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月,我一個人到台灣旅行,子軒則如期進入學堂受訓。
說是冷靜期也不為過,我在台灣鬥氣連電話卡也不買,他則每天在學堂透支體力,我們隔好幾天才會有一句沒一句地更新近況。
第一次自己在外邊生活,原以為會很不習慣,但每日在民宿裡擔擔抬抬、收拾被單、洗廁所,已經累得沒有時間多想,那樣簡單的生活反而讓我安心。
回港前一晚,民宿老闆的話讓我印象很深刻。他說,他是忠實的綠營民進黨,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偏偏全家三代都是藍營國民黨。我問他,政見不同,相處會很辛苦嗎?他思索良久後說:「撇除這部分,我們是很完美的一對」。我追問,那為甚麼分手?他答:「我當兵回來後,很多東西都變了啊」。接著他問我有沒有聽過“Tie 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這首歌。我搖頭表示沒有,然後他就轉身將一隻老舊CD放進唱碟機,徐徐跟著音樂哼唱著:

I'm comin' home, I've done my time
Now I've got to know what is and isn't mine
If you received my letter telling you I'd soon be free
Then you'll know just what to do
If you still want me




If you still want me

Whoa, tie 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
It's been three long years
Do ya still want me (still want me)
If I don't see a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
I'll stay on the bus
Forget about us
Put the blame on me
If I don't see 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





這首歌是關於一個男孩在外遊歷過後,想要回到女孩的身邊,但又不清楚女孩的心意,於是寫信請女孩如果還歡迎他,就在老地方的橡樹繫上一條黃絲帶,他坐巴士經過時看到就會下車跟她重聚,而如果沒有,他就不下車,任由巴士載他到下段旅程。

我聽著聽著,開始好想家,好想回到子軒的身邊。雖然我未參透到民宿老闆口中的,一段關係中,是不是有可以撇除的部分,是不是可以對它視而不見,單靠著那份愛走到最後。

*** *** ***

「希望在於人民!改變始於抗爭!」「希望在於人民!改變始於抗爭!」
晚上八時多,來參與集會的人開始迫得水洩不通,但大致秩序良好,大家更自覺地排出一條行人通道供人走動。阿賢在我旁邊,為這晚明顯增多的人群感到振奮,嘴裡不停念著「香港有救喇」。但我心不在焉,一直想著下午跟子軒的對話。





「諗咩吖,男人咋嘛。你睇吓,你而家創造緊歷史呀!」
「佢有你一半就好喇。」
「嗱,真係見係你我先講呀。」
「咩呀?」
「你個子軒呀,同你真心好唔夾。」
「唓。你都唔係第一次講啦。」
「我今次認真㗎!你哋而家嘅問題已經唔係嗌吓交發吓脾氣就解決到喇。講真吖,你哋連價值觀都唔同咗啦。」

被一下篤中問題所在,我只能敷衍地回應。「點唔同法呀,講嚟聽吓。」
「佢就鍾意穩定,打份工養到自己同屋企就滿足,你呢?讀完大學明明可以做護士賺錢買花戴,你一句鍾意,就走咗去做設計,日日做到隻狗咁都唔志在。」
「⋯⋯可唔可以唔好用幾句嘢就總括晒我嘅人生。」
「咁你而家諗住點吖?」
「咩點啫⋯⋯點知點喎。」

如果逃避可以沒期限,我會將問題永遠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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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