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示錄 ┼ 敵撒旦 》: 第十七章：在破曉之前離別
「隨著最後一名魔王使者的誕生，神力滅魔士經已完成其真正使命，他們也是時候退下舞台了。所以在不出半年之內，『滅聖計劃』就可以展開！到時，所有神力滅魔士都會遇見到他們的最終命運……」
第 十 七 章 ： 在 破 曉 之 前 離 別
狐握槍的右手莫名其妙地出現顫抖，同時其頭臉與手心均冒出汗珠。縱使緊握著手槍指嚇對方，但狐仍深深的感覺得到其氣勢正被站在身前，背對著他的舞蛇者亞當‧艾朗斯所掩蓋，令他不禁想到：「神力滅魔士竟然在面對魔物之時害怕起來。這是那門子鬼話？」狐記得在漫長的滅魔生涯之中，從來未曾有過這般強烈的恐懼感，神之光明戰士的榮耀心使他感到羞愧得無地自容。
而在回首盯著狐的亞當身上，雖然並沒有散發出如今夜稍早前狩魔時的凜冽殺氣，可是其淡漠且冰冷的雙眼之中卻閃過一絲慍色。
狐心中雖有猶疑，但他清楚了解這千載難逢的機遇絕對不可輕易丟棄。傳說中每百多年才誕生一位的撒旦使徒，如今就正正站立在其面前，這絕對是立功與履行天命的好機會，怎生能夠錯失？「哼！就算你再強，我也不相信你能夠躲避得開子彈！」一話方畢，狐便立刻暗暗扣動板機，手槍內的機關瞬即轉動，擊鎚快要板下，手槍內的撞針將擊在藏於彈膛中蓄勢待發的子彈末端之際，一直動也不動的亞當已有所反應，先發制人。
只見亞當微一側身同時左手往後疾揮，一直捲握在其手中的銀鞭立即如箭矢般疾飛而出，猶如靈蛇惡龍般直向狐手中的手槍噬撲。銀光急閃，狐與雪等人仍未看清狀況，聖銀鞭末端的刃尖已不偏不倚的刺中手槍末端的槍口，把槍管的子彈發射口封死了。接著亞當左手猛然抖動並向自身方向一拉，手槍便從狐的掌心應聲飛脫，直撲進亞當鼓掌之中。
狐在錯愕之間，亞當已迅速把手槍的彈匣退出，手上一連串動作便把手槍的槍管滑膛拉出，並將手槍解體成數個部份，然後分別向四周的雜物推與陰暗角落丟去。「讓我走吧！今晚我不想再多傷人了。」亞當淡然地道，憑其話音可以感到一種厭倦與無可奈何。
「要殺你還有很多方法！」狐對亞當的請求像充耳不聞，話畢，立刻從腰背之間的刃鞘中拔出兩柄銀身短刃，倒握在雙手向仍舊背對著他的亞當撲攻而上。
亞當無力的嘆了口氣，聽聲辨形的往旁一讓避過對方來招，然後立刻把銀鞭化回長槍形態，橫格於胸前，擺出防禦架勢。而狐一招失手，第二招亦立即揮出，手上銀短刃兵分兩路，疾斬砍向亞當咽喉與胸腹之間。
就在斬擊將及對方身體之際，狐忽見亞當雙手急速抖動的舞轉銀槍，接著眼前銀光閃爍，面前猶如突然而生一堵銀色巨牆般令其眼花撩亂。在「噹噹」兩記金屬交擊聲響發出的剎那，狐感到雙手手腕與虎口一陣絞痛，兩柄銀身短刃竟自手中應聲飛脫。痛楚令狐心中的怒意提昇，但正當他準備以拳腿之術再度進擊時，聖銀鞭槍那片鋒銳的菱形刃尖已暗暗欺近，直抵住其咽喉。
「要殺便動手吧！魔鬼。」縱使狐被亞當以利刃抵喉，只差吋許便會割破皮肉，但他仍然不願示弱半分。
「殺你？為什麼？由始至終我都只是希望離開，並無他意。要是我真的開殺戒，你們全都會死無全屍！」亞當緊握住銀槍，冷冷地道。
「你不殺我，就讓我們來殺你吧！」
「抱歉！我尚有太多事情須要處理，現在不能在這裡被你們殺死！我，必須要離開！」
「離開？別妄想了，魔鬼！」
「我……並不是魔鬼！」亞當咬牙切齒地道，其目中再次閃過慍色。
正當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相互怒目對視，箭拔弓張，眼看又快將要展開新一輪的爭戰之際，從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了雪那充滿堅定與權威的話音：「別動手！狐，讓他離開吧！」
