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紅磡碼頭附近後,天色經已漸漸昏暗,散步的行人卻愈來愈多,
在海旁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看著一座老舊的碼頭,對岸的高樓林立,
忽然有著一種歲月不留人的慨嘆,時間製造的也許是回憶,同時也許是缺憾。
 
海晴哽咽的說,
 
「唔經唔覺,已經幾年啦,就快十年。」
 
「係呀,時間過得好快,諗返起以前讀中一既時候,點會諗到轉眼間就畢業,跟住出黎做野。」
 




意想不到的跟一位女孩約會,聊的不是平日的生活興趣,而是人生等等深奧的話題,
我們好像是認識了多年的好友,隔了一段時間再會,感慨著對方成長。
 
眼前的女孩,偶爾天真可愛,充斥著單純,
偶爾成熟老練,多愁善感,令人摸不清她的一切。
 
或許,這就是人如其名,如像大海一樣,我們摸不著,猜不透;
正因如此,我便開始對這位海晴的女孩漸漸產生好奇的感覺。
 
她,因為父母的恩愛,一直對婚姻有著幻想,因為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我,因為父親使我對婚姻這二字只有恐懼,因為婚姻對我來說只是一張白紙。
 
她,喜歡小朋友,因為喜歡他們天真爛漫的微笑。
我,雖然不太喜歡小朋友,但不希望他們會跟我幼時一樣,跟父母捱著過日子,
只希望他們擁有快樂的童年。
 
她,對愛情總是充滿期待,但同時害怕受到傷害。
我,對愛情這二字暫時提不起任何感覺。
 
她總是笑說,她是一位任性的女孩。




 
而我笑著回答,有誰不會任性?
 
在我們把人生話題盡在談笑間之際,天公總是不造美,
黑夜的上空閃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但不是不明飛行物體,而是閃電,
閃電過後,「轟隆!」雷聲忽然劃破天際,雷聲過後,迎來的是滂沱大雨,
使得我們二人走避不及,頓時全身濕透,毫不容易才走到碼頭避著雨,
望著突如其來的雨景,我們跟對方眼神交錯了數秒,報以一個無奈的微笑,
 
就在我們對望的同時,我不經已的看到海晴那濕透白色短袖T-Shirt,
透出了隱隱若現黑色的內衣,配上少女的幽香瞬間使我欲血沸騰,
於是我連忙扯開了話題,意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說,真想不到突然下雨。
 




她說,天有不測之風雲,就如人生一樣。
 
對,天有不測之風雲,如同人生一樣,許多事情就這樣突如其來的來臨,
卻靜悄悄地離去,直到你察覺時經已為時已晚。
 
這場夜雨,不但把我們淋得濕透,更把我的情感淋醒了。
 
夜雨如像花瓣在漆黑的夜空徐徐降下,氣氛格外浪漫,
景致並不是真的如此浪漫,也許風景全因有海晴才變得醉人,
我跟她靜靜欣賞著夜雨的同時,而眼球總是不聽喚的把視線轉向那誘惑,
 
心中的魔鬼彷彿在我耳邊說,
 
「子霖,唔好忍啦!想望咪望囉。」
 




別破壞此番令人陶醉的氣氛好嗎?
 
經過一番爭扎後,幸好最終理性還是戰勝了獸性。
 
海晴打破沉默的對我問道,
 
「係啦,我地未食晚飯,食咩好呀?」
 
「但係依家落緊雨,真係唔知可以去邊度食野。」
 
「附近有間七十一,不如去果度買野食啦。」
 
我語帶驚訝的問道,
 
「下,你認真?你唔介意?」




 
我訝異的是海晴的不拘小節,要是別的女性的話,
別說晚餐是便利店食品,突然遇上大雨我相信早早便嚷著回家。
 
海晴微笑的搖搖頭回答,
 
「點會介意,而且望住個海望住雨景食野,幾有情調呀,哈哈。」
 
此時雨愈下愈大,而便利店並不近著碼頭,於是我便自動請櫻,
 
「我去買啦,你係度等我。」
 
海晴聽到後皺著眉頭說,
 
「一齊去啦,跟住我地係便利店買返把傘咪得。」




 
「下,唔好啦!唔想你淋病。」
 
「你拒絕既話,我下次就唔再出黎。」
 
最後我還是被她勸服,
 
「咁……好啦。」
 
於是我們便快步的衝出碼頭,在風雨中直奔往便利店,
我雙眼的視線雖然被雨水弄得曚朧,
但我還依稀的看到她是一邊跑著一邊微笑著,
在那一刻開始,命運便安排了這個女孩於我往後的人生,
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跟我風雨同渡。
 
歷經辛苦才走到了便利店,我們二人的濕透使店員嘩然,
海晴的髮尾更是濕得滴著水珠,我二話不說的買了一把雨傘,
而海晴則在食物櫃前選購著食物,更買了兩條毛巾,
即場的把頭髮頸部擦乾,情景十分狼狽。
 
