。

肯尼既然如此忌諱他,大可在剛才離開車外的時候解決掉他,卻預先警告他,一直留住他的命,這點令富正淡甚為不解……

同一時間,肯尼也是趁富正淡不為意的時候,偷瞄了眼伍真綾的背包,心裡早已有了盤算。

富正淡察覺到肯尼的視線,然而槍就在伍真綾懷中,強取一定驚動到肯尼,此刻他的計劃也宣告泡湯。

車子駛過了馬鞍山路,很快就看到了城門河,進入大老山公路。

喪屍大多聚集在行人路上,晃在公路上的喪屍屈指可數,有的見到車燈想撲上來就被立即撞個稀巴爛。駕車不是第一次,但駕車撞死「人」就是第一次,那種實感雖然比起砍喪屍小,但富正淡仍舊是不適應。

明明商場裡的屍群都如此嗜血狂暴,但離開那裡之後,一路上的喪屍卻呆呆滯滯,就如昨天早上剛開始時的情況一樣……喪屍,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下……才會引到他們發難狂奔?

車子緩緩經過了第一城,此時肯尼舉手一指,富正淡順著方向瞥見一間便利店,於是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停車。

「不如……大家分開攞,佢訓著左,我驚……」

肯尼毫不客氣的道:「分開攞?你點擔保你唔會趁我出去嗰時開車走?」

「哦……你岩,咁行。」

富正淡說畢,與肯尼對望,同步鑽出車子,然後把車門鎖上。把伍真綾獨留在充滿喪屍的世界,其實相當危險,不過這是肯尼的要求,富正淡也無法拒絕。他已盡量把車子停泊到較隱密的巷子中,現在唯有求神拜佛,喪屍大哥高抬貴手。

肯尼忽然冷哼一聲,露出充滿惡意的眼神:「哈哼!你真係勇,居然夠膽乜都唔帶就咁行出嚟……你以為你識功夫?都就嚟要變成喪屍,連一啲驚嘅表現都無。你唔係驚到傻左嘛?」

對於肯尼言語的威脅,富正淡抬頭回瞪一眼:「我講過,我唔會變做喪屍,信不信由你。」

夜月慢慢探頭,雨勢終於有減退的跡象,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層不安的氣氛。

二人在窄巷悄悄溜著,靠牆移動,憑著輕巧的身手,快步跑入了中門大開的便利店。

這間便利店位置較偏,面積不大,零燈光,黑漆漆一片。

便利店內的喪屍大概就四五隻,肯尼一枝箭地衝到貨架,便憑空變出一把大刀,對住身邊兩隻喪屍就砍,如切豬肉般將兩隻喪屍斬首。

!!!!!?????

刀!!??他有刀!?甚麼時候……拿到的!!?

對於肯尼有武器在身,富正淡大感震驚。因為他在逃離月台時,都來不及帶走那些已磨利的武器,現在純粹赤手空拳。

肯尼由始至終都沒看過富正淡一眼,他將店內喪屍盡數清除後,便緩緩收起了刀。

他受了傷……不可能這麼鎮靜。富正淡慢慢發覺,肯尼每次有大幅度動作,臉上都會暗暗顯出吃力。看來胸口的刀傷頗為嚴重,他大概是一直忍著,為了不讓富正淡發覺。

而現在獨力斬殺喪屍,手腳如此快速,也是專門做出來給富正淡看的,目的是令他感到畏懼……

這種把戲……

趁著這個空檔,富正淡跑到收銀台,想找找看有甚麼適合的工具可用。

「喂。」

「又點?」

肯尼連續踢了無頭喪屍幾腳,冷冷道:「你覺得,人點解會怕死?會係咩情況之下絕望?」

「吓……?」富正淡隨口答道:「係人都怕死架啦,咁你都問得出?好多因素,簡單啲嚟講就係死左就再醒唔番。」

「哦哦。」

哦哦?

