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跟人類的結合在自私多疑的神的眼中是絕對禁忌,而人類所犯下的這個重罪,亦是其中一個誘因致使他們要承受被大洪水滅世的惡果。至於惡魔之母莉莉絲與魔王結合誕女一事,可以說是萬中無一,是例外中的例外。但據說,神於人類的身上秘密地下了一些手腳,令到大洪水後生的人類再不能夠與任何天使或者魔物結合,違者就會自招敗滅身死的惡果。」


第 十 八 章 : 疾電狂牛







蔚藍的天空中,十數頭長有純白羽毛的海鷗乘著海風在天際滑翔,直朝天邊水平線的遠方飛去。暖和的陽光自稀薄的白雲之間透射,灑落波濤起伏的大海之上,泛起閃閃金光。輕風帶著海水氣息吹送到大地,令人有一種心擴神怡的舒適快感。

這是一個漂亮的早晨。

在海邊那面巨大的懸崖峭壁邊緣的小行車路上,一輛白色汽車正獨自由山上往下駛,在彎斜狹窄的小路上,迎著海風與柔和的陽光平穩奔馳,彷如一頭在山間飛翔的海鳥。

帶著海洋氣息的絲絲微風從汽車的窗縫吹送進車廂內,輕輕拂動著那名安坐在助手席上的女子的一頭如金色絲線般幼細的秀髮,同時車上的收音機傳來電影「兩小無猜」主題曲FIRST OF MAY的動人旋律:

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We used to love while others used to play.




Don't ask me why, but time has passed us by,
Someone else moved in from far away.
Now we are tall, and Christmas trees are small,
And you don't ask the time of day.
But you and I, our love will never die,
But guess we'll cry come first of May.
The apple tree that grew for you and me,
I watched the apples falling one by one.
And I recall the moment of them all,
The day I kissed your cheek and you were mine.




Now we are tall, and Christmas trees are small,
And you don't ask the time of day.
But you and I, our love will never die,
But guess we'll cry come first of May.
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n't ask me why, but time has passed us by,
Someone else moved in from far away.

THE BEE GEES的歌聲,再配合車外的優美景緻,有一種浪漫和輕鬆的感覺緩緩進注聆聽者的思緒,令人彷彿能夠暫時忘卻了平日緊張生活的繁休,置身在一個沒有紛爭與煩惱的幻想世界般。只見金髮女子身穿一條純白碎花連身長裙,容貌清秀,雖不致於十分漂亮,但從其精緻的五官,如寶石般晶瑩的藍色雙目,微笑時在兩頰上泛現的小酒渦,與及健康的古銅色肌膚,使她看上來有一種獨特而清爽的陽光氣息,倍覺明艷動人。

女子雙目轉向望著坐在身旁駕駛席,正在駕駛的那名穿著夏威夷襯衣的英俊長黑髮男子,面上展露出滿足的笑容,而男子亦同時回望她,報而溫柔的微笑。

突然,車廂後坐傳來數記「卡卡」之聲與及一陣小孩子的天真笑聲。女子立刻轉身往後察看,發現坐於後坐的那名約四五歲大的小孩子,竟自行把安全帶的扣子解開了,並且握著它們向著女子發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媽媽說過多小次呢?爸爸駕車時千萬不可以解開安全帶的扣子啊!你怎麼總是不聽話呢?」女子向小孩責難道,但說話聲調卻帶著一份溫柔和關切,而且臉上仍掛著一絲微笑,完全不像是在生氣。

「正是啊!亞當,你要聽媽媽的話,不然爸爸一會不跟你玩踢足球呢!」駕車的男子故作鄭重的向小孩說道,而小孩卻只懂以天真的笑容回應,十分活潑佻皮,好像完全沒有把父母的說話聽進耳裡般。

面對小孩的無邪笑臉,女子沒好氣的笑嘆了一聲,便逕自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俯身從坐位之間爬入後坐,替小孩扣回安全帶。卻在此時,車子在剎那間出現了一陣急速且不尋常的顫動,女子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聽到駕駛中的男子一聲驚呼,接著一陣極強烈的衝擊力瞬間襲來,包圍著整個車廂。在一記沉重但響亮的金屬撞擊聲過後,她只感到一股強猛無比的離心力迅速地把她往後拉扯。

在穿破車子的擋風玻璃前一剎,女子一雙猶如藍寶石的眼瞳仍舊注視著眼前那個小孩,其眼神之中充滿憐惜與關切,不捨與悲哀,卻沒有一絲恨意或憤怒,依然如平常一樣散發出母親對兒子那份無私的愛意,彷彿直到生命最盡頭之時,其心目中仍舊只有那孩子是最值得重視般。

金屬撞撃聲、玻璃破碎聲與人體肌肉撕裂骨折聲一同響起的瞬間,置身於車廂後坐,受到強大衝擊壓力和離心力所包圍的小孩卻聽到另一種怪異的聲音。那是一種他畢生也難以忘卻的聲音。那是一種笑聲。

一種陰森奸狡,聽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聲。

一種來自地獄魔界的奪命笑聲。

****





昏暗的光線從倦怠的眼簾間透射進來,把沉眠的亞當從夢境之中喚醒。

夾雜著食物殘渣腐壞臭氣與及便溺惡臭的悶熱空氣從四面八方湧至,如暗夜驚濤般彷彿能把一切吞噬淹沒。頭頂上數十條破舊電纜電線如熱帶叢林中那些於大樹之間盤纏著的蔓藤般縱橫交錯,把原本已暗淡無光的月亮遮蔽。建設在兩旁大廈牆壁上的破爛水管表面上滿佈鐵銹,已經變成黃褐色的污水自水管上的裂縫處滲漏出,流到那塊不平坦且裂痕處處的混凝土地上,形成一個個積滿污水的小水溝。

置身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任誰也不願意久留,可是亞當卻非但不抗拒,而且更覺得這些在城市中被人所唾棄的橫街暗巷是一個良好的棲身之所。

只是,在約三個月前,亞當仍舊像常人一樣不愛久留於此,但直到現在他已經由厭惡逐漸變成接受了。

亞當仍舊清楚記得在大約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發生的種種瘋狂和可怕的事情,每一個細節也都記得相當清楚,彷彿就是在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那一夜他先後與三方勢力交戰,首先是來自地獄魔界的惡魔,緊接著的是來自聖教會的絕密行刺部隊,最後就連傳說中跟聖銀十字團敵對的神秘組織幻騎士團也都招惹到來。

雖然慶幸地他最後能夠在三方勢力的圍捕中逃脫,但在往後的時日裡亞當卻變得有如過街老鼠般在這個大城市中四處流浪。於每一個孤寂的夜裡,亞當都會於城中各式橫街暗巷穿梭流連,除了尋找棲息處所外,亦都為了狩獵那些寄生在黑暗中的魔物小妖。





但重要的是,沒有一個地方他會逗留超過一天,因為亞當深信沒有一個地方是百分百安全的。唯有不斷轉移棲息地,才能夠躲避開聖教會或幻騎士的搜索與狙擊。

縱然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夠擊倒任何來自這兩個勢力的敵人,但他仍然不願再與他們一戰。這是為怕會誤傷對方。

