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靈身上的紋身,不是固定的圖案,而是可以憑意念去操控的。
 
紋身時注入皮膚的墨水,可以在身上遊走,可以變形,可以移去其他位置,可以構成其他圖案。
 
我從15歲開始,每天都去精靈紋身店,找紋身師替自己檢定。
 
終於,在16歲的某一天,紋身師看到我的預言,同意替我進行精靈紋身。
 
他當時前所未有地,對我做了一件大膽的事,就是紋上了「最強」兩字。
 


因為一直以來,任何人紋身都只是一個圖案,或者一個字;所注入皮膚的墨水都有限制,不能太多,否則在施展精靈力的時候容易失控。
 
如果把精靈力比喻為水,那麼紋身就像在一個大水缸的側邊,鑿一個放水的洞口,把水釋放出去。
 
常理地,小洞口便容易重新堵住,大洞口則難以控制,更有破裂崩裂的危險,導致靈力失控。
 
所以一般來說,紋身所用的墨水和圖案大小,都需要經過嚴謹的判斷。如果注入太多,精靈在施法後無法收制,便會一直放出精靈力直至凋零。
 
而我,史無前例地獲得了「兩個字」的紋身,被注入了兩倍的墨水。
 


意味著,我可以同時釋放兩倍的精靈力,但同時有著更大的失控危機。
 
因此「控制力」一直是我年輕時努力研習的課題。
 
我也出色地克服了,現在已經可以分別操作兩個字,分工合作地形成兩處紋身。
 
剛才吸出瓶蓋所用的,是「三角形+三隻手掌」的紋身圖案,能夠在掌心和物件之間製造一個短暫的真空。
 
在真空的狀態下,四周的空氣、物件會被扯進去填補空缺。
 


我就是藉此,把瓶蓋吸向自己。
 
 
「點啊,程強,你自己又準備好未?」蒙羅麗莎溫柔地問,手掌托著下巴,「我唔介意你輸比有錢、又唔會打爛野、又有實力既人架喎。」
 
現在,掌心的黑色三角形漸漸變成圓形,三隻手掌,分裂成四隻小手掌、在圓形線的上下左右。
 
這是控制四周風力的紋身,發動時,四周會有四隻無形的風手,聽我指揮。
 
「你同我定,我唔會將哩張梳化,讓比任何人。」我說,眼神毫不示弱。
 
同一時間,手背形成了第二個紋身,是一個黑色吹風機圖案。
 
旁邊的觀眾已經擠滿,也有些人等得不耐煩了,在大叫快點開始。
 


「你想鬥咩?」我循例問,右手一扭,再用一根食指撩轉酒瓶。
 
「轉樽之後,唔准用手掂個樽,邊個先跌個樽落地就輸。」風扇男說。
 
「咁開始啦。」我說,重新接住酒瓶,「唧。」
 
「好。」他輕喏,右手一扭,酒瓶在掌心轉動。
 
「呼、呼、呼、呼……」
 
隨即,他手背的風扇紋身發動精靈力,掌心慢慢吹起旋風,把酒瓶托離掌心,維持在掌心三吋之上旋轉。
 
「啪啪啪啪。」掌聲零碎響起。
 
是我拍的。


 
我收起笑容,右手一扭動酒瓶,即收起掌心,用手背迎接。
 
「呼、呼、呼、呼……」酒瓶在手背上轉動。
 
「嘩,啪啪啪啪……」觀眾看見,已經為我拍掌。
 
「唔好意思,哩度我主場,所以掌聲係多少少。」我解釋。
 
「收皮啦,我地想睇你輸咋!」有幾個手下敗將在後排亂叫。
 
接著,右手手背在轉酒瓶的同時,發動了吹風機紋身,紋身吹起微風,把酒瓶從手背升起,在四吋之上旋轉。
 
風扇男見狀,也把風力提升,將酒瓶旋上四吋高。
 


一段時間,大家就這樣看著對方的酒瓶,在凌空一圈一圈地旋轉。
 
「有啲悶,係咪?不如轉快啲。」我提議,掌心的紋身開始發揮功用。
 
四隻風手從掌心冒出,在四個方位一同撥動酒瓶,把酒瓶撥至超高速旋轉。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風扇男輕輕一笑,也不示弱,把風扇紋身變化成攪拌器紋身。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他掌上像是多了一個無形的攪拌棍,瘋狂地攪轉酒瓶,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了我的轉速。
 
