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快車》: 彩虹

深夜，三人躡足步出鐘樓。凱琳穿了陳嘉偉的外套，又把頭髮紮起來，這樣遠看不容易認出是女生。

街上很黑，四處都有心臟中箭，凝固了的男人，也有不少藍鳥的屍體。他們快出城，城牆邊躺了幾名白衣少女。陳嘉偉擦了擦眼睛，好像見到其中一個的手臂動了一動。凱琳上前察看，發覺她還有呼吸。少女並不漂亮，但一頭短髮，高高的鼻樑，令人覺得很堅強的個性。凱琳正猶豫該怎麼做，盧達夫說：「我們扶她一起回森林那邊再說。她留在這裡只死路一條。」

陳嘉偉揹著少女行走也不辛苦，一步仍能跳八公尺。盧達夫和凱琳一邊走，一邊留意後面有沒有人追上來。天亮的時候，他們來到森林外圍的一個小湖，決定小休片刻。這時少女嗯一聲，慢慢醒過來。她一見三個陌生人，本能地嚇了一跳，道：「我在哪？」

陳嘉偉說：「妳在安全的地方了。我們不是壞人。」

少女見右手包了繃帶，道：「謝謝你們救了我。」





陳嘉偉說：「我是阿偉，這是我老師盧教授，我同學凱琳。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唯唯。你們不像是本地人。」

「說來話長，我們是從地球來的。」

唯唯滿臉疑惑，顯然不知道地球是什麼。

他們又談起了唯唯族人和「男人城」間的衝突。原來她們的紅箭只是向心愛的男人發射，會把他們凝固，但不會傷害他們。但男人的武器卻是有殺傷力的實彈，因為曾幾何時，他們不再相信愛情。唯唯說到這裡，不由得面露惆悵。





盧達夫忍不住問：「我們其實在找一個老婆婆，叫宋念舒。妳有沒有見過她？她跟我們都是同一地方來的。」

唯唯想了一會，說：「我們的城市最近沒有人從外地來啊。」

這時四人的頭髮隨風飛揚，天上有一群巨鳥人字形向森林的另一邊滑翔而去。唯唯跪下來，閤上眼，虔誠地祈禱。站起來時說：「我可以乘它們回家。謝謝你們，有緣再見。」

陳嘉偉正想說話，唯唯已一個燕子步踏上一棵大樹，瞬間跑到樹頂。她大字形往上跳，升高幾十公尺。一頭巨鳥「吱」一聲離群接住她，然後又隨群鳥往地平線加速而去。

凱琳看得出神，過了一會，好像想通了什麼似的，露齒微笑道：「老師，你有看過師母聖誕送給我們的詩集嗎？」





「當然有，她出版的詩集，我通常都是第一個讀者。」

「你真的有仔細看嗎？」凱琳單眼打了一個眼色。

「清晨的風！」盧達夫靈光一閃，興奮道。

「你們看看，我把師母的禮物一直放在手袋裡。」凱琳拿出詩集，打開第二頁：

~許願~
零時間森林
啤酒瓶之城
愛情戰場
紅箭
晨風
我愛下雨天




彩虹


「老師，是時候避雨了。」凱琳又道，然後帶頭行到最近的一棵樹下。

陳嘉偉摸不著頭腦，道：「避什麼雨，天氣很好啊？」

不久，地平線一團烏雲飄近，下起傾盆大雨來。陳嘉偉說：「妳什麼時候變了天氣專家？」

「阿希，你還不明白嗎？這地方是由師母的詩組成的。」凱琳道。

盧達夫道：「念舒的生命流來到這空間，她一生的作品竟轉化成一個實質的世界。自古很多宗教說人可修練成仙，死後可得永生。原來永生可以是他的生命精要所在，變成一個新世界，新空間。太奇妙！」

陳嘉偉不信地說：「怎麼可能，每天數萬人死亡，難道他們的生命流都變成一個獨立的世界？過去死去的人數不勝數，哪有地方容下這麼多世界！」





盧達夫說：「你說地球大嗎，可是宇宙內比她大的行星數以千億計。一滴水你說小嗎，可是它卻蘊藏各式各樣的微生物。」

雨仍在下過不停，三人討論得熱烈，並沒發覺身後多了一個人。陳嘉偉聽到有聲音，回頭時已太遲，面上一陣劇痛，頹然倒下來。一名衣服全濕的大漢拿著手槍，狠狠踢陳嘉偉的身體多一腳，然後砰一聲向前開了一槍，對盧達夫喝道：「這是還你。」

凱琳尖叫一聲，只見盧達夫左手流血，跪了下來。她想衝前扶起他，那知大漢已一手攫住她的長髮，怒道：「那天妳一出現，她們便來襲，奸細！」大漢原來是當日城中遇見的酒保。

雨水打在酒保的臉上，他一手把凱琳摔在地上，舉起槍，冷冷道：「再見！」電光石火間，酒保臉色突然一變，身體僵硬了，只見身後插了一枝紅箭。凱琳猶有餘悸，見不遠處陳嘉偉還拉弓待發第二箭，右眼汩汩流著鮮血。原來唯唯忘了帶走她的弓箭。

不久，雨停了。凱琳替陳嘉偉和盧達夫止血，包紮傷口。她見盧達夫面色蒼白，憐惜道：「老師，你要不要止痛藥？」

「只是皮外傷，沒事的。阿希，你還好吧？」盧達夫道。

「我的眼睛痛死了，希望會不會瞎。」他摸著臉上的繃帶，差不多哭道。

「我們要儘快找醫生。」凱琳突然指著天空，又道：「看， 老師，真的有彩虹。」





盧達夫看得出神，道：「我想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