最後我們還買了燒賣,魚蛋,還有三文治,
撐著雨傘緩步的走回碼頭,由於雨傘的空間不夠,
我還特意的讓出半身,好讓海晴不再被雨水沾濕。
 
海晴望見我的半身濕透後,毫不忌諱的挽著我的右手把身子貼近我,
 
「咁樣……你咪唔洗淋雨。」
 
聽到她這樣的舉動,對她報以一個微笑,
當時我的身子被雨水弄得很冷,還是愛要面子的死撐,
但心卻異常的暖暖,充斥著一絲感動。
 
這個女孩這麼好,這麼善解人意,能夠跟她在雨中漫步,如同中了六合彩一樣。
 
回到碼頭後,我們二人安坐下來,吃著便利店的食物,
 
海晴不好意思的對我說,
 
「Sorry呀,話左請你食飯,到最後竟然係食便利店既野,而且仲要你俾錢。」
 
而我笑意盈盈的答道,
 
「哈哈,唔緊要,便利店既野我成日食嫁啦,而且果兩條毛巾係你買既,當打和。」
 
「我下次一定請你食飯。」
 
「唔係呀,係呢度食飯都唔錯呀,有無敵海景,仲有咁美既雨景,多多錢都換唔到。」
 
海晴聽過後含笑的點著頭,然後對我問道,
 
「係呢,你成日食便利店既野?」
 
「嗯,屋企無人煮飯,我又好小叫外賣,好既又一餐唔好既又一餐啦。」
 
「我都係,平時Daddy出左去,屋企無人既話,我會選擇係屋企睇戲食杯麵。」
 
「原來你都係一個宅女,哈哈。」
 
海晴不憤的回答,
 
「哈,咁你都係一個宅男,只係個樣唔似姐。」
 
「下,唔似宅男咁似咩?」
 
「係呢,有無人話過你個樣好細個,但第一眼會覺得你好花Fit!」
 
「……」
 
「哈,不過傾過計,又覺得唔係。」
 
我好奇的追問,
 
「咁你覺得係咩?」
 
「你……都幾有風度……哈,唔知點講。」
 
「原來係咁,都話我既風度係扮。」
 
「每個人都會有偽裝嫁啦,不過真性情總會不經已咁表露,細心觀察就會知道。」
 
我打趣的跟她說,
 
「咁我既真性情一定係禽獸,每個男人都係嫁啦。」
 
海晴聽過後掩著咀大笑的對我說,
 
「唔係衣冠禽獸咩?你地有著衫。」
 
「哦,咁係因為男性禽獸既時候,係唔需要著衫,哈哈。」
 
「哈哈,咁都俾你諗到,張先生。」
 
「呢啲只係生物學既常識。」
 
「成日都講笑話。」
 
「講下笑話哄下人開心唔好咩?」
 
「嗯,都係一件好事,不過我希望講笑話果個人,唔係用笑話去掩飾悲傷。」
 
海晴的這一句話,如像她把我看透,在她面前我的內心頓時無所遁形,
與其說她懂人性,不如說這是她過於善解人意的一種。
 
我微笑的對她說,
 
「你有無聽過,每一個喜劇演員,其實現實中只係一個悲觀既人物?」
 
她說,人追求快樂,就是因為心中的不快樂。
 
我問,那麼現實中,每一個人的快樂,難道都是偽裝嗎?
 
她答,許多人表面都有一個偽裝,人在世間尋覓的只是一個待之以誠的另一半。
因為世間上太多虛假太多欺詐,在這個混沌的俗世,能找到互相了解,
不用偽裝不用掩飾,能為自己付出真摰的心的某位,已經是不枉此生。
 
我聽過後只能感慨的回答,
 
「只可惜,就算每一場戀愛,都唔能夠咁簡單去愛,因為現實有好多考慮。」
 
海晴只是淡淡的回答,
 
「愛其實好簡單,就等如母親對小孩既愛,有理由既咩?」
 
言至於此,我再找不到反駁的理據,
或許現實真的是世人皆醉她獨醒。
 
經過一番的高談闊論後,時候不早而雨便停下了,
海晴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女孩,同時她也把我的面具摘下,
把我的心靈了解得更透徹。
 
由於時候不早,海晴生怕父親擔心,於是她便乘計程車,
我主動的提出送她回家的請求,她欣然答允了。
 
在送海晴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她居住於荃灣的某屏風豪宅,
更得知不是租住,而是她父親的自置物業。
 
意想不到她家中這麼有錢,這個時候我不禁感到有點自卑。
計程車到達在樓下的豪華大堂前,
 
我對她說,
 
「快啲返屋企休息啦。」
 
海晴莞爾一笑的答道,
 
「嘻,咁我上去先啦。返到去whatsapp再傾,你返去沖個熱水涼抖下啦。」
 
「咁我走啦,拜拜!Whatsapp傾啦。」
 
我凝望著她的離去,在這個時候心中氾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不捨;
 
這是心中氾起悸動的感覺嗎?
 
在我不捨的同時,打量著那幢氣派十足的樓宇,再回想起自己的窩居更感自卑。
 
我們的距離差別真的太大,她的見識,她的學問,
她的生活環境等等使我把感覺立即卻步。
 
她的幸福,我不能給予。
 
哈哈,張子霖,活了那麼久放下這些無聊的瑕想吧。
 
正當我轉身離開之際,手機的提示聲響起了,
 
「回到家了,現在去洗澡,你也要趕緊回去,感謝你給我很美好的一天。」
 
讀畢這道Whatsapp後慨嘆了一口,
 
老天,你在玩弄我嗎?
 
她說,一個笑話,是否等如一個需要掩飾的悲傷?
要擁有真正的快樂,也許真的需要等到笑話消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