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派愛情小說》之 (2)《北極光與不能逃避的現實》: 50. 美麗的⋯⋯
「呼⋯⋯呼⋯⋯呼⋯⋯」
好累啊！我現在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但是不能停下來喔！
實在是諷刺，到了這個年代，仍然有人需要為自由戀愛而戰⋯⋯
現在是晚上九點前剩下的幾分鐘。
莫斯科的夏天日長夜短，現在還是夕陽西照的黃昏。太陽在後面追趕著我於紅場上朝著那七彩繽紛的聖巴塞爾教堂赤足狂奔。
紅場是每年閱兵儀式的場所，比鄰俄羅斯的權力核心，克里姆林宮。這裡是遊客聖地，也是俄羅斯新婚夫妻拍婚紗照的熱點。
一個東方人，上身只穿著禮服外套，內裡中空，赤足在廣場上飛馳，無可避免地就成為了鏡頭的焦點，沒多久，我又會在網上出現了，有可能還會被誤認為什麼韓星呢⋯⋯沒關係，照片或影片都會很漂亮，夕陽的餘暉把整個世界影照成橙黃色，沿途還有鴿子伴著我飛翔。而且，我的鼻血又開始奔流了，鮮紅色的熱血順著我的臉龐往後飄去，極之淒美。
之前潘高壽在俄羅斯拍完黑熊後有跟我提過，紅場的「紅」，俄語的意思是「美麗的」，原來真的很美麗，但是如今我實在沒暇欣賞，我只管繼續往前衝。
每一步踏在地上的石磚，都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前癒合的傷口也頻臨爆裂⋯⋯我已經到了臨界點，痛到不得不叫喊出來了：「呀⋯⋯呀⋯⋯呀⋯⋯！」
快到了，千萬不要因為吶喊而引起騷動啊，有可能會被射殺的！我不想在終點衝線的一刻加入歷史上為自由奮鬥而捐軀的烈士行列啊！
要頂住喔！我腦海裡突然迴盪著一眾黑人悲壯的歌聲：
“One day, when the glory comes, it will be ours, it will be ours.
Oh, one day, when the war is won, we will be sure, we will be here sure.
Oh, glory, glory.
Oh, glory, glory, glory.
Now the war is not over.
Victory isn't won.
And we'll fight on to the finish.
Then when it's all done.
We'll cry glory, oh glory.
We'll cry glory, oh glory.”
「到了⋯⋯呀⋯⋯！」
我栽了一個跟斗，人仰馬翻地跌倒在聖巴塞爾教堂的前地上。腦海裡一片空白，氣急攻心，血脈沸騰。躺在宏偉的紅場上，面向廣闊的天空，忽然覺得，人作為一個個體是多麼的渺小，我彷彿看見北極光在天邊飛舞，我的視野開始模糊了⋯⋯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是鐘聲，紅場上鐘樓在發出響亮的鐘聲報時⋯⋯
下雨嗎？
「贏了！我們贏了⋯⋯」
有人在抱著我，是Ginger啊！
「傻瓜！輸了怎麼辦？」
「不會輸的，我相信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夫復何求？
穿著一襲白色的婚紗她緊抱著我，淚如雨下。接著當然是一場熱吻的上演，一如既往，我們完全不理旁人的圍觀，此情此景又被放到網上。我倆都不介意，因為對我們來說，這一刻絕對是極度美麗的⋯⋯
之後我倆在俄羅斯愉快地留多一週才回家。在回程的飛機上，Ginger睡得很甜，而我卻沒那麼幸福，老是睡得不好，腦袋不能自制地胡思亂想。我想，世伯挺自私的，他因為我放棄繼承他的江山而選了Ginger，就佈下這樣的賭局。他預計我會沉溺於切爾諾貝爾的溫柔鄉裡不能自拔，而輸掉這場賭局，最後乖乖回去當他的繼承人嗎？死老頭，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啊！
我想，古今中外，大部分人與生俱來就沒有權利參與制定遊戲規則。然而，無論情願或不情願，當你踏上擂台後，就要盡力而為，放手一搏。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獨立個體，我們都背負著其他人的未來，千萬不要辜負台下的信任。
大概一個月後，終於從新聞報導看到鯊魚的消息了，她真的成為了跨國傳媒集團的CEO。我發了一個短信祝賀她，可惜她的號碼已經停用了。後來，她開始跟死老頭十指緊扣出席各大公眾場合。應該是死老頭不允許我們再見面。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衷心的祝福她，可能這是她命中注定的歸宿，也許這就是她所一直追尋的幸福。
但是，後來的另一則新聞卻真的讓為更加在意⋯⋯
小時後，爸爸媽媽跟我說，世上唯一公平的只有時間，因為對誰來說，每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時，分別是看你怎麼用這二十四小時。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不一定是這樣的！新聞報導說，俄羅斯有關當局剛剛發現，紅場上的鐘樓原來慢了一分鐘，原因不明，現在已經被調回正確的時間了。
這一分鐘扭轉了賭局的勝負，也改寫了Ginger和我的未來。
天意？人為？
是死老頭被我們真摯的愛情感動了，於是拿出遙控器按一下，就把鐘樓調慢了一分鐘嗎？
正如何謂天災？何謂人禍？任誰都說不清楚⋯⋯
我相信天外有天⋯⋯
眼睛看不見的、耳朵聽不見的，不代表不存在，而且往往是無處不在 ⋯⋯
我們看不見，聽不見的磁場，是極光形成的重要元素。來自太陽的帶電粒子被地球磁場牽引至在南北兩極附近的上空與大氣中的原子碰撞，激發出絢麗多彩、形狀多變的光芒，在天空中飄舞，這就是美麗的極光。
我認識的北極光，既豔麗，亦極度弔詭。雖然她幫我把傷疤磨掉了，皮下的神經線偶爾也會隱隱作痛提醒我，我不光流著炎黃子孫的血，也永遠流著北極光的血⋯⋯
人們故意淡忘，把世上某些事情變成「不存在」，那是很可怕的一回事。然而，更可怕的是，當那些已經「不存在」的事情突然在你生命中浮現時，所帶來的衝擊，就像突如其來的地震與海嘯摧毀了核電廠那樣，一發不可收拾；就像大家都忘記了的輻射的存在，讓它無聲無色地入侵，靜靜的潛伏著，禍延下一代。
當那些看不見，聽不見的東西，忽然呈現眼前時，都會像極光那麼賞心悅目嗎？往往都不是⋯⋯那些不能逃避的現實就是這樣。
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
《完》
==============================================================
Glory by Common, John Legend - https://youtu.be/HUZOKvYcx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