狐瞪大他那雙輪廓分明的眼瞳，面上浮現出驚愕神情，回頭緊盯住雪。同時亞當亦把銀槍收回，並望向依舊穿戴著黑色面罩的雪，但在其面上的表情卻未有如狐般驚愕訝異，卻十分平淡。像是一種看破世上一切物事的平淡。
「你走吧！咱們再不會與你為難。」雪此話一出，狐立即反駁道：「雪！為什麼？這個人是入魔者來啊！是非殺不可的，為什麼妳……」狐竭斯低理的道，而同時站在雪身旁的瘦小男子蘆葦亦想出言勸止，可是雪像是早知他有此一著般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蘆葦看後欲言又止，但他卻不敢違抗雪的命令，唯有把臉別過去。
「狐，你絕對勝不了他的，別作無謂的犧牲，讓他離開吧，這是命令！做士兵最重要便是懂得服從上級，對上級的決定絕對不要抱持懷疑，難道這些你都已經忘記了麼？」
「雪，妳知否自己在做甚麼啊？流星跟冰是絕對不會容許的，妳會被長老會逐出幻騎士啊！這樣做值得麼？就因為這頭邪惡的惡魔？就因為這個撒旦的走狗？就因為這個背棄信仰的叛神者？」狐咬牙切齒地咆哮道，其臉上因憤怒而充血，剎那變得通紅。
「這是命令，讓開！」雪不慍不怒的命令道，憑其堅定的態勢，最終迫令狐退了開去。顯而易見這個名為雪的女子，官階地位一定比其餘數人為高，亦是這次行動的指揮，是以其命令沒有人膽敢反對。
對雪的維護，亞當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能夠在不傷人的情況下離去絕對是求之不得，所以他也不敢怠慢，向雪微微點頭道謝之後，便逕自轉身離去。同時其心中亦想起了從前在接受滅魔訓練時，曾經聽聞過不少有關幻騎士團的事跡。
─根據聖教會的文獻記載，幻騎士團從前其實亦是聖銀十字團的成員，但在十三世紀之初的第四次十字軍東征時，卻不知道因為甚麼因由而驀然脫離了聖銀十字團。之後聖教會便以叛神叛教之名去討伐幻騎士，把他們列入頭號狩獵名單之內，而且更集合當代最強神力者，秘密成立了一支直屬教皇掌控的狩獵部隊─銀十字之影，去全力狙擊幻騎士這個分離叛逆份子集團。期間雙方發生了多次激烈的血腥衝突，但聖教會仍然未能完全剷除這顆眼中釘，而且幻騎士團更彷彿如其名號一般猶如鬼魅幻影，難以捉摸其動向，令追剿過程顯得困難重重。而在經過多個世紀之後的今天，幻騎士與聖教會的衝突已明顯減少了很多，近數年更像消聲匿跡般了無音信。
可是在經過數年的沉寂之後，幻騎士團竟又再度活躍起來，更介入這次狩獵入魔者的事件當中。不過在經過與他們對戰，然後共同抵抗銀十字之影後，亞當的心中著實激起了另外一種想法與立場。可能因為彼此都是被迫害狙擊的一群，都是存活在陰影之中，同樣地被冠上叛逆份子的名號，所以在亞當心中竟不知不覺間對他們暗生出一股同情，一股憐恤。而且直覺上更感到幻騎士團並非如文獻中所描述般是一群捨棄自身信仰，轉投黑暗的窮兇極惡之徒，反而是一群格守天命，對抗邪惡妖魔的神聖戰士。思念及此，亞當心中更驀地生出了一股祟高敬意。
一面想著想著，亞當已在不知不覺間步至貨倉的出口之前，而站在其身後遠處的狐卻只能夠低著頭咬牙切齒，聆聽著亞當腳步逐漸遠去，心中不斷地默念著：「這是錯誤啊！絕對錯誤啊！」
瞧見亞當那高壯的身影遠去，雪的內心亦都同時感到一陣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知道亞當就是入魔者仍然會讓他離去？是因為他曾經捨命救過她與及沙麼？還是因為他跟那個人實在太相似？而她的決定又是否正確呢？雪反覆思考著，卻始終得不到確切的答案。於是她再度作出了一個不知對錯的決定，去嘗試尋找真正的答案，撫平纏繞在她內心深處那揮之不去的疑竇。