「咩情況下會絕望……咪依家呢種情況囉,個世界變成咁咪絕望囉。」

「SURE?你都就嚟變成喪屍了,但我唔覺得你有絕望。」肯尼忽然拔刀,一刀斬爆玻璃瓶,頓時酒花四濺:「你比我想像中犀利。我擺明威脅你,你都絲毫唔讓步。我係要比啲掌聲你。」說著,他又莫名地拍了幾下手。

「我呀,只會係一種情況下絕望。就係,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嘅時候。」

「肯尼……唔好兜圈,你究竟想講咩?」富正淡沒有在意肯尼的說話,他左翻右抄,找到幾把美工刀、剪刀和打火機,但這些都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倏地肯尼垂下手臂,漫步走近收銀台:「我重係軍人嗰陣,生離死別、姦淫擄掠見識過好多好多。由21歲開始,我就活係一個同你地完全唔同嘅世界。眨下眼就16年,我身上嘅子彈窿同刀傷燒傷,比你啲頭髮重要多。」
肯尼的雙眼泛起血絲,目光如同山間等待狩獵的野狼。富正淡也察覺到不妥,下意識地往後退。

「我參加過阿富汗戰爭,企係槍林彈雨嘅戰場上,所體會嘅人性醜惡,嗰種漫無目的又無終點嘅殺戮,係你永遠都唔會明白。」

「你……到底想講咩?你好停啦喎……我最多攬住同你一齊死……」

「有一次,我同幾個隊員比敵軍活捉。班中東佬想玩我地,叫我地選一個人出嚟比佢地當沙包打。明知班中東佬玩野架啦,但佢地為左自保,竟然一致出賣我,將我推出去。我比人掟入去間不見天日嘅黑房,火燒剃頭割包皮,日日都比人玩到半死,打左唔知幾多日,每日食屎食泥,無哂尊嚴,生不如死……」

眼見肯尼近在咫尺,富正淡立即掏出剪刀美工刀,喝道:「你好啦喎!無啦啦UP乜春野呀?唔好再埋嚟,唔好……」

「但係我都忍住左,忍過左!十幾日之後,我同班隊員終於比人救番出嚟。佢地之後竟然同我道歉,話係逼不得已,大家都唔想。SO?我打你一拳同你講SORRY,當無事發生,得唔得?ARE YOU KIDDING ME?嗰晚,我放火將成個軍營燒哂,成個世界一片血紅……你知唔知道,我嗰陣係幾咁開心,幾咁HAPPY!佢地班人嗰種慘叫,實在太吸引,好聽過你唱歌,好聽到我上癮!哈哈哈!!!」

「我唱歌緊係唔好聽啦……你啲廣東話就真係好難聽,收聲啦癲佬!!」

富正淡不想再聽下去,隨即點起火機,作勢要動手,但下一秒肯尼便加速傾前,一把將他的身體壓住:「我清楚明白到,呢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信唔過,唯一信得過嘅,就係自己。我同你,都只係一種披住人皮的野獸,凶殘、暴力、自私、驕傲,最喜歡做表面功夫。生存係成人嘅世界,係唔需要人情同善意,只需要錢!同埋虛偽嘅假象。」

富正淡被巨力壓住雙手,工具通通掉地,動彈不得:「你錯啦……無人想打仗,無人想有戰爭,無人想病,更加無人想死!好多人都想安安穩穩咁生活,就係因為有你呢種為左一己私慾人,所以呢個世界先咁虛偽,咁荒謬!!」

「係咩?」肯尼抬起右手,將大刀抵在富正淡的脖頸:「睇嚟我同你講咁多都無用,入正題,一句講哂,就當我信你,你話你唔會變喪屍。好!咁你同我一齊去搵政府嘅根據地,講白啲,我係外國人,有你呢個本地人行動起上嚟比較方便。大家可以合作,有得傾……但唯獨伍真綾,佢唔可以留低,佢係一個負累,佢係度你就會死,你死左就影響到我!所以!伍真綾唔一定要死,但一定要離開……」

「你收皮啦!講撚夠未呀你!?彈開!!根本無可能……」一切如預想中,肯尼到底還是想這樣做,他大概也明白了肯尼留下自己一命的原因。

「吓?」就在富正淡拼命掙扎之際,肯尼在他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續道:「我都係講清楚啲,呢個唔係問題,係命令。」

富正淡咽喉一痛,熱流便湧上口腔。望住面露凶光的肯尼,一股殺意瞬即衝上心頭。

「比多三秒你……THREE……」

「好好好!!你話點就點,你放開把刀先!」

肯尼聽罷,竟又加重力道,再掠一刀:「哈哈哈……富正淡,你會唔會咁順攤?你真係當我傻?」

「咳咳……你……咁又唔得嗰樣又唔得,你……咳!到底想點呀!?」

就在這恰巧的時間,一隻在店外徘徊的男喪屍發現了二人,他正準備張牙舞爪之際,肯尼就率先搶身,一刀將其斬首。

富正淡幸運得以脫身,立即跳到收銀台中,取下一瓶酒並點燃火機。兩三秒後,他才頻頻喘氣,暗道頸上人頭幾乎不保……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肯尼沒有回頭,他將手掌反轉,笑道:「我啲廣東話係咪好犀利?」

