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起長大的約定】【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Chapter 27 輕輕的一個吻
隔了一陣子,時間不多,於是我微笑的跟芷翎說,
「要返工啦,咁我返去換衫返工啦。」
她趕緊擦擦眼睛,更讓雙眼變得通紅,失落地問道,
「放工有無野做?有無人約?」
我淺笑地回答,
「無呀,你.....可以搵我。」
她笑了一笑點頭,我跟她說一聲再見道別。
沿著回家的路上,今天的天氣不暖不冷,好像我很久再沒有計算過今夕是何年,四季中的那一季,只記得現在正值十月,大概是入了秋後的秋季。
離開了那個單位,離開了那個夢境,重臨了現實,一直思索著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漩渦,過去曖昧的夢破滅了,但我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
看著今天清透的藍天,但我卻感到有點灰。
上班的路上,於擠湧的車廂間不停回憶起那不可思議的似水流年,只是現實和年少無知改變了我們的人生的軌跡,使我們置身在不同的段落。
我從沒有想過傷害這位女孩,本以為無意義的承諾,只要我記得即可,以為一直暗地守候她,等待她需要我的一天,平衡著不要步近,便可以一直保護她,直到我們生命的終點,怎料.....那筆記本的一字一語猶如當頭棒喝,使我如夢初醒的知道,我錯了。
在我想著想著沉思的期間,手機傳來一下震動,顯示有一道未讀的信息,按下查閱,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是一個我從沒有儲存過的連絡人,
「謝謝你。」
是芷翎。
我知道是她趁著我晚上到便利店買東西時,拿起我的手機儲存了她的電話號碼。
這是三年以後,我們再一次透過那八個毫無意義的數字,那個虛幻的信號,冷冷的文字得以再度貼近一點。
雖然跟我估計的一樣,那道信息的一個多月過後,她再沒有找我,我亦不好意思的打擾著她,那失落感佔據了我的心靈軀體,但是我懂得掛著若無其事的面具,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再不懂得真摰的微笑,那些虛情假意的微笑,只不過是寧願傻笑,再不願哭的籍口,因為我明白,沒有愛,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沒有其他選擇,只有變得堅強,更堅強地活下去。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我們根本再無法重新來過,回憶已經過去,已經流逝,變得支離破碎。
就這樣,昨日種種,似水無痕......
「媽媽下星期出殯,你會到嗎?」
本以為似水無痕,那道信息再次泛起了一點漣漪。
一個初冬的十一月,天氣因過度傷感的氣氛而變得冰冷,天色也因少女凝重的臉色而變得灰暗,變得陰沉,更彌漫著一股薄霧,潮濕的天氣使周圍變得陰寒。
那天下班後,我便到殯儀館跟一位印象模糊的長輩送別,看著靈堂置中的遺照,相中人就是芷翎的母親,我小時候的記憶她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女性,長大後從芷翎的口中聽說母親患上情緒病,性情大變,最近才奇蹟的康復,可惜便要天人永隔。
靈堂裡每位在坐的人了無生氣,一臉憂愁,只見芷翎更雙眼紅腫的披麻帶孝坐在一角,伏在胡洛然的肩膞,麵包店姐姐和她的丈夫亦不忙安慰著芷翎,說到底,她們現在是名義上的「一家人」。
「來賓上前行禮......」
那倌官高八度的嗓子不用開空調就算穿上厚褸亦叫人心寒,我憶起從小到大我很害怕到殯儀館的原因或多或少就是這樣的緣故。
我緩緩地走上前對芷翎慰道,
「節哀順便。」
我能說的就只有四個字,芷翎紅著眼望向我跟我點頭,麵包店姐姐同樣對我微笑,她丈夫如是,而胡洛然恭敬的對我寒喧,
「好耐無見。」
我淡淡地答道,
「嗯,好耐無見。」
胡洛然徐徐地站起來,客套地對我說,
「介唔介意......講兩句?」
他到底想跟我說甚麼?