她邁步向前，直朝亞當那逐漸遠去的背影追去。
*****************************************************
亞當步出倉庫，向四周掃視一下，確認了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廣大的貨櫃碼頭之中。只見周遭有數個大型倉庫，旁邊則存放了許多疊起猶如巨型屏風的貨櫃，四下寥無人煙，環境寂靜到極處，間中只聽到由遠處海上傳來的貨輪響號，與及連綿不斷的浪濤聲。而在左面不遠處燈火通明，看來是貨櫃碼頭的出口位置。
認清去向之後，亞當便邁開步伐，往出口方向走去。此刻天上仍舊漆黑一片，但暗紅的月光經已變得淡薄，似乎離黎明日出時份相距不遠了。在靜寂且寒冷的貨櫃碼頭中緩步，亞當感到一陣刺骨的冷意，但這同時令到他的思緒變得更為清晰。他一面把聖銀槍化回鞭狀，並把它捲收起來，勾掛在腰帶左側的皮釦之中，同時一面迅速回想今夜所發生的種種驚心動魄事情。「真是刺激的一夜啊！」
「慢走！」思索期間，亞當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喊道。他回頭一望，赫然見到雪正向著他跑過來。
「你……你今後有何打算啊？要去那裡？」雪走到亞當跟前問道。
有何打算？要去那裡？這個問題在亞當成為入魔者之後，其實亦曾不斷在心中反覆自問，可是卻依然沒有一個確實答案。如今雪前來詢問，令他在腦中飛快地重新思考這個問題。究竟往後的日子要何去何從？
「也許……那裡有魔鬼的地方，我便去那裡吧！」亞當苦苦思索期間，這個困擾多時的問題答案，竟在剎那間自然浮現在其腦際，就連他自己亦同感訝異。而且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語調平靜如常，彷彿這個答案是理所當然般。
而雪聽到亞當這個答案之後，卻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外露在黑色面罩之間的碧綠雙目，浮現出一絲猜疑神色。
「妳別誤會！我只是去狩獵。」亞當淡漠地道。
「狩獵？你意思是狩獵惡魔？」
「對！就好像你們幻騎士與聖銀十字團的工作一樣。」
「但你……不是一名撒旦使徒麼？」雪一面說話，一面感受著亞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確認到光明與黑暗兩股分處於兩個極端的相異力量，竟奇妙地同時交織、纏繞、存在於他的軀體之內。
「我雖然擁有來自地獄的暗黑之力，可是我並沒有忘記滅殺惡魔的職責，與及對它們的仇恨。」
雪聽罷亞當的回覆，不禁低頭沉思，從其女性的直覺，與及一種從對方身上感到的莫名熟悉感覺告訴她，亞當所言非虛。半响過後她又再續問道：「那麼你又為什麼要接受暗黑之力？這不就等如背棄自身的信仰，背棄了神麼？」
「不錯！這樣做的確就等如背棄了世人，同時亦會被世人所唾棄，但我並沒有選擇餘地，因為我須要更加強大的力量去復仇，向那些殺害我親人與戰友的邪魔復仇，它們必須受到制裁！」
雪感到亞當說話時的堅決與憤恨，同時其心中亦泛起了一陣悲痛，一段往事飛快地從腦際閃過，使她彷彿對亞當的哀痛感同身受。「但……這樣做值得麼？永遠活在黑暗陰影之中，更要把過去的身份捨棄，過著不見天日且一直被追殺的生活，這樣做真的值得麼？」
亞當把臉別過，昂首遙望著依舊漆黑的天空，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知道，但情勢所迫，現在已經不容許我去後悔了。況且與他們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我這點點痛苦只可以說是極為微不足道。」
