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就這樣失去了,我浮沉在一片虛無之中。
 
一條虛無之河,河水把我沖走。
 
在彎彎曲曲的河道中,沒有任何人陪伴,只有寂寞。
 
流淌著的靈魂,好像要流到很遠的地方,一個人地……
 
「咔、咔——」腦袋的齒輪組件,一一解體,各散東西,彷彿完成了任務,要收拾包袱回鄉。
 


「等等!」我吶喊,以最後的意識呼喚,「我要返去。」
 
「唧——」手噴出水面,抓住河邊一塊石頭,再一個勁地拉自己坐起來。
 
坐起來的同時,我靈魂回歸身體,打開了一絲眼縫。
 
 
眼前是一片昏黑,一片剛才的昏黑。
 
但我覺得很溫暖,我的意識是從溫暖中恢復過來的。


 
「我……」頭有點重,迷糊的視線要過數秒才清晰。
 
這數秒裡,我感覺自己躺在地上,披著夜空藍長褸,還被一個人緊緊地抱住。
 
視線漸漸對焦,原本應該在藍藍肩上的黑色蕾絲吊帶,此刻去了腰間,應該掩住她胸乳的藍色裙子部分,也落到了腰際。
 
這樣啊,我在溫暖中感覺到了,她用體溫來溫暖著我。
 
「程強……唔准你死。」藍藍說了夢話,雙手抱緊我在胸前。


 
此刻,我的臉龐陷入她胸罩以上,下巴以下的位置。
 
「藍藍。」我用手搖她肩膀,覺得已經可以了。
 
「乞痴!」她在睡中打噴嚏。
 
「好熱。」我隨即發現,她身體正在發熱,「唔通……發燒?」
 
我感覺到的溫熱,不只是她原來的體溫,更是因為發燒?
 
「程強……」她繼續夢話。
 
馬上用手探她額頭,果然很熱,「今次弊。」
 


「藍藍,醒一醒!」我側身起來,把長褸披在她身上,再搖搖她的身體。
 
「程強?」她泛紅的臉,帶著虛弱地說,「你終於,醒返嗱?」
 
「我係咪,暈左好耐?對唔住啊。」我焦急地問,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藍藍呆呆地坐起,發現衣衫不整,立即害羞地掩胸轉身。
 
長長的頭髮已經放了下來,因為披著肩膀,可以留住溫度。
 
「唔准望!」她羞怯地說,臉比剛才更紅。
 
——左手拉起右肩帶,右手拉起左肩帶,把裙子穿好。
 
「得……喇。頭先你問咩話?你暈左幾耐?」


 
「你暈左,你暈左……你,嚇死我喇。」她在回憶時,忽然打我一拳。
 
「啊……」我痛到清醒,「哩個位,頭先先比人打到噴左血。」
 
「真架?」她著緊地問,呵護過來,「唔好意思啊。」
 
「其實哩個位先係。」我指住腹部,暗暗偷笑。
 
「又講大話,你衰人黎架。」她生氣地說,「唔得,我要罰你!」
 
看著她泛紅的臉色,我擔心她發燒,會受不住接下來的寒冷。
 
「罰咩啊?」我一臉無辜地問。
 


「罰你唔准再暈低。」她說,聲音由大變小,最終淘氣地用食指碰一碰我,「唔准再無啦啦嚇我,知唔知?」
 
「我應承你。」我說,無論她說什麼我都應承。
 
「你話架。」藍藍說,「呃我你就知死。」
 
接著,她又「乞痴」了一下,索了一下鼻水。
 
「藍藍,我地都要休息多啲,再訓多陣啦。」我十分憂心,「如果唔係,就等唔到人黎救我地架喇。」
 
日來晴,我命令你馬上來救我!晴哥,拜託你,求求你。
 
再捱下去,我們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嗯。」她輕輕點頭。


 
「過黎丫。」我們抱著對方。
 
一同相擁躺下,互相依偎,像對纏綿的小鳥。
 
「就算要死,我地都要死埋一齊。」我悄悄耳語。
 
「冇人要死。」她在我懷裡說,抓緊著我,「一定會有人黎救我地。」
 
「就算唔係黎救我地,之後都一定有人會打開道門。」她說,「我地一定要捱到嗰時。」
 
「妳講得啱。」我說,淺吻她的臉龐,「晚安。」
 
「唔晚安。」她別扭,「我唔想瞓著。」
 
「點解啊?」
 
「我有啲驚,驚瞓著左就……」她欲言又止。
 
明明剛才嘴巴還這麼有信心,現在卻這麼不捨得。
 
「唔洗驚,我攬住你。」我抱陷一點,「雖然好黑,但我就係你面前。」
 
「咁……」她扁嘴掙扎,「好啦。」
 
蓋上夜空藍的長褸,我們正想要合上眼睛,但就在這個時候——
 
「躂、躂、躂……」有腳步聲接近,接近我本來被困那邊的門。
 
「唔通?」我和藍藍警惕地坐了起來,隱藏在餘下木板遮住的位置。
 
看著門底的光線,被一雙鞋子,踩住了兩處。
 
來者何人?殺手?還是救星?
 
對方不知道木板被打破,所以是來找我?如果是日來晴偷偷來救我,步伐肯定鬼鬼祟祟,但這人卻是一副穩定的腳步。
 
——殺手嗎?但殺手會來到門前才找鎖匙嗎?
 
無從分析。
 
「唔洗擔心,無論如何,我程強都一定會保護你。」我決意地說,擁抱著藍藍,屏息靜氣留意門外。
 
「匙——」門匙插入,咔、咔往右扭開。
 
「無論如何,我地都要出去。」藍藍也下定決心。
 
只要可以出去,我就馬上帶妳去見醫生叔叔,幫妳退燒。
 
「吱——」
 
一個男人的身影,隨推門的光線而呈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