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叫原罪?你呢鑊真係完美示範。」Judy邊咀嚼邊調侃著。

「有咩慘得過一出世就註定要食檸檬?我真係望唔透。」我說。

「就係未出世已經註定要食檸檬。」馬騮認真地說。

「或者下一世都註定要食檸檬。」Judy也一臉嚴肅。

我們三個在市政大樓的熟食中心,一路吃著沙拉骨、泰式椒絲通菜、魚香茄子煲,一路聊著雜七雜八的事情。我的腦海還是被方才在病房內發生的事情塞得滿滿。既然她那麼決斷,為什麼她對自己毫無抗拒感?Gaby雖然是超級考順的乖乖女,但她是否仍然不想放下這段關係,甚至願意犧牲她爸爸的安危?──不,她肯定不會。……
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們?





「喂,做咩成程唔出聲?嚇到傻撚左?」馬騮說。

「定係探完人又食多鑊檸檬?」Judy大力嚼著沙拉骨。

「有啲野我諗唔通姐。」我低頭看著面前的白飯,「唔明點解學校會做得出呢啲事。」

「都過左咁多個月啦,你當笑話聽完咪算囉,咁上心咪盞自己辛苦。」Judy苦口婆心地說。「你唔知咋,我地羽毛球個邊上年咪團體亞軍既,打最後一場決勝賽輸左個個,今年突然話唔打。問佢原因,佢就依依唉唉好似有口難言咁,剩係話係私人原因,搵鬼信。」

「但係我唔甘心就咁完。」手中的筷子快要被我捏斷。「而且,Gaby話佢好想──」





「?!」

「好想乜野?」

覆水難收。

「好想──睇我拎冠軍。」

Judy差點把整塊排骨吞入喉嚨,馬騮則滿口白飯噴了一桌,惹來旁邊的食客憎厭的目光。「唔係掛師兄──」馬騮把眼睛瞪得好大。





Judy猛烈咳嗽,然後慢慢喝下一口溫水。「而家佢老豆會唔會已經係屋企暴斃左?」

「唔係啦,Call定白車先,你老尾日光日白講鬼故。」馬騮佯裝拿起電話。

「你兩個咪玩啦,佢真係咁講。」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鬆開捏得滿是手汗的掌心。「佢仲話咩比啲時間佢,咩好快就會知點解,仲有咩──唉我唔知喇,總知我聽到一頭霧水,係聽完Judy講返成件事之後先估到多少少。」

「比時間佢……佢自己都控制唔到架……」Judy喃喃自語。

「Judy?」

「呀,冇,我話我覺得佢始終都唔相信呢家野,就算佢點錫佢老豆都唔可能為左佢,扭曲自己。」Judy說得很堅定,「呢個唔係我識既Gaby。」

「而家打去佢屋企,問下佢個管家佢老闆死左未,咁咪知道係咪真係咁邪囉。」馬騮不置可否。





「要死一早死左啦。記唔記個日中午,佢個排球碌左過黎。」

「你同佢前後腳借野個日?」Judy問。

「係,就係個日。我同馬騮傾傾下計,突然有個排球碌左過黎。我望過去排球場,見到Gaby棟左係到,郁都唔郁,好似等緊我過去咁。」

「點解好地地一個愛情故事,你可以講到好似鬼故咁?」馬騮問。

「即係──我意思係──我覺得佢係專登碌個波過黎。」

馬騮「噗哧」一聲開懷大笑,Judy也半掩著臉嘰嘰笑著,生怕又會把飯硬噴出來。

「呢鋪大鑊,唔通真係咁邪──我地個Friend比鬼上身呀。」

「仲有少少妄想症添。」





「喂,」我心中慍怒,「我認真架好冇。」

馬騮見我皮肉不笑,驟然收起了笑容。「佢專登碌個波埋黎做咩?點解佢唔自己行過黎搵你?」

「你都傻既,Gaby點會咁主動。會既話個個就唔係Gaby啦,雖然專登碌過黎都好有問題。點解你會咁諗既呢呀聰爺?」

「直覺──我都覺得好奇怪,好似佢有難言之隱咁,有野想話我知但又唔出得聲個種。」

Judy突然面色一沉,隨即又掛起笑容:「其實會唔會係你諗多左呀。」

「我都唔知,可能真係我諗多左啦。」

馬騮用力把通菜吸啜進口中,弄得滿臉椒絲醬汁。「喂聰仔,話時話,你有冇諗過重新夾返埋 隊波?」





我輕蔑地笑了一下,「夾?你唔記得校長個時講咩架咩?條仆街根本就有心整散隊波。」

「唔好同我講呢啲野,你自己想唔想打返先。」馬騮說。

「你講到好似呢到你話事咁喎。」我笑笑。

「聰仔,我咁大個仔都冇試過咁認真。」馬騮嚴肅得像被什麼附身,「如果你想夾埋隊波,我點都會幫你手,前提係你自己要燒返著你團火。」

「馬騮,我識你咁多年,我知你你知我,好多野已經在心中,心領啦。」我緩慢地啜了一口茶。「就算你幫手,隊波都湊唔夠人。更何況,個死肥佬下年肯定會大手買返幾個球星返黎,到時已經唔係個回事啦。」

「我唔係講緊呢個幫手,」馬騮每一隻字都很清晰,「我係話,我有辦法搞掂校長個邊。」

我和Judy的眼珠快要掉落桌面。

「馬騮──你講真?」Judy難以置信。





「你識我咁耐,有見過我咁認真咩。」馬騮自信滿滿。

「你有咩方法?」我訝異地問。

「有咩辦法黎講呢,我要賣個關子,你專心做你應該做既事啦。不過聰仔,我真係唔想睇住你再頹返。」他的目光低留在空氣中的某一點,「岩岩個幾個月,我覺得,我人生好似冇左個兄弟咁。突然消失左,好空虛──」

「如果你係講真既話──」

「我想搵返我兄弟。」

我赫然抬頭和他堅定的眼神交接,然後整個僵住。

「如果你係認真既話,我唔會再猶豫。籃球係我既夢想。」

「籃球係我地既夢想。」

我舉起拳頭。這一次,拳頭被自己捏得很痛,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