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用你一切的方法去恨我: 個性古怪的劇作家
1.
「其實,我係咪一個怪人啊?」
「吓?做咩無啦啦咁問?」我推一下眼鏡,望向碼頭外的一片漆黑。
「答左我先啦。」
「都唔算既我諗。」浮浮沉沉的海浪沒有向我折射出答案。
「坦白講我都覺得自己份人好唔正常......」他一邊說一邊搖頭。
「咁係你同其他人唔同啫。」
「唔洗再哄我喇。」他苦笑。
「其實你比起我地仲要叻好多。」他的側臉告訴我,他似乎沒有把話聽進去。
「點解我就係唔可以正常啲?」他用食指和中指壓著自己的鼻尖。
「你知唔知?」我按著他的手背:「一路以黎你教識左我好多野?」
「唔。」他強忍著淚。
「所以,」我靠近他的耳邊:「我真係覺得你係一個好犀利既人。」
畢峰,是我這輩子裡面最好的朋友。
我想該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因為我在一生當中認識了他不只一次。
第一次認識他,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那時他跟你和我一樣,是個平常的小孩子,有著圓圓的臉蛋,小小的鼻子,笑起來瞇著雙眼,在成年人眼中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跟他常常待在一起,無論任何事情,我倆總是形影不離。
不過後來我跟畢峰的交情逐漸變淡......
你或許會問,是因為轉校了嗎?
不是,自從我小學三年級遇到他那一刻開始算起,沒有多也沒有少,我跟他是十年的同班同學。
也就是說,我和畢峰並沒有分開過。
至於兩人關係轉淡的原因,是因為那時的他實在太奇怪了。
他升上中一後的言談舉止就變得古怪起來,講話總是很難讓人明白。
中一的時候,我們要到黃埔軍校參加一個為期一星期的體驗營。
整個星期下來也沒有甚麼特別,只是在離開黃埔軍校前的晚上......
他展現了他與眾不同的一面。
那天晚上我們需要向在場的老師、同學和教官作一個表演形式的分享,例如唱歌跳舞,甚至演話劇也可以。
不過,當中有一個規定───我們不能模仿教官。
可能是因為這麼多年下來,有別的學校的學生把教官拿來模仿戲謔吧。
就是這個規定,刺激了畢峰的神經。
「拿,雖然就話我地唔可以扮啲教官啫,之但係我地可以想像有個教官企係我地面前架嘛。」他頓了頓:「即係對住空氣做戲。」
那時的我心裡想,究竟畢峰你在說些甚麼......
「你知唔知你自己講緊啲咩呀?」
「咁即係要點做?」
「到底畢峰個腦裝啲咩架?」
眾人以一臉不解的表情回應畢峰。
最後,我們當然沒有聽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以後我想起了這件事,才明白那時他想要表達的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他在話劇上的點子特別多,及後還有機會讓他再證明一次。
在黃埔軍校的那件事過後,他變得愈來愈難與人溝通,變得愈來愈孤僻。
那時開始我就沒有再接近他,我害怕跟他繼續作朋友的話會被其他人排擠。
直到現在,我也很後悔。
他在孤獨中渡過的三年時間,或多或少和我有關係。
我和他再一次成為朋友,已經是高中的時候了。
那是我第二次認識他。
2.
為甚麼我中文寫作的分數總是這樣低呢?我望著桌上的那張紙───「去蕪存菁」。
甚麼是去蕪存菁?該去些甚麼又該存些甚麼?
