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隨筆集: 我的故事（上集）

我的故事（上集）

去年六月，我做了人生中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辭去了一份普遍認為的高薪厚職，去全職寫作。

沒錯，全職寫作！

在香港，創作從來都被視為最沒有「錢途」的工作，寫作更甚。誠品開幕期間，人頭湧湧，忙碌的保安員不忙抽了一下水：「香港人幾時咁鍾意睇書？」果然，不久誠品不再通宵營業，而現在到訪的，不是去買咖啡影相放上Facebook、就是拍拖沒地方好去、又或者天氣太熱入去涼一下冷氣。如果沒有租金優惠，我相信香港誠品早在十年前就關門大吉了。嗯，十年前，即是商場還未落成就已經關門大吉，是不是很玄妙？

是故我辭職之時，儘管非常有決心，但同事問到我今後的發展，我也不好意思直言，只說自己做「出版」。寫作是出版的其中一步，所以這個不是謊言，只是不是事實的全部。





及後，有朋友以為我不知道寫作環境有多惡劣，走來告訴我一般專欄有多少稿費、每賣出一本書有多少版稅等。不過，這一切我通通都在辭職前研究過了，我還跟朋友打趣說，即使我將來出一本書，大賣5000本，也比不上我當時一個月人工。他聽罷覺得更不可思議，既然我是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還要這樣傻？

我告訴他，十多年前，當我還是中學生之時，我發過一個惡夢：

我夢見我勤力工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而我每天只是渾渾噩噩，像活喪屍般生活。一日，我終於支持不住，一病不起。我躺在醫院病床上，妻子帶著一子一女在床邊哭哭啼啼，之後我就死了。

這個夢有什麼可怕？就是因為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從小我就有明確的目標，對人生充滿熱誠，對自己也有要求。會變成這樣，就代表我的菱角全都被生活磨蝕了。而我從來都不打算生小孩。一個可能是意外，但兩個就是有意識地生產，代表我接受了傳統的價值，努力工作，結婚生子，變成一個不在有個性的倒模人。我不是說這種生活不適合任何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十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這個夢，而這個惡夢似乎正在逐漸變成現實。





事端在於我的工作。在此我必須強調，我原來的工作沒有大問題，上司也很好，而這一句話也不是她要我說的（有點此地無銀？lol）。問題出於我自己，我深知我正在做的，不是我真正想做的。我只是為錢，才會一直留在這裡。而我對工作的熱誠，以至對人生的熱度，也在不斷降溫。繼續下去，我心中那團火不單會熄滅，我也會成為渾渾噩噩、自己都討厭自己的一個人。

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我不要惡夢成真。

早前網上瘋傳一句話：「很多人都是三十歲就死了，八十歲才埋葬。」我不要成為這樣的人，於是下定決心，不單要令心中那團火重新壯大旺盛起來，也希望能成為榜樣，鼓勵身邊的朋友及年青人：人生是有選擇的，你也可以尋回對人生的熱度。

不過，離職後這九個月並不好過。中國人始終是不習慣沒人管的。我每天雖然很自由，可以按自己的心情及進度工作，但因而容易迷失。特別在今年年頭，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黑色信封》在網上連載完結後不久，我曾一度心灰意冷。有人說，大時大節是情侶分手旺季，節日其實也是令人容易憂愁的日子。小說在完結前，一直佔據著小說網《紙言》人氣排行榜前幾位，亦曾數度登上第二位。可是，故事一完結，讀者就四散，排名火速滑落，不消數天就跌到無影無踪，一切都回歸於無。

當時剛巧正值新年前後，四周歌舞昇平，身邊的人都在討論加薪、花紅，以及放多少天假。但另一邊廂的我，在這段時間以來，每日寫文、度橋、在網上連載小說，根本就沒有所謂假期，還要暫時仍未有半點收入。在那強烈的反差下，我開始懷疑，我是否選擇錯了呢？放棄的念頭一度浮上心頭。





不過，這些年來，更困難的路我都走過，更不可完成的工作也能依時做好。“Winners never quit and quitters never win.” 這三十年來，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亦記得每一次在我快要撐不下去之際，我是會嘗試再努力一下，咬緊牙關，之後總是會撐得過去。而且就在撥開五里霧之時，也會發現別有洞天，一條生路已然出現在面前。我相信這次也會一樣，只要我繼續努力，衝過最黑暗的黑夜，黎明就會出現在眼前，也能空肚吃早餐。

九個月後的今日，我終於看到一絲曙光。小弟今早有幸獲某傳統傳版社邀請商談合作計劃。雖然離成事還有些距離，現階段我也不敢透露太多，但得到別人賞識，我實在很感動，也代表一直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我，沒有選錯路！

真正屬於我的事業，現在才正式開始！

我想藉此感謝一直支持我的朋友，即正在閱讀本文的你。雖然我在不同場合或文章，早以一次又一次感謝各位，除了因為我長氣之外，也是因為我非常之長氣。感謝的話，說多一百次還是不夠。多謝各位舊同學、舊同事以及新認識的讀者們，全靠你們一直的支持，經常在Facebook like我的post（不過就沒什麼人share，這是嚴正投訴！lol)、在高登推post、跟我一起發傻胡言亂語等，才能增加我的曝光機會，讓更多人留意到我。

當然還有感謝該出版社。現階段我雖然不能保證大賣，但我定當竭盡所能，不讓你們失望之外，也證明你們眼光獨到。到正式落實細節後，我將另行正式開名感謝。

今後，我希望各位除了欣賞我的作品外，也會喜愛我的人生。

一個為夢想放棄正職全職寫作，但絕不會餓死*的故事。





我相信，這個故事的下集，一定會是happy ending。

我亦期望將來有一天，當一位跟我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為追夢而被姨媽姑姐大罵「冇出色、冇前途」之時，可以對她們理直氣壯地說：「姑姐，你睇下呢個傻佬望日，當日仲傻過我，日日望住個日，望天打卦，但一直努力不懈，永不放棄，咪又得咗，所以我都一定得！」

其實，我時而舉頭望向天空，並不是望天打卦，只是感謝上天對我不薄而已。


*傻啦，在香港，根本不可能餓死，大不了跟蝗蟲搶綜援**！
**說笑罷了，我有手有腳，一定不會這樣做。如果將來被人斬掉則另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