也不知肯尼在想甚麼,他開始說出不明所以的話。

然而,肯尼的話語,卻沒有傳到富正淡耳中。

因為,在收銀台下方,富正淡看到了一樣令他無法轉移視線……並帶有妖豔之力,深深吸引著他的……

魔性物品。

麻繩。

「但係,你的確有你嘅用處……至少,係溝通同對話上,可以一用。哈哈哈……」

肯尼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若有旁人看著,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他並不知道,自己已陷入一個無法控制的狀態。

就像燒掉整座軍營,然後嫁禍給自己人的那時候一樣。

同時,富正淡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紮粗糙、蜷縮起來的麻繩。他瞬間閃過萬千念頭,那把莫名的聲音,又再出現在他的腦海。

吞吐著,一段又一段說話。

無法自制,意識模糊,泥足深陷。

沒有任何多慮,他彎下腰,將麻繩拾起、然後解開。

質地相當堅實,用起來感覺非常穩固。

「我本來係諗住,你聽聽話話嘅,可以同你作伴,去安全區。我嗰陣係月台度答應你,係因為我無諗過你會帶埋嗰個女人同牛仁晃走……我睇漏眼,係我自己嘅問題。我再講多次,我並唔係想幫你,大家只係互惠互利,但係你依家,已經無任何價值啦!哈哈哈……」

此刻的富正淡,已經無法再保持自我,猶如被催眠的夢中迷途,用那不斷收縮和擴張的瞳孔,凝視著肯尼的背影。

他的眼神變得無光,雙腳像被人操縱起來,一步一步地離開收銀台,以幾近無聲的腳步,靠近肯尼。

而肯尼繼續自說自話,一直深信著自己,對著出面橫風橫雨的世界,不斷挺胸狂笑。

「事到如今,大家都露哂底牌,離開左呢度……我諗你都唔會放過我……」

肯尼言談的速度很快,這句話,他只用了三秒。

不過在同一時間,富正淡亦已站到肯尼的後背,二人的距離觸手可及。

高大健壯的肯尼,在微妙的月光下,在不能自控的富正淡目中,都非常顯眼。

比肯尼小一個尺寸的富正淡,從正面來看,根本無法知曉他的存在。

但是,兩道影子的動作,卻在濛濃月色中,一清二楚地展示了變化……

「既然係咁,不如依家就殺……」

一剎,硬咽。

話語竟留在舌頭之上,無法吐出。

緊迫,難受。

「嗚……」

此時此刻,肯尼終於發覺了異樣,但一切來得太遲。

那條粗大堅實的麻繩,快速從半空墜落,擦過眉目,牢牢套住了他的頭顱,開啟地獄之門。

「轟隆!」

雷光響現,天空一片光明,地上的影子也瞬息綻放。只見兩道影子正背對背靠著,右邊的影子用力拉著繩子,左邊的影子則拼命掐住自己的脖頸。

肯尼瘋狂抽動,想是扯開繩子,但胸口的刀傷成了致命弱點,他每出力,傷口便會撕裂一次。富正淡的力量突然極大,緊緊將他的脖頸勒住,無法呼吸和血管壓迫使肯尼極度痛苦。

富正淡沒有說話,一味狂揪繩子,臉上盡是暴戾和憤懣,猙獰得完全變了一個樣。

不理肯尼如何掙扎,富正淡都只是死命將麻繩往前拉。他用盡全身力量,一點鬆懈和仁慈都沒有。

閃電再度從天而降,猶如幻影,狠狠地落在便利店前方。

那把奇怪的聲音繼續說話,在富正淡的思緒中,誘導著他、指引著他。

富正淡的體力一點一滴消耗,他感到肯尼的力量正慢慢變小,時間亦在一分一秒中過去。

10秒……

20秒……

30秒……

1分鐘……

2分鐘……

不知過了多久,富正淡再沒有拉動麻繩的氣力,他終於放鬆了雙手。

捏著麻繩的手掌變得通紅,磨擦得出血,但他沒有痛楚……

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

這個時候,富正淡的世界裡,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存在。除此之外,甚麼都聽不到,甚麼都沒有。

死寂、寧靜,昇華到另一個境界。

……

空白一片的腦筋漸漸清醒過來,雙眼回復生氣。

看向地上那睜大雙眼、吐著舌頭怒瞪自己的肯尼,他臉龐微微抽動,但下一秒卻消去了所有詫異的神情。

現在這個便利店裡,還活著的生命……

只餘下他一人。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