「是但啦。」
本以為胡洛然會以勝利者的姿態對我冷嘲熱諷,想不到他第一句便對我說,
「芷翎.....一直對我脾氣都好差,情緒好唔穩定,依家更加更容易就.....」
「咁你想同我講咩呀?」
「我想.....呢個要求可能好過份,對你亦會唔知點.......」
「咁你講啦。」
「可唔可以,你有時間就去探下佢呀?」
「哈,你唔怕我搶走你女朋友咩?你知我係一個點既人咩?」
他微笑地搖頭,
「只要佢開心,見到佢笑,咁就足夠啦。」
胡洛然的大方教我感到有點訝異,更有一刻對他稍微有點改觀。
換轉是別人的話,換轉是我的話,我絕不敢說出這個請求。
我笑說,借機諷刺著他,
「我明白呀,連買個餐俾佢都會買錯既,咁簡單既野都做唔到,仲要一齊左三年都唔知,好難幫得落你喎,大佬,有咩感情事你唔去解決,走到搵其他人,你點去保護佢呀。」
他面有難色的對我說,
「我好多野見到,觀察到,但偏偏到我做既時候,佢就好似唔滿意,總之.....有時候好難觸摸到佢。」
我好奇地問,
「你咁講,你都舉個例子呀,律師大哥。」
他懊惱著說道,
「例如,去食飯,佢好鍾意話去麥當勞,咁我明明記得佢以前同你食野既時候,係食巨無霸餐加大,點知到我買左既時候,佢好嬲咁話,我不嬲唔鍾意食呢個餐嫁啦,但佢從來唔會同我講佢鍾意食咩,我買雪糕俾佢食,佢話佢唔鍾意食甜,有一次買零食氹佢,點知佢話佢最唔鍾意就係食鱿魚絲。」
話音未落,我錯愕的打斷他的對話,
「咪住......一係你出面有兩個女朋友我地唔知,但根據你講既野,我認識既芷翎,同你口中講果個完全都唔同既,第一佢好鍾意食雪糕,第二佢食親都係巨無霸餐加大,第三佢以前成日搶走我啲鱿魚絲......」
說了一半,我想著想著便有著心悒的感覺,,重重的壓在心頭。
想起了那些事,不禁令我的眼眶紅了,鼻頭酸,於是我掩著半臉扯開話題對胡洛然說,
「搵日再傾......」
說罷我便揮袖而去。
腦海想起了,當初以為芷翎喜歡甜點,全因為我買了雪糕給她,主要的原因是我饞嘴愛吃甜點,她沒有多說便眉開眼笑的吃著,還對我說,味道不錯。
去雜貨店買五元一包的魷魚絲, 為的只不過是隨魷魚絲附送的遊戲卡,接著便會把魷魚絲整包給了芷翎,芷翎每一次都歡天喜地吃著,日子有功,更主動把我的魷魚絲搶走,而我每一遍亦不甘的反抗,
「唔制,男仔頭你死左條心去啦,我唔會俾你嫁。」
「死人夏迎春,將你既魷魚絲交出黎。」
「唔制……」
以為芷翎喜歡巨無霸餐加大,是因為當初她對我說沒有所謂,於是隨便的替她點了巨無霸餐,還作弄她加大,想不到她欣然地吃著......
從此我自以為是的對芷翎暸如指掌。
原來對她一無所知的就只有我這個人。
我跑到麥當勞的期間,憶起每當思念她的日子,非常惦念她的時光,會因為想念她而流淚了,何解我們在人生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幸福會突然不見了?