雪聽罷，低頭沉思了一會後便道：「可是……你不怕終有一天，你會不能自控，身與心均完完全全地墮進黑暗麼？就像……那十二個人一樣！」從雪與及方才狐的說話之中，亞當知道對方對撒旦使徒的事情，顯然比他所知道的更多。他回想從前，在聖銀十字團之中有關入魔者、撒旦使徒等的事跡，大多是流於人傳人的傳說，甚小有文獻記載，知道的亦僅及皮毛。那麼是否代表從聖教會中分裂出來的幻騎士團，對十三魔使的事情還要清楚？不，亞當猜想聖教會為了穩定十字團軍心，與及為了顧全面子，又或許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極有可能對其屬下與盟邦隱瞞事實，但內部高層對於魔使的研究卻絕對不會比幻騎士團小。
亞當眉頭深鎖，其黑色的眼瞳緊盯著雪的雙眼，面上故意流露出一種猜疑神色，試圖用面部表情與眼神去詢問對方有關魔使的事情。可是雪像是知道他的用意般把臉別過去，逃避亞當的視線，顯然並不願意釋解他的疑竇。
「妳不必擔心，當有一天我發覺自己開始控制不了自身的暗黑力量，快要完完全全墮落至魔道時，我會豪不猶豫的自我了斷。」詢問不果，亞當便把話題轉回，斬釘截鐵的回應雪的提問。
「我相信你！」
「妳……相信我？」
雪突然把面罩脫下，碧綠而亮麗的雙瞳直望亞當，道：「雖然可能很不理性，但直覺上我覺得你並不是壞人。除了是因為你救助過我們之外，從你的言行亦感覺不到邪惡，而且你那雙眼……噢！對不起啊！我太多言了。」話畢，雪不禁再度垂首把臉別過。
只見雪清秀的樣貌五官輪廓分明，及肩長黑髮亮麗飄逸，眉目之間卻滲透出一種哀愁悲傷，使原本剛毅的她增添了一份淒楚憂鬱。亞當盯著雪那白裡透紅的臉龐，雖然已經竭力忍住，但在腦中仍不期然地再度把雪的容貌跟已逝去的珍妮花重疊一起，其深沉的雙目中充盈著快要溢出來的淚水。在一輪令人難耐的沉默過後，亞當才語帶顫抖的道：「不……我很感激妳……願意信任我。」
此刻，兩人雙視而笑，一陣寒風從海邊處吹來，拂起了他們身上的皮革大衣與烏黑長髮，可是兩人對深寒刺骨的冷風，對四周寂靜的環境像是渾然無所覺，彼此的眼中彷彿就只有對方。天下間就像只有他們兩人一般……
「我……要走了。」亞當道。
「再見了，亞當……艾朗斯。」
「再見了，雪。」亞當並不奇怪何以雪會知道他的名字，因為方才跟銀十字之影戰鬥時，他們也不只一次直呼其名字。而雪的情況亦是同樣。
亞當向雪微微點頭，然後便轉身離去，但當踏出第三步時，他又再回頭，懇切的向雪問道：「我這樣離去，妳不會有麻煩嗎？」
「放心吧！內部的問題我可以應付得到的。」雪肯定的答道。
「嗯！最後一個問題，妳……可以告訴我妳的真名嗎？」
雪展露出罕有的微笑，搖搖頭道：「對不起啊！咱們幻騎士就算彼此間也不會知道對方的真正姓名，這都是因為保安問題。」
亞當失望地苦笑。
「不過若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就讓我們下次重遇時，我才告訴你吧！」
「我們有機會再遇嗎？」
「世界這麼小，一定有機會的。」
「約定了。」亞當微笑道。雪點頭回應。
看著亞當逐漸遠離的身影，雪心中感到一陣哀痛與不捨。雖然她知道絕不應該，但在那一刻，她卻不知不覺間將亞當幻化成「他」。「艾朗斯先生，希望你不要把那珍貴的人性和良知泯滅吧！好好保重啊！」雪在心中不斷地大聲吶喊著。
同時，在東方的海面之上，第一道晨光照射而來，把彷彿無止無盡，那籠罩在大地之上的黑暗驅散掉。
****************************************************
「終於，一場精彩的表演要完滿結束了。」