在那個晚上,亞當曾經在危急關頭不自覺的催動暗黑魔力,並且一舉把銀十字之影擊潰。可是銀十字之影並非任何魔物,誤傷了對方亞當內心其實相當歉疚。於是他決定要以意志去阻絕自己使用魔力的「欲望」,並且努力地把自身的氣息減滅到最低,希望能夠不會因為在不知不覺間散發了一絲魔力,而被銀十字之影或幻騎士等搜尋得到其所在處。

當然,此刻變成驚弓之鳥的他仍然未知道當晚銀十字之影和幻騎士能夠找到他,並不是因為其散發出的魔力,而是另有因由。

不過在亞當的立場,當然是盡量避免被對方發現與及交戰為上策吧。如此一來,亞當便只有在獵殺魔物,並且在如癮君子吸毒般本能地吸食魔氣後,盡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躲避,過著不見天日,全不知道方向與看不見未來的亡命生活。

此刻,躺臥在潮濕污垢的地上的亞當緩緩地坐起來,一陣強烈刺痛迅即鑽進腦後,令他感到十分難受。在這段孤獨的日子裡,每一夜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他都莫名其妙地感到全身乏力,筋骨和肌肉像要撕裂一般,而且頭顱劇痛得要命,就像快要從頭蓋骨內裡爆炸開來一樣,而這種感覺更隨時日流逝越演強烈,令他越來越難以忍受,經常陷入瘋狂與迷亂狀態。

亞當心中經常在想,是否因為一直以來吸下太多魔氣,而使身體出現排斥現象,令到他非要忍受這種令人討厭難耐的折磨。但縱然有這種想法,亞當在每一次殺敗魔物之後,仍忍不住像癮君子般去吸食死去魔物所幻化成的那團紅綠魔氣。漸漸地更連人類最基本的進食慾也消失怠盡,變成只靠吸食魔氣來維持生命,就像是吸血鬼般。只是他所吸食的並不是處女的鮮血,而是惡魔身死之後所散發出來的死靈魔氣。

諷刺的是亞當在不斷吸食魔氣後,雖然身心越見痛苦,但同時體能、速度與及戰鬥力卻提升了不小,這種不尋常且不成正比的現象,使亞當十分苦惱和困擾。在不能理解自身情況之下,他唯有繼續戰鬥下去,在殺戮、逃亡和苦痛的輪迴中尋求答案。但縱然處於如此痛苦惡劣的境地,亞當對惡魔的恨意依然沒有一絲磨蝕,其為愛人至親復仇的意志仍然處於前所未有的最高水平。





這正是支撐著亞當不斷站起來的強大力量。

*****

亞當步履虛浮,頭痛未止,漫無目的地沿著有如沒有盡頭的迷宮的黑暗街巷前進穿插。未幾,一陣異樣聲響自遠方傳至,刺激起他的戰鬥神經,驅使意識迷糊的他一步步地走向音源處。

當穿過數個陰暗污垢的角落之後,亞當終於到達音源處。然而等待他的並不是任何魔物或其他來自聖教會的滅魔部隊,而是一幕血腥、野蠻、醜陋、可恥和極端邪惡的構圖。

只見在巷子的一角陰暗處,三名身穿皮革衣飾,作機車族打扮的彪形大漢,正把一名纖瘦的黑短髮女孩牢牢按在一推箱子雜物之上,狠狠的對她施以強暴。

女孩約莫十三四歲年紀上下,面上盡是汗污與淚水,原本穿著在身上的衣衫經已被撕扯得破爛不堪,半裸的身上滿佈血痕與瘀青,一對柔弱的手被左右兩名機車族緊緊按住,發育未全的胸脯因為強姦者的瘋狂抽插而不斷激烈地起伏搖晃。縱然口裡被塞著了自己的一隻厚白襪子,但彷彿仍然聽到女孩拚命叫喊而發出的一絲微弱聲響。而女孩一雙滿佈紅絲的眼睛則全無懼意的怒瞪著三名施暴者,像是要警告他們,今天他們所犯的惡行,他日必定會糟受天遣。

但是慈悲為懷的全能之神真的聽到女孩那悲鳴麼?祂真的會對行惡者施予應當的懲處麼?

不過縱然女孩的悲鳴未能獲得神的注意與憐憫,但卻仍然能夠引來一頭「魔」的注意。

亞當一拐一拐的自黑暗中步出。深藍皮革大衣上污穢不堪,披頭散髮兼且面上鬚根雜亂叢生,蒼白的臉色好比白紙,猶如鬼魅般的外表吸引著正被強暴的女孩注意。女孩緊盯著亞當,流露出求助的目光,但亞當卻沒有正視她,只沒氣乏力的對三名兇徒說道:「你們……給我……住手……」只見亞當說話時氣若浮絲,吃力得緊,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是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致使其話音極不自然,猶如牙牙學語的小孩子般。

正在向女孩施暴的三名強姦者聽罷,並沒有立刻停止,其中一名更對亞當朗聲說道:「走開吧!廢物,別在逞英雄了,回去你的狗窩吧!」其餘兩名強姦者亦齊以笑聲和應。

「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立刻住手……」亞當雙目泛現殷紅,咬牙切齒的竭力警告道。

「要是我們不住手又如何呀?賤種。」

「滾開吧!要是你不想所有肋骨也斷掉。」

「想分一杯羹麼?對不起啊,待咱們享受夠後才讓給你玩玩吧!哈哈……」

亞當對他們的說話像充耳不聞般,只一步一步的走近,並冷道:「安息吧!魔鬼。」

三名強姦者並沒有完全聽到亞當最後的一句話,因為當亞當說話的同時,他己經以常人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迅速欺近,猶如一股旋風般作出一連串的急攻。

原本按住女孩右手的那名機車族首當其衝的受到襲擊,他只感到左面一陣急風襲來,接著其左腰背處在一秒鐘內被連環重擊三次,卻分辨不出究竟是被拳打還是腳蹬,因為他在感到痛楚的一刻,其心臟已經被自己碎斷裂掉的肋骨刺破了。

而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另外兩名機車族亦被擊中。那名強姦者只覺眼前突然有一條藍影自上而下的快速掠過,接著下體便立即傳來一陣強烈痛楚,同時喉頭亦感到一陣要命的撕裂劇痛,使其雙腿一軟,連叫喊也來不及便已然斃命,往後跌倒。而最後剩下來的那名機車族雖然很「幸運」地尚有驚愕的時間,可是卻仍然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就連作出迴避或抵擋的動作也沒有時間,因為他腦部的思考反應還沒有追得上亞當的速度。就在亞當以右腳狠蹬他胸腹並將其內臟震爆粉碎,使他整個人轟飛開去的一瞬,方才最先受襲的兩人的屍首才剛跌倒在地上。

女孩眼見三名強壯的施暴者在彈指之間便被擊倒,縱然感到萬分惶恐與不可思議,但一雙劇烈顫抖的纖手仍記得要從自己口中取出那隻襪子,與及從血淋淋的下體中抽出那名強姦者被斬斷掉的半截陽具。