或者答案就是我們根本從來沒有好好去認識對方。
點了一杯雪糕新地,很奇怪,每一口的雪糕,想起少女一塵不染的真心,卻吃出苦澀的味道。
戴上耳機伏在餐桌上,聽著歌曲,情歌總是催人淚下,不知過了幾多個小時。
「你在那裡?」
我沒有回應。
「回覆我,好嗎?」
我瞄了手機一眼再沒有理會,直到有人輕輕拍拍我的肩膞,脫下耳機抬起頭來,有一位少女拿著一杯雪糕新地站在我的眼前,對我自豪地笑著,那炎夏驕陽的笑容重掛在她的臉上,
「都估到你係呢度啦。」
我憂鬱的笑了一笑,芷翎便二話不說坐在我對面,樂透的一口接一口吃著,我知道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只是我自愧不如得不忍心把一切說穿,我想她亦如是;
也許是出於我的自私心,因為把一切說出後,那個「夢」可真的會完。
她甜笑的問道,
「做咩唔覆我信息呀?」
我左顧右盼的反問,
「胡洛然呢?」
「佢?同佢表哥,仲有姐姐一齊返屋企呀,始終佢地都要返屋企湊仔。」
「湊仔?」
「嗯,係呀,姐姐生左一仔一女,好得意嫁!一個花名叫小馬,一個就叫清柔,哈哈!」
在我們說著笑著的同時,我知道芷翎是一位一向愛忍著悲傷的女孩,
「你......無事啦?」
她苦笑了一口,放下那杯雪糕,
「我可以有咩事?」
她垂低頭續說,
「只係想搵人陪下。」
「咁.......胡洛然呢?」
「佢唔明白我。」
是嗎?由始至終不懂她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輕撫她的頭說道,
「唔好諗咁多啦,返屋企好好休息下啦。」
她搖著頭回應,
「我唔想返屋企。」
「咁你想去邊呀?」
芷翎想了一會整個人站起來問道,
「陪我,可唔可以?夏迎春。」
夏迎春這個別名,我都忘了有多久沒聽到她這樣喚道,霎時之間,更感到有點陌生。
「行啦......男仔頭。」
一聲「夏迎春」和「男仔頭」後,我們乘著車沒有作聲,如有默契的來到了一個久違的地方-遊樂場。
她問,你試過飲啤酒嗎?
我說,怎會沒有試過。
她說,別人說過,一醉解千愁,想一試,可以嗎?
我點頭。
我跟芷翎徐徐地在便利店買過啤酒後,坐在滑梯下的暗角,一個往昔少男慘遭少女蹂躪的地方,一個嬉笑怒罵聲不再的地方,那個地方變得寂靜,了無生氣更顯時移世易的凋零,她笨重的拉開了罐子,喝了一口瞇上眼睛說很苦,但卻繼續當那罐啤酒是可口可樂灌落肚子。
不消三罐過後,她的臉色微醺,整個人開始變得發呆,望見那個可笑的樣子,我驚歎的對她說,
「唔飲得唔好學人飲啦。」
她突然俯身擁向,伏在我的肩膞,微微飲泣。
她問,想知道夏迎春這些年來的事。
我如實回答,她合上雙眼點頭笑說,我知道。
我問,你怎會知道。
她答,因為,從一些中學同學口中轉折打探得知。
她續說戳著我的鼻頭,你變壞了,學會玩弄感情。
我說,對不起。
她說,夏迎春對我還沒有變就行了,對嗎?
我點頭,一滴淚珠從眼框不爭氣的溢出。
她說,我讓夏迎春落下許多眼淚,但你依然不離不棄。
我問,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她笑說,這樣的話,我們互不拖欠,再沒分對錯,好嗎?
刹那間,芷翎她含情默默的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晚間的氣溫變得嚴寒,我們面面相覷感受到對方身上熾熱的體溫,她試圖捉著我的手,這回,我忍不了,輕吻下她的小咀,她害羞起來有一點迴避,再閉上雙眼害羞的一個淺笑,然後她主動輕輕的吻回我,濕吻起來,溫柔地交纏著舌頭。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八秒。
漫長的人生,片刻間的八秒只屬渺茫的時光,我會拼命的去記住,
把她柔軟的雙唇,溫暖的手心,狠狠地刻在心底。
八秒的激情過後,我們回復了平靜,她悔疚的柔聲地說,
「只可惜遲左,係唔係?」
「嗯。」
「我會好好將呢一刻藏係心底,當補完左一個遺憾,然後再慢慢忘記。」