「陳廣鋒。」忽然一根手指頭黏到紙上:「你唔明咩叫做『去蕪存菁』?」
我被畢峰嚇得幾乎整個人跳起來。
對了,忘了跟你說,我的名字叫陳廣鋒,和畢峰一樣,是個戴眼鏡的男生,不過他的鏡框比較大,我的比較小。
大概就是這樣,其他關於我的事情都不太重要,如果以後有需要的話我會再作補充。
「有無......就用綠筆啦。」他拿起我案上的綠色筆:「拿,而家個題目係『一次遲到的經歷』,其他唔關題目事既野將佢拎走就得。」
「咁即係───」
「平時返學準時唔使說明。」
他劃去第一行。
「起身之後食咩早餐唔使講。」
「綁鞋帶綁錯幾次唔使講。」
「係輕鐵上面有個大肚婆生仔唔使......咦?哦,因為佢所以班車延誤左,可以留低。」
「最後最後呢度,啲朋友問你點解遲到亦都唔需要寫。」他圈起最後一行:「仲有感想太短。」
「好喇,你睇下。」他指著我的作文:「成篇文入面可以比分你既字數佔左一半都唔夠,咁你既分數就緊係一半都唔夠啦。」
他好像講得挺有道理。
「好心你啦畢峰,唔識就唔好係度亂教人啦,成日以為自己好叻咁。」
「你......」畢峰蹶蹶嘴,沒再說些甚麼就走了。
「佢做左啲咩好事黎呀又?」她拿起我的作文來看。
「喂───」我伸手想要取回。
「睇過......」她轉過身來背向著我。
啊......她好像出現得太早了。
關於她的事,我想再遲一點再告訴你。
目前為止你只能知道她是個女生。
放心,她之後一定會再出現的,她可是這個故事的要角。
「佢......」她仔細地檢視著我的作文。
她從頭再看了一遍。
第三遍。
「乜你比佢咁畫法都仲可以粒聲唔出架?」她將作文還給我:「真係無眼睇你。」
她走了。
我轉身看著畢峰,只見他在看書。
回頭看看自己的作文。
這是畢峰跟我上的第一次寫作課。
3.
那天晚上我和王樹恆他們相約在停車場的天台上打籃球,發現人數好像不夠,此時我想起了畢峰。
於是我憑著幾年前的記憶撥打了畢峰家裡的電話號碼。
「喂?」
「啊畢呀?」
「唔?做咩突然間打過黎?」
「打唔打波?」
「吓,我呀......」
「喂,黎啦,我地唔夠人啊。」
「咁呀?咁好啦。」
到了停車場頂樓,只見王樹恆一人在練習射球。
王樹恆是我們班中個子最高的人,為人爽朗,喜歡開玩笑,也很喜歡打籃球。
「喂恆恆。」我向他招招手:「我叫左啊畢黎喎。」
「唔係掛?畢爺都黎打波?」原本坐在一旁的黃朗升忽然冒出來。
黃朗升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他長得不算高,膚色有點黑。
還有就是他對大部分事情的反應都很誇張,言談之間總會吹噓別人一番。
可是有時候他會變得格外沉默寡言,展露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等了不久,人到齊了,我們六個人分成了兩組。
我跟啊畢還有驢背一組。
「驢背」的名字叫盧沛聰,我們取其諧音,稱他為驢背。
盧沛聰挺有運動細胞,雖然他沒有王樹恆的身型優勢,但是靈活的身手足以讓他在籃球和足球上充分地表現出他的天賦。
「咁難得啊畢爺過黎打波,咁就你地開波先啦。」王樹恆把球傳給我。
「驢背!」我傳球給盧沛聰後馬上往三分圈裡面跑,快要到達底線的時候,盧沛聰及時把球傳回來,我直接跳投得分。
「哇頂,點玩呀?你兩個咁屈。」黃朗升把地上的球拾起然後拋給我。
「輕鬆。」我聳聳肩。
我將球再次傳給盧沛聰,自己跑進禁區內。
不過這一次沒有這麼容易,王樹恆早就擋了在我的身前。
「喂,做唔到波呀。」盧沛聰一邊帶球跑動,一邊尋找著傳球的可能性:「老畢接波!」
盧沛聰將球推向畢峰,只見畢峰蹲下身子,右掌一摑......到底他在搞甚麼啊?
當我繼續注視著球的去向,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籃球鑽過王樹恆的胯下,碰了地面一下,落在我手中。
我再次進球了。
「得分,接到老畢致命直傳後。」盧沛聰看見這個奇異的傳球也忍不住以歌詞讚嘆一下。
「有無咁負碌呀?」黃朗升抱著頭。
隨著畢峰接二連三的交出助攻,我漸漸察覺到他的洞察力和創造力並不是一個偶然。
經過雙方一輪攻守後,我們僅以一分之差領先,還欠一球就要贏了。
「喂,升哥、容庭,我地夾住陳廣佢地兩個啦,畢爺唔識射架。」
容庭是個瘦削的男生,他常常練習體操,因此他的動作比盧沛聰還要敏捷。
王樹恆他們三人把我和盧沛聰擠在籃框底下。
「老畢,試下自己射啦。」盧沛聰大喊。
畢峰點頭,目光投向頭上的籃,蹲下身......