「謝謝……你啊……」女孩猶有餘悸的對亞當嗚咽著,但亞當卻只懂呆呆盯著地上的三具屍體,口中唸唸有詞,精神晃忽的並未有理會或安撫她。

只見他一臉猙獰,身上所散發的狂氣仍未消散掉。

突然,亞當像發瘋了似的伸出右手蒼白的指爪,狠抓住女孩的咽喉,臉上莫名其妙地泛現著駭人殺意。女孩驚魂未定,以無助的雙眼望著亞當這名企圖殺死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雙纖弱的手不斷拍打著他那條壯臂,口中發出一陣絕望的呻吟,猶如一頭被嗜血兇獸狠咬著的小鹿般求生不得。

眼見對方的苦痛狀,亞當的殺意更盛,單臂把女孩提起,高高的舉離地面,手上指爪漸漸施壓,女孩只感到呼吸困難,意識開始迷糊,雙手軟軟垂下,她未有想到這是因為腦部缺氧所引起的症狀,卻只感到自己已離死亡不遠了。但她仍未希望就此死去,因為她仍然有很多東西想試想做。她不甘就此死去。她渴求奇蹟的出現,渴望慈悲的神能夠施以一丁點憐憫,救她脫離痛苦。

正當感到自己的生命快將消逝的一刻,女孩終於感到奇蹟的來臨。原本抓住其咽喉的指爪忽地鬆開,使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女孩抬頭盯著眼前身體出現劇烈抽搐的亞當,瞧見對方因不知名痛苦而扭曲的臉容,感到驚駭莫名,只懂得乘機往一旁跌跌撞撞的爬開,祈求盡速遠離這名「瘋子」。

在濕滑且滿佈污物的地上爬出約數米之後,女孩聽到身後亞當的咆哮:「走開呀……快點……永遠也不要再回來呀……」她並不敢回頭察看,只懂得拚命的向前爬行,嗚咽著往暗巷盡處逃去。

女孩不明白為何自己簡單平凡的人生,會突然出現這等慘痛的遭遇,但可以肯定的是發生在今夜的事情,一定會對其往後的人生帶來極沉重且深遠的影響。或許她會不再相信任何人,抑鬱成瘋。又或是會自暴自棄,變成一名借毒品來舒解壓力的癮君子,更甚至為此而自殺。反之亦可能會發奮圖強,變得更加堅強和獨立。

但不論影響如何,發生在今夜的事情都將會成為一個不能磨滅的夢魘,纏結著她的一生。

此時,女孩的身影已漸漸遠去,可是亞當卻仍舊呆在當地。他一雙滿佈血絲的倦目緊盯著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再看看地上三名機車族的屍體,一股難受的噁心感覺迅速傳至其喉嚨,而且頭痛更演劇烈。

亞當一直以來都深信著神力滅魔士的使命是要守護人類,對抗和消滅邪魔。可是如今他卻反過來成為了殺人者,而且更不能自控地差點把一名無辜女孩殺死。縱使三名死者是強姦弱小女孩的窮兇極惡之徒,但畢竟是有血有肉的人類,並非在黑暗中出生的邪魔。這一點使亞當感到無比內疚,他痛恨帶有邪惡力量的自己,驚怕終有一天會完全墮落至黑暗面,同時亦十分痛恨令他變成一頭兇獸的魔鬼。

他在黑暗中咆哮著,哭泣著,祈求那個背棄了他,同時亦被他背棄了的神的幫助。可是一如以往,他並沒有聽到、看到、感覺到神的存在。

在感到身心無助與內疚痛苦煎熬的同時,亞當帶著其疲乏的身軀在猶如迷宮的暗巷之中跌跌撞撞地前進,猶如黑夜中大海上的一條小船,漫無目的地漂浮航行著。最後,他那虛弱的軀體跌墮進一個積滿污水的小水溝中昏死過去,就算被身旁那條破舊水管內不斷滲漏流出來的污水沖擦,亦未能把他喚醒過來。

而就在亞當昏倒所在之上的一幢舊式住宅大樓頂層,一條巨壯身影正默默佇立,冷眼注視著亞當。只見此人一身純白燙貼西服,光頭之上泛著一層油光,原來充滿霸氣的臉上一臉不屑,咬牙切齒的說道:「哼!廢物。」此人正是曾經向亞剎特斯表明會以自己雙手去尋找隱藏在亞當身上秘密的惡魔使徒─路加‧艾雲達。

此刻艾雲達感到憤怒無比,他一直認為惡魔使者是魔王撒旦在地上的最高代理人,擁有統轄地上眾魔的無上權能。可是如今映入其雙眼的這名新生魔使卻變得有如過街老鼠般卑賤、無能。而且此人曾經令到自負的他感到過一絲驚懼,就更加使他怒不可遏,憤憤難平。

「呵呵……為何這麼生氣啊?路加。」 身後突然傳來的一道女性話音,並未能使憤怒的艾雲達冷靜下來,相反更變本加厲。可是他卻壓制著心中的怒火沒有發難,只冷冷的說道:「蘇菲‧比斯克蒂,妳這臭婆娘來這裡作甚啊?」

「別對人家那麼兇啦,我可是沒有惡意的啊!」只見一名銀髮女子從暗角中緩緩步出,對艾雲達柔聲道,態度甚是狐媚。「這個人的事跡我也略有所聞。因為同伴的死,使他現正處於極度自責與無比內疚的境地之中,而他的愚昧無知亦使得他不願意使用吸收得來的暗黑之力,令過多的魔力積聚而無從宣洩,致使出現魔力反噬現象,令其身心不斷受到劇烈的痛苦煎熬。長此下去,他的精神只會步向完全崩潰,變成白痴,又或是一名瘋子啊!」

*****

「自責與內疚?這些會把人導向失敗與滅絕的負面情緒,戰士不需要!」艾雲達冷道。

「哼!你忘記了麼?路加,這種情形我們從前不是也都經歷過麼?只是程度沒有如此嚴重吧!所以根本不值得去大驚小怪。」銀髮女子蘇菲‧比斯克蒂說話時一臉洋洋得意,向艾雲達緩緩步近。只見她身穿一套式樣像似專業機車手制服般的純黑色緊身皮革連身服,於領口位置的拉鍊由上拉下至下腹處,展露出配掛在頸上的倒十字銀頸飾、胸前大片白晢如雪的肌膚、與及那枚小巧的純銀製新月型肚臍環;腳踏一雙高筒高跟皮鞋,走路時左搖右擺的挪動著纖巧的腰肢與豐滿屁部,猶似貓兒走路般意態極為撩人;臉上薄施脂粉,但飽滿的唇瓣與懾人的雙目卻塗上了鮮艷奪目的藍色口紅和眼影,再配合上泛現詭異紅光的眼瞳,令原本已經媚態畢露的容顏更添一份妖艷;一頭長銀秀髮從後束成一個髮髻,並且以一枚幼長的黑色髮釵穿插著,又使她添上了一份端莊、高貴。