「嗯,我都係。」
芷翎迷糊的指向夜空,
「有流星呀!」
想起曾在流星下許願,只要誠心禱告,心裡想著的事情都會夢想成真;
我曾經想過,只要她快樂,只要她一直掛著笑容,每天真誠的開懷大笑就足夠。
現在我希望,她每一天可以當回她自己,如果天若有情的話,可以讓我再次認識她一遍。
打量了整片被厚厚的雲層遮蔽的夜空良久依然一無所獲,我含笑的對她說,
「傻瓜男仔頭,邊可能有流星呀?」
她合上雙眼沒有回應,漸漸地,她再度伏在我的肩膞睡著了。
於是,我輕輕的抱著她,瞧著她那細緻的五官,她那嫵媚的雙眼,櫻桃小咀,不顯眼的小酒窩,在她耳邊柔聲地說,
「返去啦,男仔頭。」
經過那燈位的分支路時,想起曾幾何時跑過快紅燈的路口 我們大笑著一起回頭,不用刻意做些甚麼,兩顆心就會滿出來快樂,現在只有一種時過境遷的落空,後悔,就算那一個吻,依然改變不了甚麼,那一個吻遲了,時機經已不對,要是可以早點親下去的話,大概結局會變得截然不同。
人總是貪心滿足一切都不會夠,得到一個親吻過後,就想得到其他東西,我只是想好好的跟她說一聲,說一次我愛你。
把醉醺而昏睡的芷翎送回家後,把她安放在梳化上,「冬哥」搖著尾巴守在梳化旁,恰似守候著芷翎,不小心留意到客廳的茶几底下掉了一封逾期帳單,是電話費帳單。
我不禁嘖了一聲喃喃地地「冬哥」說,
「你個姐姐真係一時細心到無微不至!一時就大頭蝦到咩都唔記得。」
我搖著頭把帳單收好,很奇怪這次「冬哥」見狀沒有吠叫,垂下耳朵,依依不捨的對我嗚咽,有見及此,我輕撫牠的小頭,
「我走啦,有機會既再見啦,老友記。」
當我轉身的時候,「冬哥」立即伏在我的腳上,環顧著恰似流淚的「冬哥」,讓我感慨的想起,對牠那短短的壽命而言,每一次的道別,未知會否是最後一次,正如我們人與人一樣,每一次說再見,大家都不知道會否真的能夠再見。
我蹲下身子親了「冬哥」的小頭一下,
「我走啦,好好睇住姐姐。」
說真的,從前的我有點討厭妒嫉這頭小狗,今天竟然對牠有點留戀,好像從前我把對芷翎當成習慣,今天卻希冀可以把她留,可是現在的我經已失去了把她留下的權利。
嚴格來說,是我沒有資格。
跟「冬哥」道別後離開,回家前順道把帳單替芷翎交了。
那晚過後,我們再一次變得漸行漸遠,是我意料到的事。
那一個吻的餘溫在憶記中慢慢變得冰冷;
那一個吻讓我們的關係變得更一塌胡亂。
那一個吻,變成了我們某一段關係的吻別,某一段關係的落幕。
我又一次做錯了嗎?
有時候我會好奇,未來的人生到底會是怎樣?我該如何過活,有人能教我嗎?
春去秋來,冬天又過去了,都不知過了多少個營營役役的日子?
Stephen經常問道,到底為何如此拼命工作?很少年輕人懂得計劃人生,計劃後更慢慢實踐。
我說,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些事,好像一定要做,改變自己,才能改變未來。
電話由摺機變成了輕觸式的Iphone,信息的年代悄悄地溜去,日子時間過得很快,中間總是欠了一點事情,但我偏卻記不起,記憶日漸變得頗為支離破碎。
有時候在街上獨自閒逛,望見一位少女挽著帥氣的西裝男朋友,學會感受幸福的微笑,跟我擦身而過,我強烈地感覺到,現在回頭過去的話,她一定也會回過頭來。
我愣在原地,記起曾經想過,人總是不經意間走遠,到我發覺的時候,才感到我們真的走得太遠,遠到再也追不上對方。
當我回頭的時候,發覺真的晚了,她真的走得很遠了,而我依然還在原地踏步。
我總是遲了半拍,是否要怪我倆命中太早遇見?
我們的心底話最終沒說穿,關係沒了斷,只是我們的影子已經如像分隔天涯。
每當回到家裡,看到那兩張陳舊照片,每次只換來一聲惋歎。
縱使二人彼此牽掛、對彼此有好感也不一定成為情侶,因為朋友往往比戀人走得更遠,談得更多更深入,難道真的要待到她再次需要我的時候,我才可以用「鍾無艷係時候要出動」登場?再度介入她的人生?
真是可悲。
她說,I’ll be strong to see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