王樹恆他們完全沒有上前阻撓的意思。
畢峰雙手一推,籃球飛向籃框。
這一球會進嗎?
「哎呀高得滯啊!」盧沛聰皺著眉頭。
「碰!」籃球重重地撞在籃板上小黑框的右上角,然後向我這邊墜落......
當時我沒有時間細心思考到底啊畢是不是故意把球拋偏的,那時我的雙腳自然地一蹬,我只能打賭王樹恆他們還未反應過來。
結果我成功在半空中把球送回籃裡。
我望著啊畢,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贏左喇。」
啊畢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我也伸出手,然後我倆互相擊掌,再緊握著對方的手。
我跟他再次成為朋友。
4.
幾天後,盧沛聰約我們一起到天秀的足球場踢球,那一次我也把啊畢叫來了。
那天他很高興,及後多次的撲救亦叫我們為之振奮。
可是他不幸受傷了,他被人撞倒在地上,腳踝受傷。我們只好讓他坐在場邊休息。
不久天上忽然下起大雨,球場內的人都匆忙地跑回家,我和王樹恆他們也不例外。
「哇頂,又會忽然之間落咁大雨都有既?」黃朗升一邊跑一邊用雙手蓋著頭頂。
「閃水啊快啲!」雙腿最長的王樹恆領在前頭。
「喂,啊畢呢?」我想起了一直坐在場邊的畢峰。
在濛濛的大雨之中,我看到一個走得一拐一拐的身影正在走向我們。
「你地走先啦。」我奔向啊畢:「我返去睇佢。」
「Adore,你自己保重喇烈士。」黃朗升轉身大喊。
「畢峰!」我上前攬著他的肩。
「快啲走......我地要快啲走。」眼鏡滿佈水珠的他望著前方。
「過左馬路先,我地就到架喇。」
我和他在舉步為艱的雨中一步踏著一步的離開球場。
啊畢的腿突然一軟,失去了平衡,向前倒下。
「畢!」我趕緊攔住他,不讓他倒在地上。
「仲頂唔頂到?」我問他。
「唔......」他的樣子告訴我他很痛苦。
於是我俯身,將左手手臂貼在他大腿與小腿之間的位置,右手摟著他的肩,將他抱起來。
「鋒......」他伸手搭著我的頸項。
「就快到架喇。」這樣抱著他真的很吃力。
終於我倆到了可以暫避的地方。
我把他放下來。
兩人望向外面的雨,還有被雨趕著跑的途人。
然後相望著對方,不禁笑了一下,因為我和他早已渾身濕透。
我摘下眼鏡,用濕漉漉的衣服嘗試拭擦著,好像愈拭愈模糊了。
「陳廣鋒。」啊畢突然從側面抱住我:「多謝你。」
「唔好咁啦......」
我感到心裡一陣燙熱。
「多謝你無丟低我。」
我分不清他所指的是踢球還是......
「如果唔係你───」
「唔洗再講喇。」我合上雙眼:「根本唔算得係啲咩。」
要不是三年前的我對他被排擠的事視而不見......
「唔好怪自己,你根本就唔需要怪自己。」他把臉貼在我的肩膀上:「要怪就怪我啦,所有野都係我自己攞黎。」
「對唔住。」淚水還是落下了。
「仲有時間,我地兩個仲有時間架,不如我地重新黎多次啦。」
「唔。」我點頭。
二零一五年九月二十六日,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我跟啊畢在雨中許下的承諾,再續我倆之間的兄弟情。
「終於,終於比我等到呢一日喇......」啊畢舉目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吁了一口又長又深的氣:「我有文學歷史唔揀,專登走黎讀生物化學就係為左可以同你係埋同一班。我,我───」
我沒再多說甚麼,只緊緊的擁著他,愈擁愈緊。
因為我也會害怕,也會害怕再次丟失了他這個好朋友,害怕在雨中風中失去他的蹤影,怕這輩子也再找不到他。
「陳廣鋒......」他擁著我。
「唔好再分開喇好嘛?」抽泣使我連講句話也感到份外困難:「你係我係橫風橫雨入面執返番黎架死仔。」
「知喇。」
我倆最終破涕為笑。
就是因為我,他選錯了。
他選錯了他該走的路。
時至今日,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初他選的是文學,現在他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5.