「實在是十分刺激的一夜啊！」
暖和的晨光灑落大地，在寂靜的貨櫃碼頭中的一角，一個貨倉的頂層之上，四名惡魔使徒正佇立著。他們數人一直暗地裡監視著這夜的戰況，由市區跟蹤至碼頭，就連在倉庫中亞當與幻騎士的對峙，與及之後雪與亞當的離別對話亦全看得清清楚楚。相反亞當、幻騎士與及擁有精良裝備的銀十字之影卻對他們的存在，均全然無所察覺。
「我倒不覺得刺激。亞剎特斯，文天峰，告訴我吧！為什麼你們會看得這麼享受？」把雙手交叉胸前，猶如一尊巨大神祇石像的路加‧艾雲達語帶不屑的說道。
「路加，你仍然顧慮著剛才的事情嗎？」佇立在艾雲達之前的亞剎特斯，淡漠地反問道。
「發生了這等事情，怎能教我停止去想？我並不像你們般冷漠啊！在未知道答案之前，我的疑慮勢難完全消除掉。」艾雲達語帶嘲諷的道。
「路加，你不相信我麼？你不相信撒旦大王了麼？」亞剎特斯回首盯著艾雲達，隱藏在風帽陰影之下的殷紅雙瞳閃過一絲慍色與鄙視，但調子卻仍舊不隨不急。
「新生魔使在沒有足夠力量支持，且修行不完全的情況之下，竟然能夠催動暗黑之力，簡直是天方夜譚。這絕對不是巧合或是幸運，這個人本身一定存在著甚麼不為人知的特別潛能，否則我堅決不相信他能夠做到我們也不能夠做到的事情。」
亞剎特斯聽罷默默無語，雙目微閉，半响過後才冷冷回答道：「我只可以告訴你，答案跟剛才的一樣，魔王使者的人選是撒旦大人親自命選的，作為士兵的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權限去過問！」
「不要再用大王的名號來壓我！亞剎特斯，要是你不願透露半點，我亦會靠自己雙手去尋找答案！」對亞剎特斯的回應態度仍舊覺得可疑的艾雲達不甘示弱，以略帶試探的口吻說道。
「那麼若你找到答案，也煩請告訴我啊！」亞剎特斯把臉別過，冷淡依舊的道。
「那我們走著瞧吧！」感到對方再沒有回應的意思，艾雲達亦識趣地打完場，在冷冷拋下一句之後，便轉身逕自離開，從貨倉的邊緣盡頭一躍而下，往陽光照射不到的方向走去。此刻，在他的內心深處，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感，那是一種對主子與同袍的不信任。縱使他知道身為魔王撒旦的使徒、魔界無上的戰士，決不應該有這種令人導向失敗的負面情感思想，但一股異樣的不安感卻在不知不覺間把其纏結起來，且在他的內心深處不斷膨脹擴大。
「任由他如此離去嗎？」雖然雙目以黑布條幪起，但對周遭所發生的一切卻依舊了然於胸，當感到艾雲達逐漸遠去後，站在亞剎特斯身旁的文天峰便即低聲道。
「艾雲達雖然比較自負與衝動，且有勇無謀，但他好歹也是一名魔王使者，應該懂得分寸，絕對不會太亂來的。」亞剎特斯淡然回應。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辦？」
面對文天峰的提問，亞剎特斯並沒有即時回答，只見他緩緩抬頭望向遠方天際，像在沉思般雙眼閃出精光，良久過後才道：「天峰，我們的計劃快可以實行了！原本計劃安排以亞當‧艾朗斯來挑釁離間聖銀十字團和幻騎士，更加加深他們彼此的敵對關係，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快便取得接觸，這可以省卻我們不少功夫。但現在尚未是實行計劃的最好時機，就讓聖銀十字團和幻騎士乾急一下吧！況且亞當的力量尚淺，太早實行計劃可能會有反效果。」亞剎特斯頓一頓便如夢囈般續道：「隨著最後一名魔王使者的誕生，神力滅魔士經已完成其真正使命，他們也是時候退下舞台了。所以在不出半年之內，『滅聖計劃』就可以展開！到時，所有神力滅魔士都會遇見到他們的最終命運，同時我們亦能夠完成誓言。這亦算是對他們的一種慈悲，一種解脫，也是我們最後能夠為他們所做到的事情吧！」