「難道妳真的認為我在擔心這些嗎?」艾雲達低聲質詢道,期間完全沒有望向比斯克蒂,只管冷眼盯著樓下躺在污水溝中的亞當。

「我當然知道你並非在擔心這些啦……」比斯克蒂臉上泛現一副高傲神情,頓一頓續道:「你是在想,究竟是甚麼原因,令到一名新生魔使可以在無視魔力與修練不足的情況之下,仍然能夠使出暗黑魔力呢?我說得對嗎?艾雲達。」

艾雲達並沒有回答,只是略微點頭。

「你不認為這可能只是一場巧合嗎?」

「不可能!」艾雲達決斷的說道。「而且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加煩擾著我……那一個晚上,在他使出暗黑魔力的一瞬間,我清清楚楚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那是一種不存在於任何一位魔使身上的毀滅性力量,一種從來未曾感受過的兇悍野性氣息,究竟是甚麼原因呢?」艾雲達越說到最後,聲音便越變得微弱,彷彿在自言自語般。

「沒有這麼誇張吧?」比斯克蒂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沒有期望你相信我,就連亞剎特斯他們也像視若無睹般,所以我只好依靠自己。」

「原來如此,所以這數個月裹,你就毫無間斷地監視著他,嗯!真有恆心啊,完全不像你的作風呢!傻牛。」比斯克蒂語帶嘲諷的說道。「可以告訴我你監視的成果嗎?」

可是艾雲達只哼了一聲,並沒有回答比斯克蒂的提問。

「路加,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啊!既然苦纏在你心中的心結仍不能解開,或者應當是時候聆聽別人的意見啊!」比斯克蒂一邊說話一邊合起雙掌作請求狀,看起來十分懇切的,但任誰也能感到其骨子裡的諷刺味。

瞥見比斯克蒂作狀般的請求表情後,艾雲達便昂首望向夜空,低聲冷道:「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告訴妳又有何不可。」比斯克蒂微微點頭,作了一個深切感謝的情狀,但她的舉動未有打斷艾雲達,因為他神情極其專注的,並沒有再瞧過她一眼。

「在我跟蹤監視這小子的數個月裡,他並沒有使用過半次暗黑魔力,就算我指派多小魔物去襲擊他,但他都只會用一些神力滅魔士的基本拳腳功夫去迎戰,縱使情勢多艱險也堅持不使出一點點暗黑魔力。那並非單純的不懂得怎樣運用魔力,而是刻意地將自身的魔力隱藏起來,要不然也不會愚蠢到出現魔力反噬現象吧!」艾雲達頓了半响後才續道:「暗黑魔力,乃是一種要不斷去積累補充方能使喚自如的強大力量,若果沒有足以引發魔力的積存量,是決不能施展出來的。而能夠在體內沒有積累足夠魔力的情況下,卻可以隨意使出暗黑之力,其可怕怪異的程度就好比一輛沒有汽油的車子能夠如常行駛般。而能夠引發這種奇蹟般荒誕事情的原因就只有一個─依靠自身的潛藏能力。」

「潛藏能力?」

「對!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潛能。而這些天生的潛在能力是承繼、遺傳自上一代,再經過後天培訓與磨練來使之發揚光大,以達青出於藍的境地。不過,隨著神的遠去,再加上世代跟人類結合混和同化,現在神力者們的力量已大為減弱,一代不如一代。所以縱使後天怎樣努力鍛練,其能力亦已不能跟最早期的神力者相提並論,因為他們的先天條件著實太過貧乏了,只有面對不斷衰落的命運。而這小子的實力雖然在現世代的神力滅魔士中已經算得上是第一流高手,但跟上世代的神力者相比又已經略遜了一籌,就算經過『暗黑洗禮』之後,在正常情況下其力量亦決不會一下子有太大的躍升,這就是咱們擔憂他最終不能趕及計劃實行的原因。可是事實證明咱們的想法錯誤了,這小子竟然能夠無視先天條件的不足,更反其道而行。他體內定必潛藏著某種能夠輕易誘發,或是與暗黑魔力產生共鳴的力量,而最終結論就只有一個,他的家族血統之中有暗黑魔性力量的存在!換言之他祖上的某一代擁有惡魔族的血統,更甚至是惡魔的一員。」

「哈哈……你說這麼多廢話,繞這麼大的圈子,還搬出甚麼甚麼潛藏能力,就是想對我說這小子的曾祖父曾祖母是惡魔假裝的?」比斯克蒂頓一頓續道:「那麼你又追查到他的祖先究竟那一個是從地獄逃出來呢?」

「抱歉,雖然動員了梵蒂岡的內應去翻查這小子的族譜,可惜時至如今還是了無頭緒。」艾雲達雖然言詞歉疚,但仍然一臉肅穆,口不對心的依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說實在的,路加,我真的覺得你所幻想的故事,比那些九流魔幻小說作家更荒唐有趣啊,哈哈……」比斯克蒂雙眼帶著一絲輕蔑,冷嘲熱諷的道。

「那你又有何高見啊?蘇菲‧比斯克蒂。」艾雲達竭力忍住怒意,沉著氣道。

「人類、天使與惡魔是存在於同一個宇宙的不同空間,可以說是同種卻又大有分別的相異種族。惡魔在未被打落硫磺湖前也是天使軍團的一份子,可是在獲得黑暗力量之後靈魂便產生了很大的變化。若果惡魔硬要跟人類交合,那強大的暗黑力量一定會把弱小的人類折騰至死,恐怕未趕及完事前,該名人類的身體便已經痛苦得超過負荷,化成一灘血水而亡了。更莫說能夠妄想誕下後代吧!」

「我看妳也未免太過武斷了吧!『當人在世上多起來、又生女兒的時候。神的兒子們看見人的女子美貌、就隨意挑選、娶來為妻。耶和華說、人既屬乎血氣、我的靈就不永遠住在他裡面、然而他的日子還可到一百二十年。那時候有偉人在地上、後來,神的兒子們、和人的女子們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這是聖經創世紀裡記載的天使與人類交合誕子的一段經文。再加上比其更早的,亦曾經發生了人類始祖第一任妻子莉莉絲與魔王撒旦產下女兒莉莉姆的事件,所以三界物種除了精神、靈魂以外,肉體也絕對有可能結合的。」

「天使跟人類的結合在自私多疑的神的眼中是絕對禁忌,而人類所犯下的這個重罪,亦是其中一個誘因致使他們要承受被大洪水滅世的惡果。至於惡魔之母莉莉絲與魔王結合誕女一事,可以說是萬中無一,是例外中的例外。但據說,神於人類的身上秘密地下了一些手腳,令到大洪水後生的人類再不能夠與任何天使或者魔物結合,違者就會自招敗滅身死的惡果。」

「據說?這是那門子鬼話?」

「路加,你別小看我啊!我在魔族之中耳目也不小的。」比斯克蒂說話時嘴角帶笑且一臉高傲,雙手交叉胸前,把兩團形狀優美豐滿的乳房擠出了一條深深的乳溝,極盡挑逗性感之能事。

