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睡著的?我也不太記得起來。只是當我睜開雙眼,除了雪白的天花板外,能看到的就只有雅玲與恩婷兩個人坐在我的旁邊。她們的眼裡同樣流露出一絲擔心的神情。
 
  「雅玲你醒了就好。」看到雅玲,我馬上記起在南丫島發生的一切。
  「還在擔心別人?你突然就暈倒了你知道嗎?」
  「淋了一下雨,感冒加上體力不支吧。」我坐了起來。「看來我也要多點運動才行。」
  「是因為我連累你的。」
  「別說這種說話了。」我摸摸雅玲的頭。「對了,我怎樣來到醫院的?是暴雨停了嗎?」我轉過了頭望向恩婷。
  「嗯。等到入夜暴雨轉弱了後老闆娘就馬上報警,你跟恩婷都是由直昇機送過來醫院。」
  「人生第一次搭直昇機居然是毫無知覺的時候,可惜啊。」我試著緩和一下這裡的氣氛。
  「還說笑!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擔心你們嗎?」明顯我的行動失敗了。




  「現在不就沒事了嗎?」我捧著恩婷的臉。「我不會離你而去的。」
  「你記得你說過的話才好。」恩婷終於笑了。女人最受落的還是感動。
  「我能出院了嗎?醫院的氣味我不太喜歡。」
  「等一下,我出去問一下醫生。」說罷恩婷就走了出去。
  「雅玲,可以幫我買支烏龍茶嗎?」
  「嗯,我很快回來。」
 
  在雅玲離開以後,我下了床想到洗手間解決一下。可是沒走幾步,那種頭暈眼黑的感覺又出現了,一時間我只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最近不時就會出現這種情況,但許多時候過了幾秒就回復正常,這次也不例外。
 
  去了趟洗手間,回到床上,不一會雅玲與恩婷都回來了,醫生也跟在她們身後。醫生說報告還沒出來,建議我多留院一晚,只是最後也敵不過我的苦苦哀求,答應讓我提早出院,只是要記著回來覆診。在個情況下,只要能出院所有條件我都會答應的。




 
  在家裡休息兩天後我又如常回到公司繼續工作,只是最近發生眼黑的情況好像變多了,一天總會有一兩次。所以在覆診的時候我也有跟醫生說過這情況。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醫生問道。
  「其實我小時候也有試過,只是不常發生,也沒有理會。」
  「但最近發生的頻率多了許多?」
  「嗯,一天兩三次左右。」
  「平常睡得好嗎?」
  「還可以,只是近幾個月總是夢到以往一些片段。」
  「突然站起來會頭暈嗎?」




  「這倒沒有。」
  「你有沒有夜盲症?」
  「在漆黑的環境我要花點時間才看到四周的影像。」
  「嗯。。。」只見醫生在紙上寫了堆鬼畫符的文字,然後用拿著筆的手摸了摸下巴。「只希望不是RP就好。」
  「什麼RP?」
  「Retinitis Pigmentosa,中文就是視網膜色素病變。」
  「這個病嚴重嗎?」
  「剛開始是夜盲,然後周邊視力開始減弱,視野愈來愈窄,最後變成管狀視野。」醫生停頓了一下。「最後最嚴重就是失明。」
  「失明。。。」原本只是發燒暈倒的一次覆診,居然變成了可能失明,這對我是晴天霹靂。
  「病情也不突然變差的,現在你沒有覺得視力變差了對吧?而且也有可能只是你最近精神壓力較大造成。」
  「那怎樣能確定我有沒有患上那個RP?」
  「我跟你準備個視網膜電流圖的檢查吧。下個月過來可以嗎?」
  「嗯。」
  「很好。」只見醫生又在另一張紙上面畫起了符上來。「休息多點,別讓眼睛太操勞,可以的話外出時戴上防紫外線的太陽眼鏡。」
  「知道了。」我站了起來。




  「不用太擔心。」醫生在我準備推開門時說出這一句話。「眼黑與夜晚視力不佳很多人都會的,不一定真的是RP。」
  「希望吧。」我關上了門。現在我只想回到家裡,多見恩婷幾面。
 
  回到家裡脫掉皮鞋,我走到廚房的門口。看到恩婷為了準備晚餐而忙成一團的樣子,真是一幅最窩心的畫面。每次回來看到她的身影,我總覺得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
 
  只是我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回來了啊,覆診結果如何?」她捧著剛煮好的菜準備拿出廳去。
  「沒大礙了。」我接過了手,替她把那道菜心炒牛肉拿到飯桌上。還是先不要跟她說吧,我這樣想著。「雅玲呢?她怎樣?」
  「已經沒事了。」恩婷除掉圍裙伸了個懶腰。「若果有個男朋友照顧她就好。」
  「她會有的。」我笑了笑。
  「對了,下星期就要去參加婚禮了呢,我得找找有沒有衣服穿才行。」
  「別找了,買一套吧。」我把她推回飯桌旁邊,要她坐下來。
  「這可不便宜呢。」
  「讓我送給你吧。」我望著她。「跟我一起這麼久我都沒有送什麼禮物給你。」




