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同佢做完愛 , 我都會點起一支煙: 二十九
第二日醒來,我乘了最早的一班機往倫敦出發,
出發前我買了一包英國出產的Dunhill香煙,
才抽了幾口,想起Joyce的苦口婆心,
於是沒等抽完,就把煙蒂弄滅了。
香港到英國是一趟長途的旅程,
其實可以選擇的話,我還是寧可乘火車或是輪船,
置身高空三萬里,一條性命都仿佛不在自己的手裡。
不過也有個好處,從窗外遠望,白雲成團,下面是一片碧波尉藍,
從另一個角度看,會發覺原來世界也有美麗的一面。
或許世間本來就是一個美麗的樂園,
只是你和我都不斷在蠶食她的美好,把她本來的面目都給磨滅了,
其實你我都誤解了她。
旅行使人忘憂,只是也總有回家的一日,
不,我實在不該想得太遠,
活在當下,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
在起點時已經想到終站,確實有點過度悲觀。
我在機上讀著狄更斯的雙城記遣悶,十多個小時很快就過去。
我沒有遇到甚麼空中的異國情緣,
其實就是有,也不過是短暫如曇花乍現的愛恨,
我還是不想再承受失去的痛苦,就是一次也夠痛若錐心。
世間上最美麗的事物,從來就是失去而不可再得的事物,
失去的永遠是好,握在手裡的往往是平平無奇,
每個人也總帶著點點犯賤的基因。
我帶著這種犯賤的基因來到異鄉,
因為時差的關係,這裡還是日頭,
但少了層層高樓的簇擁,仿佛又比老家多了一種靈氣。
出生的地方為之家鄉,但若家鄉已然面目全非,再住不下去,
家,還是家嗎?
遙想一百五十年前,當英國的炮火打來一紙南京條約,換來一個小小漁港,
異邦人為之帶來繁榮,點點漁火在東海上燦若明珠,生花萬朵,
那個時代,那一代人,今天卻儼如燭火曙滅,俱不復再,
換來的卻是斑斕艷俗,犬馬聲色的閃爍霓虹,
如果紅綠走馬代表著繁榮,在赤紅滿地的泥土上,
我還是寧可舉頭望見青空白日,而非繁星點綴,
至少在日光下,我還找到一個民族的希望。
家的定義也開始模糊,
出生的地方為家,但在家活不下去,家就不是家了。
這個世間上按理不該有把兒孫趕絕的家,
但若然不幸遇到,反抗可以省著,只管逃離就是了,
你永遠不可能要獅子不吃葷,也不可能向老虎要了牠的老虎皮,
當你認清其本性,你會發覺掙扎不過是徒勞,
把最後那一點癡心妄想已滅卻,做人還是該看清現實,
自我陶醉於誰也沒有好處。
家是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
當你看著「尋找他鄉的故事」,其實裡頭的主人翁,早就不把故國當做家了。
世界很大,把目光放遠,其實天涯何處不可以為家?
我拖著一個小行李箱,點起一根香煙,看看手錶,
仰首向天呼了一口,天色很藍,這口氣也呼得舒暢,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副墨鏡帶上,然後就往父母的住處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