「那麼亞當‧艾朗斯呢？我感到他對神仍然抱有一絲期盼，那你認為他最終會否轉投往咱們這方呢？」
「期盼？天峰，他那一點有害的情感最後一定會消失貽盡的！」亞剎特斯雙眼向天際掃視了一下，然後冷冷的續道：「當他看見這個醜陋無比的天空之後，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會像我們一樣，對那個偽善之神感到無比的失望與憤恨，以後也不會再有一絲期盼！」
「你說得對！任誰看見這個天空亦一定會明白我們內心的感受，就算如何理性，對神多忠誠的人看見了這個『亡靈天空』，也會豪不留情的對神發出最惡毒的咀咒。」
「哼！咀咒？這個……醜陋無比的天空，可能就是神賜給世人的最惡毒咀咒吧！」
正當兩人談得咬牙切齒間，那名一直危坐在倉庫邊緣，身穿類似神父服套裝的長黑髮男子，突然大力地合上手上的厚皮封套聖經，並低聲說道：「這些都只是虛空吧。」男子話音之間沒有任何抑揚，與掛在其瘦白臉上的微笑形成了極的強烈對比。
而文天峰聽罷，亦立即反問道：「蝙蝠，你這說話是甚麼意思？」
「因為世人遭遇的、獸也遭遇‧所遭遇的都是一樣、這個怎樣死、那個也怎樣死、氣息都是一樣‧人不能強於獸‧都是虛空 ﹝For that which befalleth the sons of men befalleth beasts; even one thing befalleth them: as the one dieth, so dieth the other; yea, they have all one breath; so that a man hath no preeminence above a beast: for all is vanity.﹞。」被稱為蝙蝠的男子略頓後續道：「這是舊約傳道書第三章第九節的一段。」
「你意思是我們是獸麼？」文天峰不耐煩地道。
「我親愛的弟兄，別太敏感，這並沒有甚麼意思，只是剛讀到這節所以隨便說出來吧。」蝙蝠以依然沒有抑揚的語調回應，同時一直伏在其肩膀上的小蝙蝠，突然怪叫一聲，然後往天上遠飛去，消失無跡。接著蝙蝠便霍然站起來，其背部詭異地泛起了一陣漣漪，一對光滑如玻璃的暗黑蝙蝠巨翼悄悄地從漣漪中央突出，並迅速伸展開來。而每片蝠翼看上來便有兩米許長，加上一身黑衣和蒼白瘦削的面容，使蝙蝠看起來真的猶如一頭碩大的人型吸血蝙蝠般陰森可怕。
只見蝙蝠輕輕的一躍而起，其背部那對巨蝠翼迅即鼓動，乘著早晨的清風往穹蒼遠飛，於一片灰濛濛的積雨雲層中高速穿梭，不消一會，其暗黑的背影已在亞剎特斯與文天峰兩人的視線之中消失。
看到此情此景，亞剎特斯感到蝙蝠彷彿與微明的天空和灰暗的雲霧結合為一體，融會成一團巨大無比的黑暗、混沌，又像是被那團詭異的黑暗波濤所吞噬一般，令他不禁暗暗默想：「一切都只是虛空捕風吧！」
***********************************************
同一時間，在遙遠的大西洋彼岸，位於梵蒂岡之內的最終教廷深處的教皇書房中，正彌漫著一片愁雲慘霧。
牆壁上的巨型液晶電視螢幕，現在只是沒意義地播放著一大片磁波紋「雪花」，在寂靜到極處的敞大書房中，只餘下從電視中所發出的「沙沙」之聲。威廉斯樞機主教與霍格樞機主教一臉失魂落魄，軟弱乏力地坐在皮大椅之上。而年老的教皇則仍然坐在其精雕細琢的皇座之上，背對著兩人，卻不知道他的臉上現正流露出怎麼樣的神色。
「豈有此理！原來咱們一直都在做傻瓜，一直也被蒙在鼓裡。」在經過一段頗長的沉默之後，威廉斯樞機主教忽然怒吼道。而坐在他旁邊的霍格樞機主教卻並沒有回應，只是一臉惶惑的盯著他。