面對如此美艷絕倫的女子,任何男人也無法抗拒,但艾雲達深知對方只是一株帶刺的奪目玫瑰,縱然外表漂亮,但骨子裡卻是狠毒無比,故此他的視線由此至終也沒有聚焦到比斯克蒂的身上,只是一直望著遠方天際,說道:「我不知道妳在那裡聽過這傳聞,但你認為人魔不能交合,但我倒想提醒妳一下,這世上就是曾經出現過一個萬中無一的例外,一個能推翻妳所有論據的例外……」艾雲達眉頭緊鎖,越往後說聲線便越是沉重,更隱約透出一點恨意。

「叛逆者、銀龍劍客、折翼兇獸、世上最強的魔物獵人─域陀」比斯克蒂一臉輕蔑,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一個萬中無一的奇蹟,同時亦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但這個錯誤已經被我和你糾正過來了……雖然要可憐的你附上了一個永世不能磨滅的沉重代價……」

「臭婆娘!妳給我閉上妳的臭嘴……」比斯克蒂的一席話再度挑起了艾雲達埋藏在心中的一條刺,怒不可遏的他舉起穿戴著黑皮手套的右手,往比斯克蒂的喉頭狠爪去。正當艾雲達的指尖觸及對方頸項那片滑溜皮膚的一剎,一陣肉眼看不見的電殛迅速從皮手套傳至他的手掌、手臂、胳膊、胸口,硬生生的把他那條壯如大黑熊巨抓的臂膀震退。

「請你自重些啊!路加‧艾雲達,我可是一枚帶刺的花,而且我的刺更能把你電殛得死去活來啊!」

「放屁!你認為我會怕妳嗎?」 吃了虧的艾雲達言詞間仍然裝兇作勢,不願示弱分毫。

而眼見憤怒的艾雲達擺出備戰架式,比斯克蒂卻冷笑了一聲,不隨不急的說道:「這麼多年了,你仍舊是老樣子,衝動易怒。你認為今晚我到來找你是為了甚麼?是為了討架打嗎?冷靜些吧!」

比斯克蒂一記當頭棒喝,使得艾雲達從憤怒中迅速平伏過來。「哼!那麼是甚麼風把妳吹來啊?」

「是專程來助你一臂之力……路加,我知道你心中的憂慮。」比斯克蒂望向樓下躺伏在暗巷的亞當,一面冷漠的續道:「究竟是巧合?還是真的是萬中無一的惡魔後裔?要確認這小子的底蘊與虛實,把埋藏在咱們心中的憂慮撫平,就要迫他使出真功夫,用武力將他的潛藏能力全迫出來。」

「廢話!難道我不知道麼?你知道我在過去的數月裡,派出了多小魔物去試探他嗎?」

「錯!我不是說再派那些微不足道的小魔小妖去襲擊他……我的意思是要你親自出馬。」 比斯克蒂頓一頓續道:「就算是再純良,再懦弱的狗,當被人侵襲迫趕至窮巷盡頭時,都定必會作出反噬,這是動物的本性,也是自然界的法則。不過能否迫使他對你作出反噬呢?那便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哈哈……原來妳是專程來看戲。」比斯克蒂沒有直接回應艾雲達,只是微笑了一下,而艾雲達則一臉正經的續道:「不過我不會下去的,因為太骯髒了,我這套可是名貴西服來啊!」

「人要尋求真理,就必須要有所付出,只有通過犧牲和考驗,得到的真理才有價值。」比斯克蒂微笑道。「況且男子漢大丈夫,不應婆婆媽媽啊!」

「妳這是激將法嗎?」

比斯克蒂露出一絲奸狡笑容,緩緩步近艾雲達。當她那雙纖柔玉手觸碰到對方健碩胸膛時,艾雲達立刻本能反射性地向後退了一小步。是因為對比斯克蒂方才所施展的電殛猶有如悸,亦因為大家共事多年,知己知彼,所以對她更存有三分忌彈。

「放心吧!我那些帶電的刺並不會無緣無故向人刺去的。」比斯克蒂再度步近,伸出雙手輕輕撫弄著艾雲達西服外套的衣領,然後溫柔地輕按著他那如鋼板般結實的胸膛,放輕聲線說道:「路加,今晚是個好時機,一念之差你便能夠知道答案,是繼續等待?還是盡力一試?這始終是你個人的選擇吧。不過,男人最令女人感到興奮的時候,便是他專注做事的時候,那時他們是最性感的。」比斯克蒂說話時口中輕輕的呼出絲絲暖氣,一臉媚狐,加上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淡花香香水氣味,令人目眩神迷。

艾雲達被比斯克蒂的言行所挑逗,身上每吋神經在剎那間進入亢奮忘我狀態,不加思索的便從離地廿多米高的大廈頂層一躍而下,彷彿要證明給眼前這個女人看,他是多麼的強悍、勇猛。

「哼!傻瓜。」比斯克蒂高高在上的緊盯著艾雲達那沒入漆黑暗巷的高壯身影,語帶嘲諷的說道,其臉上滿是不屑。

*************

漆黑濕滑的暗巷依舊悶焗、寂靜,只有一些微細的水滴與流水聲,與及不知從那裡傳來的老鼠鳴叫聲在間斷地迴盪著。比夜間的墓場更為死寂。

此刻,亞當仍舊昏迷躺臥在濕淋淋的地上,污穢不堪的身體令他看起來猶如一名毫不起眼的流浪者;一名對這個大城市來講可有可無的失敗者。

艾雲達緩緩步近亞當,看到原本應該能夠成為尊貴惡魔使徒的他那副落泊模樣時,心中立時生出一股無名怒火,一條如大黑熊巨臂般壯碩的右臂往亞當背心狠抓而下,把他整個人提起同時往遠處擲去。只見他單手抓起身高六尺二吋的亞當,並將之扔往遠處時氣定神閒,彷如丁點不覺得沉重般,就像提在手中的只是一頭小兔子,而他則好比一頭力拔千斤的巨大黑熊。

處於昏迷狀態的亞當被狠狠率在地上,其戰鬥本能立刻令腦筋清醒了大半。他掙扎著爬起來,但步履虛浮還未站穩住腳,艾雲達已迅速欺近並同時重拳直轟打在其腰腹之間,把他向後擊飛。

亞當感到腹部中拳處猶如被火燒般劇痛難當,在往後彈飛的剎那間,眼角瞥見一團白色身影伴隨著一陣急風在其身旁急速閃掠過。他還未判斷出那是何等物事,背心已感到一陣比腹部劇痛更為強烈的苦楚,接著其後衝之勢突然止住,但是在零點零一秒之間,卻身不由己的變成向前彈飛之勢。原來剛才艾雲達於亞當向後彈飛的瞬間,以超高速身法趕過他,並猛然使出一記側踢,把亞當蹬回前方。

