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師系列一：臨邛道士: 10.吳老太的要求

10.吳老太的要求
吳太元愁眉不展，似有事想說又不說出來。
我看到他這樣子就有氣，有點不耐煩。
良久，他才說：「我也差不多到練習時間了。」
說着，才知道吳太元平日要做三次練習，早午晚各一次，弄得我有自愧不如之感。不過道術不是勤於練習就會精通，只怕又是吳老太的主意吧?
吳太元攤開雙手表示無可奈何。倒是我有點獵奇心態，真相看看港式催谷學習方式，如何套用到道術之上。當下我說要跟着來，他苦笑着沒有拒絕。
於是我們兩人就到室外一處空地，準備所需工具，有刀有劍有符籙，各種各樣說得出的常用工具都有。我拿起幾件仔細觀察，發覺都是古董或名牌貨。
吳老太站在一旁，並沒有出聲，金精火眼地看着。
只見吳太元規規矩矩，將一件一件的工具整齊排列。待一切準備好，我也站到一旁去，吳太元隨即舞起劍來。
怎麼說呢?論手印、禹步，吳太元都是準確無誤，但技術再好，一切都是空洞的。




對了，就似是令孤沖在梅莊比試，技巧一流，但使不出半分內力。吳太元也一樣，各方面都合格，但看不到有精神力。
令孤沖是發揮技巧至極致，已然融入身體活動的一部份，套用張三豐的話是：「忘掉劍招，只記劍意。」
然而，面前的吳太元一板一眼，卻是了無生氣。
近年在各種場合都見過這類技術很好的「人才」，他們專心磨練技術，但卻缺乏心靈訓練，就似一個技術高超的機械人。不少音樂演出者，表演時只是賣弄技術，缺乏感情觸動，本來就不是好的演奏，但世上很多聽眾，彷彿有技術就是好的演出，變相令這些沒靈魂的演奏大行其道。
若果他是我的徒弟，我早就發作了。但一來他學龍虎山我學茅山，派別不同不好直接指點，二來吳老太看着，總不能當着她的臉說話，所以也就沉住氣沒出聲。

過了一段頗長時間，吳太元滿頭大汗，坐在地上休息。
這時吳老太才走過去：「你做外獅子印時，左腳的方向錯了，應該是這樣。日輪印的右手張開幅度不及左手，是不是?」
她轉頭望向我，顯然是在問我，我只好答道：「是，還有，握刀的腕力差了一點，不過這些小事對道術沒有影響。」
聽到這句話，吳老太大是不滿：「怎麼會沒影響，禹步就是腳踏七星，踏歪了就不是走七星了吧!」




我還想幫口說一說：「其實這些可以慢慢改正，年輕人學習一步一步來，要求不能一下子太高。」
吳老太呆了一下，才嘆氣：「李先生，我知道你心腸好，覺得我迫得太緊。但他學道不是第一年了，總要有點要求的。」

下午的練習也差不多了，黃昏時間就吃晚飯。
齋菜煮得不俗，都是工人與附近的道士種的蔬菜，還有一些山中採摘的菇類。
吃過晚飯，捧着一杯清茶，胡亂說了點我那城市的事，吳太元忽然站起來，說又到功課時間。
道士修行分很多部份，大部份時間自然要練習，我也想一起看看，所以跟了他上房間。
這是一間打坐修練的房間，牆上掛着一幅大的八掛圖，漢式大木床上放了竹坐墊。只見吳太元盤膝而坐，先令自己靜下心來，再閉目打坐。
看到這情形，我和他面對面打坐。
打坐的要點是凝神守一，想像一股精光在上中下三丹田。道人一般選擇清靜地方打坐，或室內、或山洞內，亦有些人特別喜歡鳥語花香的郊外，或小溪旁，或瀑布下。




地點其實沒有一定，因為打坐着重天人感應，若果道人在瀑布下有感應，也無不可。
古人真的甚麼地點都能修道，清代著名道士閔小艮就是「在家住廟皆修道」，據說可以修得手指尖發光，這是修得天眼通的成果。
凝神守一與佛家冥想相似，可以發揮腦部功能，然而......

「太元，坐姿要正確。」
吳老太的聲音突然響起，原來她進來了房間。
「頭也不要偏到一邊去。」
我這時忍不住了，睜開眼說：「修煉期間請保持安靜，否則不單止失敗，還可能走火入魔。」
吳老太不服氣：「但太元他的姿勢不對，怎樣修煉也沒有用。」
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誰說一定要保持一個姿勢?」
「吳老爺是這樣的!」她似乎有些怒意，可是我火氣更大：「這是他的事，修煉有很多方法，不是只有一個樣子，我就是每次姿勢都不同，也無礙修煉!」
吳老太望着我，似乎還有些話要講，我就先行封住她的嘴：「我們現在是修行，請不要進來打擾。」
我一番話似乎激得她氣上心頭，站着說不出話，不久才吐出一句：「隨便你們。」說完就走了出去。

吳老太走了之後，吳太元向我吐吐舌頭：「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話的!」




我揮一揮手：「這是她不對，打坐不可以老是有人說話，這樣會心神不定，走火入魔。」
「其實......我也習慣了。」吳太元已沒有打坐心情，坐姿散漫。
我自然也不能專心打坐了：「就是因為她經常打擾，令你心神不定。你想做優秀的道士，還是平庸的?如果你甘願一世平庸，就繼續這樣吧。」
「那我要怎樣?」吳太元想了一想，又搖搖頭：「總不成長期離開這裡，到外面去。」
「其實你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修行，最好是有個好導師事前事後給你意見。」
吳太元這個人，一聽到我這樣說，居然耍手擰頭：「啊?我要跟你走嗎?太遠了，不行不行。」
我跟本沒有這個意思，被他這個反應弄得哭笑不得：「其實到道觀修行就可以，附近這麼多道觀，總有地方適合你。我看昨天周道人那裡就很不錯，有他指點應該大有進境。」
吳太元認真地想了幾分鐘了久，看見他一臉沉思，我也不好意思說話。
良久他說：「你的建議很好，但要待做完要緊的事後才去。明天我們就去找找爸爸的遺物中，有沒有些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