「亞當‧艾朗斯跟幻騎士團是一伙，這已經是不容咱們否認的事實！而亞當‧艾朗斯同時亦都是一名撒旦使徒，那麼在幻騎士團跟魔鬼之間，就應該有一個等號存在了。」威廉斯樞機主教不忿地道。
「那麼當晚捕捉威廉‧傑克遜失敗，及後鷹巢谷淪陷，都必定與幻騎士團有關啊……這不但代表他們與魔鬼有聯系，更代表他們有可能派遣臥底潛伏在聖銀十字團之中！所以才會對我們的行動和部署如此瞭若指掌。」霍格樞機主低聲道。
威廉斯樞機主教聽罷，便立刻從椅子彈起，走到教皇書桌前，以雙手按著桌面，俯身向前，對背對著他的教皇急道：「現在情勢刻不容緩，教皇陛下，我強烈建議咱們應該對十字團內部作一個撤底調查，而對外亦應該加強對幻騎士團行蹤的偵查，同時要求FBI 跟國際刑警發出通緝令，捉拿入魔者亞當‧艾朗斯。」此時霍格樞機主亦走上前來，向教皇表示贊同威廉斯樞機主教的建議。
可是坐在皇座上的教皇並沒有任何回應，而兩名樞機主教則定眼盯著背對著他們的教皇皇座，卻始終猜不透坐於其上的那名老人的心思，只能夠乾急著等待其答覆。書房之中氣氛再度復歸沉靜，良久過後，蒼老的教皇才以軟弱乏力的聲調作出回應：「我們一直以來對幻騎士團不斷地作出不同程度的偵查，仍舊不能成功地將之撤底剷除，近數年就連丁點音訊也查知不到……敵暗我明……而入魔者在得到他們的協助之後，我們就更加難以追查得到……若果發出通緝令，只會打草驚蛇，到時便更加難以殲敵。況且普通人類又怎會是惡魔和神力者的對手呢……現在，咱們的敗局已定了……」
「教皇陛下，你是說我們應當承認失敗，然後甚麼也不幹等待敵方的進一步行動嗎？這就是你的回應嗎？這就是神給予咱們的命運麼？」威廉斯樞機主教雙手不斷大力鎚轟書桌，猶如瘋子般聲聲嘶力竭的咆哮道，其話音迴盪於碩大的書房中，地板與牆壁也彷彿為之震動。
「銀十字之影的失敗，同時亦等於咱們聖教會的失敗。而在此事件之上，我仍然未得到神的任何啟示……等待……忍耐……是我們現在必須要的……亦都是唯一可以做的事啊……」教皇斷斷續續地悲嘆道，而兩名樞機主教聽罷，一時間也想不出如何回應，只懂一臉傷感的呆在當地。
就在三人沉默無語的一瞬，威廉斯樞機主教藏在袍中的流動電話突然響起。他無力的嘆了口氣後，便伸手把電話拿出來接聽。「甚麼事……那麼他的精神狀況如何……明白……好好……你替他錄一份詳細的口供，我要清楚知道當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
正當威廉斯樞機主教接聽電話同時，霍格樞機主一直站在一旁觀看著，感到對方慢慢的由冷淡轉為驚喜，卻不知究竟所謂何事。
「教皇陛下，在下有事匯報，剛收到美國醫療部方面的電話，得知當晚受到魔物襲擊的洛城一零一區域作戰指揮中心之中，那名唯一生環者保羅‧安德遜神父，經已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了。」威廉斯樞機主教掛上電話後，便急不及待的向教皇匯報。
「保羅‧安德遜神父？就是在報告中，那名在入魔者亞當‧艾朗斯小隊中當通訊員的神父？如無記錯，報告中說他跟入魔者的感情好像不錯啊！」教皇頓一頓續道，其話音之中充滿歡慰：「哈哈……看來我們並沒有被神捨棄掉，而我們手上的籌碼亦未完全輸盡呢！」
【第十八章待續】
┼次回預告┼
對於亞當這名新生魔王使者，竟然在如此短促的時日裡便能夠催動暗黑魔力。高傲自負的第七魔使，被稱為暗黑狂牛的路加‧艾雲達，對此感到憂心忡忡。在得不到亞剎特斯的清楚解釋與及苦纏心中的憂慮之下，艾雲達決定以自己那雙破壞力大如狂牛的鐵拳去尋找答案。敬請留意第十八章【疾電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