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藍藍
 
 
「幫你一個忙?」春郎問,雪茄隨咬字而晃動。
 
「冇……錯。」我黯然地說,極力收制自己的力量。
 
可是,我知道,憑我現在的控制力,失控暴走只是時間的問題。
 
一切,已超出我的控制範圍。


 
「唔洗咁既樣喎,幫你拎枝洗紋身藥水啫,我實會幫你既。」春郎說,眼睛在尋找我的斜揹袋。
 
「我……」我就快說不出話。
 
「定係,你想我強制幫你熄機?」他露出右臂,白虎紋身在舔自己的肉爪。
 
「咁又……唔洗。」我說。
 
看見他的紋身,汗開始發冷,還起了雞皮。


 
「原來係阿嫂度!」他終於發現了,斜揹袋掛在藍藍身上。
 
「藍藍,阿嫂!」春郎想招手,但還是沒有拔出手臂,就往藍藍方向走去,「你睇下個袋入面有冇兩枝銀色樽裝既藥水?」
 
「應該可以消除到佢身上既暫時性紋身。」
 
「因為嗰兩枝洗紋身藥水,同程強飲嗰兩枝,係同一間公司出產,而且係同一個牌子,仲針對同一個暫時性系列而出,所以應該一飲就見效。」
 
春郎說了一輪,終於走到藍藍面前。


 
但袋裡空空如也。
 
「銀色樽裝……係邊呢?」藍藍問,蹲了下來,雙手摸地,目光在各式各樣洗紋身產品中遊走。
 
「好似……係嗰枝。」我看見了,手指遠遠一指。
 
「呼呼——」那個位置馬上刮起大風。
 
「屌你係咪搞事?」春郎罵我一句,左手一接,右手一抓,在刮起的風中找到兩瓶對應的洗紋身藥水。
 
「等我,拎過去。」藍藍自告奮勇,走出了風牆,奪過春郎手上的兩枝藥水。
 
「我程強有事,當然係由我藍藍出馬。」她迎著狂風,抱緊藥水,一步一步地前進。
 


傷勢還未康復的她,每一步,都是沉重而艱辛。
 
「危險啊……藍藍。」我勸說。
 
「春郎,唔好……比佢過黎。」我輕輕提手,劇烈的強風直吹向藍藍。
 
一大片樹葉、兩大片樹葉,被吹起而貼在春郎臉上。
 
「屌,叫你咪撚搞事,係唔聽。」他不耐煩地拿下樹片,站在藍藍的身後,扶穩了被吹跌的她。
 
「阿嫂,我送你過去。」春郎把皮球紋身,轉換成風扇紋身,讓白虎拿起。
 
「唔該。」藍藍禮貌地點頭。
 
隨即,風扇紋身發動,一股強風承托著藍藍的背部,把藍藍一下子送到我的面前。


 
看著藍藍,看著皺緊眉頭的她,我不敢說一字,全身也不敢動一下。
 
我怕,會傷害到她。
 
「躂——」藍藍著地站穩之後,突破一重、兩重風浪,站到了我的身前。
 
「程強,我唔准你就咁死。」藍藍堅強地說,眼裡有淚,右手拿起一瓶藥水,「今次到我餵你,你同我跪低!」
 
但我動不了,我也怕萬一膝蓋動了一下,會發生什麼意外。
 
「跪低啊。」藍藍說,按出幼細的飲管,「係咪唔聽話?」
 
唔係啊,但我連話都不敢說。
 


只能流下一滴淚。
 
「喝!」她大喝一聲,重重地踢我的左小腿,同時用手拉我的左耳珠,強制讓我單膝跪下。
 
就這樣,在烈風中,我左膝跪地了。
 
「你敢漏一滴出黎,你今晚就知死!」藍藍眼紅紅地說,用力吸一口飲管,讓口腔充滿藥水。
 
然後,她吻下來,把藥水傳入我的口中。
 
一瞬間,嘴唇被封滿,我的喉嚨,也一口一口地把藥水吞下。
 
「冇野睇,冇野睇!」春郎罕有地打開雙臂,攔住一群好奇的日來族人。
 
「再黎。」藍藍說,再吸一口,然後用吻過給我。


 
嘴唇與嘴唇的交合,過程中,我感受到她對我的關心。
 
我感受到她對我的愛。
 
這個勇敢地前來救我的人,是我最愛的女人,是想守護的愛人,我的老婆——藍藍。
 
「愛啊。」日來族人羨慕地說,看見藥水慢慢見效,風力有所收細,都圍得更前了。
 
「都話冇野睇咯,大家企返後啲。」春郎開始維持秩序,「喂你,企得太前。係啊,叫緊你啊,望!」
 
餵了五口之後,我喝完一瓶洗紋身藥水,失控的情況已經大為改善。
 
「藍藍,我愛你。」我對她說,重新站起來,想給她一個溫柔的吻。
 
「邊個比你企起身?」藍藍質問,捏著我的鼻子,又提起第二瓶藥水,「仲有一枝未飲丫!」
 
「落返去。」這次,她把我推倒在地上。
 
接著跪在我的旁邊,勾起頭髮在耳背,吸一口藥水,便吻下來。
 
「飲完之後,我地不如……」我說。
 
「吻——」她先把藥水灌給我。
 
「冇野睇,冇野睇,全部散開。」春郎說,情況似乎失去控制。
 
人們已經圍了過來。
 
「飲完之後,你要答我琴晚問你既問題!」藍藍嘴唇離開了我,即指著我的鼻子說。
 
仔細一看,她臉上的暗紅紋身已經消失。
 
「吓……咩問題?」我遲疑了一下。
 
「今日係咩日子?」她考我。
 
「今……日?」我語塞了,想了一想,腦海只有空白。
 
「飲完之後,要答我。」藍藍說,吸一口藥水後,又再伏下來,把藥瓶放到一旁,吻在我的唇上。
 
我們一直吻,我擁抱著她,沒有了藥水也繼續吻。
 
金光四射,雲海盡是金紅,黃昏就這樣來臨。
 
「冇野睇,冇野睇。喂,你地仲未睇夠呀?」春郎也悶了,坐在一旁,任煙灰掉到地上。
 
「仲有你兩個……」他搔搔頭髮,拿下雪茄地抱怨,「要鍚到幾時?」
 
 
「阿嫂,咁落去唔係辦法,你不如比啲提示佢啦。」春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