  「你已經是我最好的禮物。」
  「傻瓜。」我摸著她的頭。「婚紗還未能讓你穿上,就先送你一套好看點的禮服吧。」
  「謝謝你。」她的眼眶紅了起來。「我真幸運,有一個這樣疼我的男人。」
  「這句話應我由我說吧。全靠你,我才能再次這樣快樂地活著。」
 
  這晚她煮的菜依著這樣美味。只要是有關她的一切,不管對多久我也不會生厭,包括她的臉龐。若果我的視力真的要消失的話,我還真希望到最後一秒看到的還是她。
 
  人總要到失去才明白珍惜的重要,果然是不變定律。
 
  「明晚來接我放工可以嗎?」
  「怎麼了?」
  「有點東西要買,想讓你陪我去。」
  「居然要我陪你去買東西?不常不都是你自己買嗎?」
  「想多見你一點嘛,好嗎?」
  「每天回來都看到我,還不厭嗎?」她笑著對我說。




  「不厭,恨不得每分每秒看到的都是你。」這句是我的真心說話。
  「好啦,還是這樣口甜舌滑。」
  「那就約定了。」
  「嗯。」
 
  第二天的放工時間,恩婷準時在我上班的地方等著。我帶她到附近的一間眼鏡鋪買了一副太陽眼鏡還有訂了一副近年流行的反藍光近視眼鏡。隨後與她到了尖沙咀又買了一套她喜歡的晚裝連身裙。
 
  「今晚大破費了。」我們隨便找了一間餐廳。我看了看手上的單據,還真是有種心痛的感覺。
  「看在你送了這套晚裝給我的份上,這頓我請客。」只見她一副滿足的表情。「對了,怎麼突然又買太陽眼鏡又買反藍光鏡片?」
  「這個嘛,太陽眼鏡是到戶外時用的,反藍光眼鏡是工作時用。對電腦太多,保護一下眼睛吧。」
  「你之前就是覺得戴眼鏡不襯你才每天戴隱形眼鏡吧?」
  「工作時形象不重要啦。」
  「之前你可不是這樣說。」
  「人會改變嘛。」早知道就不應該帶她一起來。
  「算了,肚子餓,叫吃的吧。」




  「嗯。」還好騙得過去。
 
  女人的直覺就是很準的,很多男人都這樣跟我說。想騙女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務,正當我以為買眼鏡那件事居一段落,回到家後恩婷卻要我坐到梳化上繼續審問我起來。這個時候我就知道我騙不了她的。
 
  「回到家可以說吧。」
  「什麼?」
  「突然買太陽與反藍光眼鏡這件事。」
  「我剛不是說了。。。」
  「這種理由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不是嗎?」
  「。。。」我無言以對。
  「最近你的有點不同,我感覺到的。」
  「什麼不同?」
  「平常總是到快要睡的時候才會除下隱形眼鏡,現在一回家馬上就洗手除掉然後戴回普通眼鏡。還有除了在專頁解答問題之外基本上都不用電腦,連你電話裡每晚在玩的遊戲都刪掉了。」
  「連這點事你都留意到。」我嘆了口氣,再瞞下去也沒意思了。「我的眼睛出了點毛病,可能是視網膜色素病變。」
  「很嚴重?」
  「現在還好。」我停頓了一下。「再過一陣子就不肯定了。」
  「會盲嗎?」
  「有可能。」
  「為什麼。。。」
  「唔?」
  「為什麼每次你有事都不會跟我說!」恩婷咆哮了起來。
  「我。。。」原本想說不想讓她擔心,但望著她的表情,我說不出口。「對不起。」
  「跟你一起之後,你每個決定都是為我著想,我真的感到很幸福。」恩婷的聲音沙啞起來。「你全心全意的對我,我也想能全心全意的愛著你。我不需要什麼生活無憂,我不介意為了我們的家庭再辛苦一點,我只希望你能毫無保留的對我說關於你的所有事。」
  「恩婷。。。」
  「我希望你把我當成是你最愛與最親的一個人。愛我不是只把歡樂留給我,而是願意讓我陪你經歷所有事,甘苦與苦,好嗎?」
  「我知道了。」我的眼流已經流了下來。「我知道了。。。對不起。」
  「結婚吧。」恩婷突然說出這一句話。「讓你能好好記著我們結婚那一天的情形。」
  「我可能會變成一個盲人,你還不介意嗎?」
  「甘苦與共,你忘了嗎?」恩婷抱著我。「你不介意我墜過胎跟我一起,我也不介意當你永遠的指路明燈。」
  「有你當我的另一半,太好了。」我緊緊的擁著她,淚水沾滿了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