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面對死亡,對於死亡開始有曖昧模糊嘅認識同印象,開始思考死亡呢一回事,依稀仲記得應該係我幼稚園高班嘅時候。當時嘅我,仲未明白死亡係一件有幾咁可怕嘅事。生命,有時候係細路嘅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朱偉強,你知唔知點解佢哋唔識再郁嘅?佢哋平時走得好快架喎。」 

  朱偉強攤開佢原本緊握住嘅拳頭,我依稀見到一具經已肢離破碎嘅軀體:「死咗咪唔識郁囉。」 

  朱偉強住係我對面屋,即係我鄰居個仔,當時嘅佢已經係一個準備升中一嘅小六生,周不時都會嚟我屋企教我做功課或者同我畫吓公仔。 以前屋企好亂,成日都有好多曱甴係屋企肆意橫行,老母講落,見到曱甴,一定要抓住佢,唔可以畀佢哋有逃走嘅機會。 

  我問老母,點解要抓住佢哋,朱偉強即刻爭住答:「唔可以畀佢哋走甩架。」 係,絕對唔可以畀佢哋走甩。一定要抓住佢,然後整死佢哋。 





  嗰陣時我並唔明白點解佢哋一定要死,佢哋好似無做過啲咩嘢壞事。但老母每次見到佢哋都會好似經期紊亂咁,佢哋係咪做咗啲咩壞事我唔知而得罪咗我老母呢?我真係唔知道。我淨係覺得,好地地點解要令到佢哋唔再識郁。郁唔到,係一件好慘嘅事。 

  毛都未出齊嘅我又開始諗,有一日我係咪都會唔再識郁?當然,細個嘅我並未知道個答案係「一定會」,但心入面對於死亡已經有一種強烈嘅恐懼。 因為我都真係唔希望有一日我會無辦法再郁。 

  匿係屋企三個月嘅我,諗咗好多嘢。我終於明白點解有人會想死,雖然我呢一刻無咁嘅諗法,但我真係能夠明白。 

  生活有時候似係一條河,順流而下,有咩會係條河到流過,我哋無辦法預料得到,亦都無辦法控制得到,好嘅,我哋欣然接受,而壞嘅,我哋力所能及嘅事,可能只係默默承受,直至承受到某一日,我哋自覺已經無辦法再去承受。 

  生而為人,會唔會就好似當年我同朱偉強一齊整死嘅嗰堆其實無做過啲咩、完全無辜嘅曱甴;而呢個世界,就係當年好似好純真,不過又好殘酷嘅朱偉強,同埋我。我哋成日都以為自己走得甩,但係呢個世界一直係我哋身後追住我哋。點樣走都好,佢都等緊一個機會,抓住我哋,令到我哋唔再識郁。 





  「咁咩係死呀朱偉強?」 

  「咩係死?低能,咪以後都唔識得郁囉。」 

  我諗我終於明白我廿五歲堂堂一個大男人點解都仲成個女人咁咁驚曱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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