掠飛了老遠,亞當在濕滑的地上連翻了十數個跟斗方能止住去勢。接連吃了三次大虧後,他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但頭顱依然痛不欲生,可是卻仍不能消減其怒火。亞當再次掙扎站起來,從腰帶處抽出銀光閃爍的聖銀鞭拖拉著它,邁開步伐朝艾雲達緩緩走去。他張開其身為神力者與魔使的超強感應力,試圖探測站在面前的這名壯漢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而結果是既沒有神力滅魔士或人類的氣息,相反亦沒有魔使和魔物的氣息,就連丁點活物感覺也沒有,彷彿眼前這個人只是如幻覺般存在著。而有一刻亞當更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可是身體的痛楚感覺推翻了他這個念頭。「那麼究竟他是甚麼?」亞當心中吶喊著,同時口中咆哮道:「你……究竟……是何許人?」

漆黑之中,艾雲達一身純白的西服映照著淡淡月色散發著詭異的光彩,他一雙獅子般兇悍的眼瞳紅光閃爍,在黑暗中猶如鬼火一樣令人一瞥心寒。艾雲達彷如古代戰場上號令萬軍的大將軍般挺胸佇立著,身上不期然的散發出一種攝人氣勢,威風凜凜聲如洪鐘的說道:「在戰陣之中,敵將的名字是不重要且無意義的,重要的是想方設法去如何擊倒對方。」

「你……是來……殺我麼?」

「我是來試探你。」艾雲達一語方畢,話聲的迴盪仍未消散,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衝到亞當身前,一記右直拳突進,朝亞當臉頰猛然轟殺去。

勁風撲面,濕悶的空氣因為艾雲達的拳壓牽動而急迫至亞當臉面。對方拳頭未至,但在數米開外亞當已清楚感到拳風壓臉所帶來的痛楚。久經戰陣的他本能地沉身往側避讓,同時右手自然反射般銀鞭迅疾橫揮而出,「擦」的一聲,一陣血腥從黑暗中撲鼻而至。縱使躲開了艾雲達的重拳,但亞當仍忌憚對方的攻擊,是以也不敢怠慢半秒,往前接連翻了數個跟斗,先竄出艾雲達的發招範圍,然後立即把銀鞭化回長槍型態,挺槍橫格胸前,回身擺出防禦架式。

「很鋒利的長槍啊!」艾雲達一邊撫摸左臉頰那道剛才被聖銀鞭劃破的血痕,一邊冷傲地說道。

「我這捍銀槍……專門斬殺畜生的……你也要來試試嗎?」

「不自量力!」艾雲達說話的同時,臉上那道傷痕透出絲絲黑色氣霧,而且竟然自動癒合,眨眼間消失無蹤。

這一切亞當看在眼裡,可是他絲毫不覺驚訝,只低聲說道:「原來真的來了一頭畜生……而且更是撒旦所飼養的畜生……」

艾雲達臉色一沉,然後以比剛才更快更狠的速度進擊,一瞬間雙手接連揮出數十記重拳,全都朝著亞當頭臉轟去。只見亞當雙手急速舞動長槍來擋格,但艾雲達的拳著實太快太狠太重,亞當漸漸招架不住,雙手與胸口因為由槍身傳來的強大衝擊力而感到發痲、疼痛,兩腿更在一邊後退一邊發軟,情勢狼狽異常。

「這名魔使力量強橫可怖,莫說神力者,就算昔日所遇見過的魔物也決不能比,縱使銀十字之影十人合力與他對戰,恐怕也捱不過十招……」眼看對方勢兇而自己快敗下陣來,亞當心中不期然想到。可是他仍未肯認輸,看準艾雲達攻擊的縫隙立刻往旁閃避,然後暴喝一聲,使盡餘勁提槍疾刺還擊。

銀光急閃,猶如箭矢般往艾雲達眉心刺殺。但艾雲達不慌不亂,冷笑了一聲後竟以右前臂來硬擋聖銀槍。亞當錯愕間,銀槍槍尖已全末入艾雲達那條強壯右前臂,但血卻沒有從傷口處溢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暗黑魔氣。而奇怪地艾雲達好像渾然不覺痛楚般臉上仍泛現著詭詐笑容。

亞當嚐試再刺深入些,但前進不得,於是他便再嚐試往後拔出,但銀槍好像被對方的右前臂牢牢鎖死般進退不能。亞當盯著艾雲達那一雙充滿自信的血紅眼瞳,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恐懼瞬間由心而起,嚇得他汗毛直豎。就在驚愕之間,一股比方才拳擊更強烈無匹的無形衝擊力自艾雲達身上一湧而出,猶如驚濤駭浪般將他硬生生的震飛到老遠,就連聖銀槍也沒法拿握得住而脫手。

只見艾雲達從容不迫的將刺進其前臂的長槍拔出並倒握在手中,慢步走近躺在地上的亞當,冷嘲道:「你連武器也握不穩,怎配作為一名戰士啊?不如死掉去吧!」

亞當咬緊牙關,想在地上再次掙扎爬起來,但全身軟弱乏力幾乎動彈不得,口中更哇一聲吐出大口鮮血,傷勢看似十分嚴重,加上被艾雲達的無形衝力擊中後頭痛加劇,已經再無還手之力,眼看只能夠任人宰割。

「這就是你的真正實力嗎?還是你仍然沒有把全力使出來啊?可是……我還未曾使出一半力量啊!」艾雲達邊說話邊提槍走近亞當面前,其臉上一臉肅殺,散發出跟剛才全然不同的氣勢,一種彷彿能為一切帶來死亡的可怕感覺。

亞當在地上掙扎蠕動著,嚐試盡最後的努力爬起來,但依舊有心無力,面上一臉痛苦。艾雲達看在眼裡,心中感到很是憤怒,血色雙瞳閃過一絲殺意。「這廢物就是令我感到擔憂懼怕的根源?」艾雲達心中不斷吶喊著。自負且無懼一切,在十二位魔王使者當中,實力敢誇說是位站最前列的他,決不願意承認自己竟會因為眼前這個失敗者而曾經感到過一絲恐懼。難道當晚所見所感到的都是假象,難道他所做所想的都是多餘的嗎?難道那晚的事就如亞剎特斯所講只是一場天大的巧合?

一想到同伴們會因他的錯誤判斷而發出嘲笑時,艾雲達感到無地自容的同時,更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恨,勢要把所有的怒火全發洩在亞當身上。艾雲達倒握著銀槍往亞當使勁地狠刺去,鋒銳的槍尖直沒入亞當左肩膀。

劇烈的痛楚令亞當痛不欲生,發出淒慘的哮聲。

聽到對方慘號,不但未能令艾雲達的怒火減熄,相反使之燃燒得更為旺盛。他狠狠的把銀槍從亞當身上拔出,槍尖把一大片皮肉抽扯而出,鮮血淋漓。艾雲達把銀槍丟往一旁,用強而有力的左掌抓往亞當頸項並把其高高的抽起,接著右臂貫勁,揮拳轟向亞當臉龐。

亞當看到艾雲達的整條右臂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脹大,每被轟中一拳都感到一種彷彿能把一切擊潰的極強烈衝擊力,猶如被瘋牛撞擊般痛苦,一絲絲魔邪氣息更自艾雲達右拳指抓間散發而出。對方穿戴了黑皮革手套的拳頭,在亞當眼中彷彿變得無限大,把視界裡的一切覆蓋。