當時的我以為接下來的三年會過得很容易,沒想到過了不夠一個月,我跟他的友情便面臨一個大考驗。
那天中午,我們在頌富商場吃飯的時候遇見幾個同班的女生。
「喂,咁啱呀,升哥你地又會係度既?」孔欣萍在我們面前走過。
「喂升哥,欣欣姐叫你喎。」王樹恆用手肘撞了黃朗升一下。
「咪搞啦。」黃朗升掙了掙。
孔欣萍是黃朗升喜歡的女孩。
她的身高跟黃朗升相約,臉蛋圓圓,額前的劉海是一條及眉的水平線,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雖然在我眼中她是個普通的女生,但我知道在黃朗升心中她有她的過人之處。
說實在的,我覺得他們挺合襯。
可是每當孔欣萍出現在黃朗升面前,他就會變成一個害羞小男孩,不敢直視她。
在孔欣萍身後的還有林悅清,那個搶了我作文的女孩終於再次出現。
那麼,按照承諾,我現在就好好介紹她。
她是班裡長得最白的女生,膚色白得像雪一樣。
加上她樣子真的不賴,雖然眼睛不大,不過她小小的鼻子和甜美的笑容足以讓啊畢喜歡上她。
提起啊畢喜歡林悅清的事,就在這再講多一些吧。
啊畢在中一那年曾經向林悅清表白,但被拒絕了。
「我唔鐘意啲對眼咁細既男仔架。」林悅清搖搖頭:「同埋你個鼻又咁大,顯得你對眼細上加細,咁樣我真係好難可以鐘意你架。」
我想這是啊畢他初中時變得沉默寡言的原因。
幸虧當時的他沒人理會,所以他沒有成為別人的笑柄。
甚至除了我和啊畢以外,我想已經沒有人記得這件事。
「哎呀,升哥你睇,人地係果邊果檯食飯呀,仲唔快啲去馬?」王樹恆再次碰碰黃朗升。
「唉,這些機會......」黃朗升摸著自己的前額。
「算罷啦,我都覺得升哥同埋孔欣萍兩個無可能架喇。」啊畢竟然講出這樣的話。
黃朗升收起了臉上的苦笑。
「喂,老畢你唔好講野去咁盡啦。」盧沛聰好像也發現談話的氣氛變得有點不太好。
「我有講錯咩?」啊畢壓著眉頭。
「畢。」我按著他的手臂。
「做咩呀?唔夠膽呀?夠膽既你咪去追人囉,仲坐係度做咩。」這些完全不像是啊畢平常會說的話。
黃朗升二話不說便站起來。
「喂升哥,」啊畢拉住黃朗升的手:「咁又唔洗咁既。」
「咁你想點?」黃朗升轉過身來瞪著啊畢。
「我都係玩下啫。」
「唔好玩,」黃朗升坐下來:「一啲都唔好玩。」
接下來整頓飯黃朗升連半句話都沒有說。
我知道這一次啊畢闖禍了。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怎樣睡也睡不著。
我很清楚啊畢將會因他所說的話而被杯葛......
為甚麼他會跟黃朗升說這種話呢?
這根本就不像我所認識的他。
不過黃朗升生啊畢的氣,這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在深究原因之前,我得先作個抉擇。
我該選誰呢?
電話響起了。
是啊畢傳來的訊息。
「鋒。」
我竟然不敢去碰那個電話。
為甚麼呢?
我又在怕甚麼呢?
明明就說好了要重新再作朋友,過了不夠一個星期就要食言了嗎?
不行,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站在畢峰這邊。
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再一次被遺棄,那種感覺一定不好受。
於是我拿起了電話。
「今日做咩事?」我問。
「你係咪覺得我今日咁講野好奇怪?」他很快便回覆了我。
「係。」
「如果升哥佢真係嬲左我既話,你會唔會跟埋佢地一齊唔理我?」
「不如你講左今日做咩事先......」
「你答左我先啦。」
「唔會。」
「多謝你。」
傻瓜,我只不過是在不夠五分鐘前才決定了相信你。
「如果我話其實我係想幫升哥先咁做,你會唔會信我?」
「幫升哥?」
「無錯。」
「你既意思係......」
「唔話你知住,聽日先。」
「咁即係點?」
他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了一整晚,也猜不透究竟啊畢在想著甚麼鬼主意。
6.