「唔夠人快。」蒙羅麗莎在背後偷笑。
 
「咩……咩啫?依加又唔係鬥轉得快。」我勉強辯解,繼續專注目前。


 
忽然,旁邊有人扔雜物過來。
 
酒杯、酒瓶、雞蛋,連石塊都有,想打跌我的酒瓶。
 
「蒙羅麗莎小心。」我緊急提醒。
 
四隻風手以掌心迎接,「逢、逢、逢、逢——」,風手擋後散去,化解了這次偷襲。
 
「有同黨咁狗?」我問。
 
 
在風手重新成形期間,風扇男露出了我不想見到的笑容。
 
「我冇話過,我係一個人。」他絲毫不覺得有問題,再號召其他人,「你地,同我諗辦法整跌佢個酒樽!今晚,我一定要贏到佢!」
 
「係既大佬。」數名流氓搬起椅子,準備投擲過來。
 
「但小心,唔好擲親靚靚老闆娘。」風扇男提醒,盡是得逞的臉色。
 
「知道大佬。」他們齊聲再應。
 
「蒙羅麗莎,你洗唔洗避下?」我問身後坐在陳舊梳化的女人。
 
「成間店,有咩位安全得過你既身後?」蒙羅麗莎笑問,又點起一根香煙,交叉腳地坐好。
 
「反而,企你前面嗰啲就要小心喇。」
 
她語聲一出,白霧一裊飄過。
 
普通的觀眾馬上左右躲開,只留下風扇男帶來的同黨。
 
小兔和松松都忍不住笑了。
 
「驚咩啫,掟佢啦!」風扇男大喝。
 
我手背一口氣把酒瓶,吹高至天花。
 
掌心把手背的紋身吸引過來,跟掌心的紋身,匯聚成一個粗黑的三角、三手掌紋身。
 
墨水聚集得愈來愈濃,圖案愈來愈清晰。
 
「你……想點啊?」風扇男汗顏退後一步。
 
右手掌心紋身,馬上發動,在他與我之間,製造一個真空區域。
 
「啵——」真空把我們扯向對方,我右手握拳,紋身迅速流向拳頭,構成一個粗黑的噴風機紋身。
 
在我們貼近之際——
 
「啵——」右手一拳轟去,再噴發強風,把他轟開數十米。
 
 
「啵啵啵轟……冰拎——」拖撞多張桌椅,窗口被他撞至爆開,飛出了街道。
 
我收細拳前的風力,重新接住旋轉中的酒瓶,「呼呼呼呼。」
 
而他的酒瓶,則跌在地上碎裂,「冰——裂……」
 
「勝者,程強!」松松立即提起我的左手公布,再大叫,「程強,仍然係本店最強!」
 
「Yeah!啪啪啪啪啪……」小兔和其他支持者一起拍手。
 
剛好避過一擊的流氓們,見勢不對,馬上放下椅子,從爛掉的窗口逃走,留下昏迷不醒的風扇男躺在街上。
 
「小兔、松松,捉住條風扇男,要佢賠足損毀費先好比佢走。」蒙羅麗莎指示。
 
「係。」兩人接下命令,就馬上出去搜光他的身。
 
「程強,你又整爛左我個窗,同埋哩一直線既傢私。」蒙羅麗莎沒好氣地說,吸一吸,吐出一口白霧。
 
「我已經係佢地班人掟櫈之前,憑解決一個人,攝服晒其他人,將傷亡減到最低。」我說。
 
「希望你下次都將破壞減到最低啦。」蒙羅麗莎嘆氣。
 
「不如呢,今次裝修,將窗口個位改成門口啦,咁打啲人出去都唔會整爛丫嘛。」我提議,攤回梳化之上。
 
「你咁粗魯,又成日飲醉返去,比著我係藍藍……都唔鐘意啦。」她同情藍藍起來。
 
「嗚……又講哩啲。」我扁嘴,側躺在她的大腿上,「尾尾,我要尾尾!」
 
接著,她紋身一動,又有很多白尾尾纏繞著我。
 
在風波平息之後,有些人因為夜、因為喝完酒,都逐逐漸漸散去了。
 
寧靜降臨到酒館裡,椅桌也是空完一張又一張。
 
留下來的,或者現在才來的,都是鬱鬱寡歡的獨酌者。
 
一杯、一杯,有時候小兔和松松也會去關懷那些人。
 
如果他們要哭,就給他們紙巾,如果他們想傾訴,也樂於成為他們的聆聽者。
 
「我都……要走喇。」我跟老闆娘說一聲,坐了起來。
 
在休息過後,酒醒了一些,是時候回家找藍藍認錯了。
 
「小心啲喇。」蒙羅麗莎叮囑,收起尾尾,也開始去忙其他事。
 
這時候,又有客人進來。
 
「叮、叮。」小人形精靈推門飛進來,進來後才收起翅膀回復人形。
 
黑色頭髮,黑色背心,黑色指甲,左頸紋著一個黑色的「來」字紋身。
 
「《來》族既人?」我察覺。
 
一身黑裝的他,無甚精神地找了一個窗口位,舉手點了酒。
 
便鬱鬱寡歡地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