經過一輪瘋狂的抽打後,亞當的臉面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一陣陣皮肉撕裂聲與骨折聲此起彼落,劇烈的痛楚傳至身體每一個部位,莫說是掙扎,就連因痛苦而呻吟的能力也逐漸喪失了。而卻在此時,亞當原本一片空白的腦中閃過一個影像。那是過去了那個平安夜的晚上,他和同伴們慘被群魔圍堵慘殺,而自己則被牛頭魔布力殊抓住,瀕臨死亡的畫面。那一夜是他一生之中感到最接近死亡的時刻,但與現在相比卻又好像猶有不及。現在的感覺彷彿不是接近死亡,而是已經到達死亡的領域。可是雖然身體痛不欲生,但他並沒有感到一絲難過,相反卻感到一絲欣喜與解放。

因為他彷彿能感到與逝去的同伴們和珍妮花十分接近。

艾雲達的重拳一記一記的打在臉上,亞當感到自己力量不斷在消逝的同時,上方卻傳來一道女性話音。「艾雲達,你失敗了,換我來吧!」蘇菲‧比斯克蒂一臉自信的自大廈頂層一躍而下,步近艾雲達。

「我感覺到,這廢物鬥志已經喪盡,妳還能夠拿他怎樣?」

「走著瞧吧!」比斯克蒂微笑著道。

艾雲達把握在掌中的亞當狠狠的丟在地上,然後退往一旁。

「你還是再站開些吧,我不希望把你弄傷啊!」比斯克蒂正式道。

「廢話!難道我會怕妳那些雕蟲小技麼?」

「當然不怕啦。」比斯克蒂說話的同時,已走到亞當身邊,裝出一臉憐憫的道:「偉大有名的舞蛇者啊!你的力量不至於此吧!為什麼放棄戰鬥?為什麼不抵抗?是失去了生存的動力嗎?還是忘記了那渴望復仇的感覺?」比斯克蒂雙手伸前,一絲絲發出黑色光芒的電流在其掌中剎那乍現,閃爍不定。「忘記了也不打緊,我會令你記起來的。」話畢,其掌中的電流流竄得更為劇烈,不斷「滋滋」作響, 頃刻之間灑落在亞當身上,把他整個人覆蓋著、纏繞著、包圍著。

亞當感到強大的暗黑電流穿過身體,在體內游走竄動,刺激著每一條神經,殛得每一個細胞都像要被分解蒸發掉,痛苦程度比方才艾雲達所做成的傷害更為厲害。強烈的痛楚令到亞當連想發出慘叫也做不到,下半身更因為電殛失去自制力而失禁,全身抽搐得所有關節都格格作響,身體更與地板強烈撞擊而出現多處傷痕。

「戰士的生命便是要戰鬥,忘記了如何戰鬥,那就再沒有生存價值。」比斯克蒂一臉認真說話的同時,其手中的暗黑電流的流動變得更為劇烈,流竄的速度更快,殛得周遭的廢棄雜物也全往外彈飛,兩邊牆壁爆出激烈的火花,地上的積水亦瞬間蒸發掉,強大而洶湧的壓迫力更迫使艾雲達也要往後再多退幾步。「為什麼不對抗啊?超過十萬伏特的電流你捱不了多久的,唯一能與之抵抗的就是隱藏在你體內的暗黑魔力,快把它拖展出來吧!這是你唯一能夠從苦痛之中得到解放的方法。別人揮拳打你,你便向對方還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打得不敢再向你揮拳,這就是人類生存在世的真理法則,你不是一直也深信此理嗎?為何要把其推翻?難道死到臨頭才去相信基督的無理廢話?回答我吧!亞當‧艾朗斯。」

「不…………」被強大電殛殛得氣也透不過來的亞當,突然發出一記刺耳咆哮,其聲音響亮得把暗黑電流竄動的聲音也掩蓋了。其時,亞當腦中再次閃過一個影像,一個悲傷的女性身影影入眼簾。她站在碧綠草原之上,天空一片蔚藍,萬里無雲,暖和的陽光灑落大地,涼風飄飄,周遭的環境舒適怡人且寧靜和平。可是那女性依舊一臉哀愁悲傷,不斷的在搖頭,不斷的在哭泣,彷彿要告訴亞當他所嚮往到死之國再會親人的想法是錯誤的,彷彿要告訴亞當不應該放棄戰鬥,不應該放棄生存的機會。

「珍妮花……」亞當在腦中吶喊著,同時珍妮花悲傷的身影瞬間消失,周遭的一切回復黑暗,身體被強烈的電流撕裂貫穿的痛楚再次傳至腦髓,痛不欲生。

「足夠了,停止吧!」一句話音驀地從頭上響起,比斯克蒂手中的暗黑電流立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絲絲電殛過後隨風飄散的灰白色輕煙。比斯克蒂和艾雲達一同抬頭望向音源處,驚見一條瘦削的黑色人影正輕輕巧巧的站在一條橫貫兩棟大廈的幼小電纜之上,一雙赤色眼瞳正注視著他們兩人。

只見那人身穿一套類似神父服的黑色套裝,一頭及肩長黑髮,手中拿握著一本黑色厚皮封套的聖經,蒼白尖瘦的臉龐掛著一絲令人既厭惡且心感不安的微笑,正是其中一名惡魔使徒─蝙蝠。

「你們想殺死他嗎?雖然魔使之間的私鬥並沒有明文規定禁止,但你們此舉未免太過份了吧!」蝙蝠臉上仍舊掛著那招牌式的微笑,以沒有任何抑揚的機械式聲線說道。

「蝙蝠,你小囉唆吧!」艾雲達一臉怒憤地朗聲說道。

「我們十三人同為一體,你們幹這些是沒有意義的。」

「當晚發生的事情,你也親眼目睹。我只是用自己雙手去找尋答案,不像你們般視若無睹!」

「路加,難道你不相信亞剎特斯麼?」

「那個人說的話,我沒有定必相信的理由吧!」艾雲達咬牙切齒道。

「那麼,我親愛的弟兄啊!你找到心中渴望想要得到的那個問題的答案麼?」蝙蝠問句響起後,暗巷中剎那間回復死寂,沒有人再哼半句。

良久過後,比斯克蒂才懶洋洋的走上前來,仰望著蝙蝠,冷道:「這個人只是一名懦夫,任我們怎生向他施以酷刑,他就是不肯使出丁點暗黑之力,寧願承受無比的痛苦。」比斯克蒂頓一頓續道:「手中握著鋒利的寶劍卻反倒害怕刺傷自己,真是諷刺致極。魔力反噬若再加劇,他定必承受不起,到時只有一條死路,而大滅日亦難以實行,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自然法則就是要順應自然,就算被人馴養的獅子,始終也難改其嗜血吃肉的天性,你們又何須要替他擔心。況且,縱使他真的懷著甚麼秘密,而最終會危及咱們的計劃,難道咱們便會怕他麼?」蝙蝠頓一頓,雙眼望向艾雲達續道:「難道路加你又會怕他麼?」