到了第二天,黃朗升並沒有刻意避開啊畢,也沒有杯葛他。
不過他總是在啊畢面前顯得很不高興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他亦沒有像平常那樣健談。
就算是誰都能看得出他還在生氣。
到了放學的時候,黃朗升連再見也沒說就離開課室。
「喂,」啊畢牽起我的手:「跟我黎。」
「升哥。」啊畢把他叫住。
「乜?」黃朗升回頭望著我倆。
「尋日既事好對唔住啊。」啊畢欠欠身。
「你唔好再遲啲?」他轉身正想要走。
「喂升哥。」我拉住他的手。
「喂你仲想點?」他將我的手甩開了。
「如果我話我可以幫你追到孔欣萍既話......」啊畢踏前一步:「唔知升哥你又肯唔肯原諒我呢?」
黃朗升的眉上揚了一下,接著又回到原來的樣子:「你估你話追就追呀?」
「咁你肯定唔肯先?」
「咁你追唔到咁點先?」他盤起雙手。
「到時你話點就點。」
「拿,乜都得丫嘛?你話架。」
啊畢向黃朗升伸出右手:「一言為定。」
「你係玩得起至好。」黃朗升跟他擊了一下掌:「好喇,我返歸喇。」
我倆目送他漸漸遠去,然後也啟程回家。
他似乎已經怒氣全消。
「搞掂喇。」啊畢聳聳肩,打了個呵欠。
「咪住先,你尋日所講既幫佢就係幫佢追孔欣萍?」
「係啊。」
「咁......咁你幫還幫丫,唔洗搞到輸賭咁嚴重架。」
「又有咩所謂?」
「萬一佢追唔到───」
「無可能。」他搖搖頭,望著我的雙眼:「我係畢峰喎。」
這樣的答案聽起來或許你會覺得很可笑。
可是,當時他真的這樣回答我。
不知怎地,我被他的眼神說服了,沒有再質問他甚麼。
至於黃朗升和孔欣萍後來怎樣?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不會現在就告訴你。
請你暫時拿出一點點的耐性,繼續聽我說下去吧。
7.
隔天黃朗升一回到學校就揪起了啊畢的衣領。
那不是因為黃朗升忘記了和好的承諾,而是因為啊畢幹了些好事。
「孔欣萍佢尋晚同我講話你撩佢傾計同講埋啲無聊野喎畢峰。」
「你冷靜啲先。」
「你咁樣算係幫緊我咩?」
啊畢按著黃朗升的手背:「你諗下孔欣萍有幾可會主動搵你?」
「有咩關係───」黃朗升講到這,便鬆開了緊握著的手:「你咁做真係幫緊我?」
「我又有幾可會呃人呢?」啊畢拍拍黃朗升的肩膀。
「Sor呀。」黃朗升握住啊畢的手臂。
「得喇,而家你明就得喇。」
黃朗升走了。
「啱啱先無事丫嘛?」我走到啊畢身邊。
「無野,」他掃一掃校服:「最怕佢唔黎找我晦氣啫。」
「吓?你咁講咩意思?」
「我咁做係為左證明孔欣萍有事既時候會搵下升哥。」他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然後把它攤開:「咁劇情先可以繼續發展落去。」
「咁即係你撩孔欣萍傾計既事係真既?」
「犧牲下啫,無乜野。」他聳聳肩。
「咁你跟住落黎諗住點做?」
「睇定啲先。」他在小筆記本上的第一行劃上一個剔號:「我唔覺得所有既野都會照足晒我所諗既去做。」
「梁育慧?」我瞥見筆記本上的第二行寫著這個名字。
梁育慧是孔欣萍的好朋友,是一個瘦削的女生。
「遲下先,而家未係時候住。」他闔上小筆記本:「適當既時候我就會搵佢幫手。」
啊畢的神情好像流露了一絲滿足感。
「做咩咁望住我?」他指著自己的臉:「哦......你可以話係我貪玩既。」
「點解你可以咁有把握?」
「觀察。」他用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雙眼:「孔欣萍對升哥應該多少都有啲好感。」
我這才明白到畢峰在這三年沒有怎麼說話的日子裡面,每天都在觀察和思考......
想到這我有點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