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隨筆集: 化寶燒衣

《化寶燒衣》

今日是農曆七月十四，按傳統習俗，今晚的街上，應該會有不少人在化寶盤內燒衣紙給仙人。

小時候，在農曆七月十四當晚，盡可能我都不會上街，因為我對燒衣的習俗有點懼怕。不過，我怕的卻與一般小孩有點分別。我從小就有點太過科學，對神鬼論說一向都不太上心，怕的並不是那些什麼鬼門關大開、百鬼夜行之說，反而是怕燒衣過程中火屑飛出來會燒著衣物，也怕那些煙灰會弄污身軀及吹入眼引致不適。

那時候，我還覺得這個習俗很不環保，大量的紙張被加工後，就這樣燒掉，實在很浪費。而且，人都死了，燒衣化寶有什麼作用呢？現今科學還沒能發明出粒子傳送裝置，那麼相信把物件燒了，東西就會去到仙人手上，也太不科學了吧？

然而，想不到在婆婆的喪禮上，最落力摺寶燒衣的卻偏偏是我。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婆婆一直都很疼惜我，對我關懷備至之外，也諄諄教導。我一直也很喜歡跟婆婆相處，因此小時候就希望將來能買下婆婆家附近的單位，好讓我們能經常見面。那時候，我行經地產舖時留意到，附近的單位要近三百萬元。我盤算著，以我當時每日有兩元零用錢，要儲三百萬元，就要一百五十萬日，即四千多年，數十世也買不了。儲蓄行不通，我就想走捷徑，靠買六合彩一夜致富。於是我嚷著要買六合彩，婆婆問明原委後，就對我說，上天是不會讓不勤力的小孩獲得橫財的，著我應該努力讀書，長大後自然會找到高薪厚職，只要能成為專業人士，靠每月薪金，不久就能買下附近的單位一起居住。由那時開始，我就用功讀書，也期望能早日長大投身社會工作。雖然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可笑，我卻是因為她的勸勉我才會發奮用功。

在婆婆的晚年，她經常因病入院。頭一兩次入院，我都會很緊張，經常前往探望，也會向上天祈求，希望她能早日康復。每一次，她都沒有大礙，應該說醫生其實也說不出實際不適的原因，所以住院不久就出院。如是這好幾次後，我開始習以為常，也疏於探望，總覺得只是小事，總有下一次，很快就會出院，犯不著經常到醫院探望這麼麻煩。沒想到，「最後一次」卻突然襲來。某一日的清晨，我們接到醫院的來電，著我們去見婆婆最後一面。

「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從來都是老生常談，然而人還是要到失去了才懂得後悔。在婆婆的喪禮上，我後悔不已，她一直都這麼疼惜我，為什麼我總是覺得會有下一次機會而不好好地去探望婆婆呢？

儘管摺寶燒衣可能沒有實質作用，但那一刻，身處殯儀館內的我，除了真心寄望這一堆堆的紙錢紙元寶，化成灰燼後能到達她手上之外，我還可以做什麼來報答婆婆呢？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燒衣化寶，或許真的很不科學，然而卻是生者對死者寄託思念、對仙人盡孝的表現。死者已矣，一切已經太遲了，生者就只好依賴燒衣化寶，去排遣懊悔，讓自己釋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