路加‧艾雲達沒有作出回應,只是冷眼瞥了蝙蝠一下,接著便逕自邁步離去。

「路加,你的疑慮消除了麼?」比斯克蒂急問道。

艾雲達突然停下步伐,沒有回頭的答道:「不!我心中的疑慮並沒有消減半分!不過擔心的事情總算小了一件。」艾雲達頓一頓,回頭仰望高站在電纜之上的蝙蝠,平淡地說道:「對嗎?我親愛的弟兄。」蝙蝠點頭回應,而艾雲達則轉身離去。

蘇菲‧比斯克蒂盯著艾雲達逐漸遠去的背影,感到無可奈何。她從未曾想過平時甚小說話,怪裡怪氣的蝙蝠竟然能夠找著艾雲達自負的性格把其說服。她抬頭望著蝙蝠,冷道:「是亞剎特斯指派你來麼?」

蝙蝠臉上仍舊掛著一絲微笑,並沒有回答。

而原本只是想來湊個熱鬧的比斯克蒂,心中卻在不知不覺間起了一絲不安之感。她冷眼緊盯著伏在地上的亞當,感到一陣莫名寒意,接著便靜靜地帶著凌亂的思緒離去。

******

一切復歸死寂,暗巷之中現在只剩下亞當和蝙蝠兩人。

只見亞當面上血肉模糊,他感到整個身軀都如火燙般熾熱,卻彷彿感覺不到自己已經骨折的鼻子。鮮血不住的自其頭臉的傷口流出,混和了汗水與淚珠滴在地上。雖然他知道體內的暗黑之力會自動把其傷勢療治好,但等待的這一刻卻是漫長而苦痛的。而這亦是他最低限度且不能夠掌控地使用暗黑之力。

亞當討厭這種黑暗魔力,就因為這種可怕的力量令他失去自我毀滅的能力,亦令他的身心越見黑暗、痛苦,越來越不能自拔地墮落進黑暗面,致使他彷彿求生不能求生不得。可是在他內心深處卻極度渴望這種力量,他知道自己需要這種力量去完成其復仇功業。而世上也沒有任何力量可取,就是唯獨這暗黑魔力能夠幫助他達成目標。

「你認為堅決不使用暗黑魔力就能夠與我們劃清界線麼?其實你的命運已經跟我們連上了,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啊!亞當‧艾朗斯。」蝙蝠忽然說道。

亞當竭力爬起來仰望著蝙蝠,他以毫無焦點的渙散目光掃視著對方,瞥見一頭細小蝙蝠俯伏在蝙蝠肩膀上,感覺很是眼熟。

「因為世人遭遇的、獸也遭遇‧所遭遇的都是一樣、這個怎樣死、那個也怎樣死、氣息都是一樣‧人不能強於獸‧都是虛空 ﹝For that which befalleth the sons of men befalleth beasts; even one thing befalleth them: as the one dieth, so dieth the other; yea, they have all one breath; so that a man hath no preeminence above a beast: for all is vanity.﹞。」蝙蝠咀角帶笑,說話時仍舊沒有抑揚。

「甚……麼?」亞當竭力問道?

「這是聖經舊約傳道書第三章第九節的一段。」

「這……究竟是……甚麼……意思?」亞當感到十分奇怪。從方才艾雲達等三人的對話中,可以確認他們均是惡魔使徒之一,但卻不明白何故身為魔使的蝙蝠,為什麼突然會跟他談起聖經來。

「你沒有看過舊約聖經麼?我想你應當很清楚了解啊!」

「身為……惡魔的……你……竟然……在讀聖經?」對於蝙蝠的回應亞當感到相當質疑。

「聖經是世上最有趣的『故事書』,況且讀與否,就好比對與錯,善與惡一樣,一切都只是觀點與角度。正所謂當局者迷,唯有抽身而出以另一個角度去看,才會發現真正的真理。你明白麼?亞當‧艾朗斯。」蝙蝠話畢之後,其背部立時長出一對漆黑的蝙蝠巨翼,伴隨著一聲怪叫一飛衝天,消失在亞當視線範圍之內。

亞當再次試圖掙扎爬起來,可是頭痛欲裂且全身乏力。他伏在濕淋淋的地上,腦中不斷回想剛才艾雲達等三名魔使的說話,但越是去想頭痛便越是劇烈,身心疲憊的他沒多久便沉睡了,再度進入夢鄉,繼續剛才那個未完的夢。

在夢境之中,亞當仍舊是一名小孩,但原本健康快樂地生活的他,如今卻遭逢喪父喪母的悲慘命運。

車禍過後,亞當張開了那對精緻的小眼睛,被周遭可怕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只見父親的身體橫躺在他身前,臉上插滿了車頭擋風玻璃的碎片,鮮血不住的從傷口溢出,面目全非得已經不能辨認其面貌,胸膛則被駕駛盤壓得變了形,十二對肋骨大概已經盡斷,倒插進其肺部和心臟。

亞當一雙小手掩著咀,沒有哭出聲,但淚水已如山洪暴發般流出。他竭力探頭向前方搜索,希望找到母親的影蹤。可是當他發見母親時,卻把他嚇得再也按捺不住放聲大哭了。只見原本坐在助手席的母親,其身體已撞出了車外,俯伏在破爛的車頭之上,全身上下一片血紅,頭顱後方更穿破了一個大洞,溢出乳白色的腦漿,身體逞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得不似人形,而被車子撞上的大石上卻留下大片鮮血與腦漿。想必在車子撞上路旁石壁的一瞬間,因為強大的衝擊力致使她穿過擋風玻璃飛撞出車廂外,繼而撞在堅硬的石壁之上,一命嗚呼。

可幸的是,坐在後坐的亞當卻彷彿受到某種力量所保護般竟然離奇地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此時,亞當聽到車子外有一陣陰森可怕的奸笑聲,他情不自禁探頭張望,赫然發現有三頭細小如三歲小孩,全身墨綠色且無毛無髮,頭額上長有一對尖角,雙手雙腳長有黑色鋒銳指爪,背後有一條長長且帶有黑色尖刺的尾巴,面目可憎的「怪物」正一邊發出譏笑一邊從車子一旁走過。

它們六對沒有眼簾且黑洞洞的眼睛緊盯著年幼的亞當,鋒利的牙齒暴露於血盆大口之中,如蛇舌般的舌頭在不斷伸縮,嚇得亞當連哭也不再敢哭,只懂發呆地張著口與它們對望。

三頭細小「怪物」不斷發出「吃吃」的譏笑聲,再配合其恐怖怪異的相貌,就算是在大白天給見到也會令人覺得膽顫心驚,冷汗直冒。

這一天,亞當失去了疼惜他的父母,同時他亦首次遇見到惡魔,聽到它們那可怕奸邪的笑聲。但在往後的日子裡,亞當便再也沒法忘記,那令人既恐懼卻又討厭的陰森冷笑,與及那來自地獄深處的極惡相貌。

彷彿如烙印一般永遠刻印在亞當內心深處。




【第十九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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