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溫柔地把門關上,悄悄地走近藍藍。
 
很掛念妳,為什麼呢?
 
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好像很喜歡這個人。
 
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見面。
 
我蹲下來,仔細端詳她熟睡的臉。
 


迷迷糊糊間,她雙手交叉在膝上,把臉龐側放下去。
 
我擔心她睡在這裡會著涼,便脫下管家外套,想用史上最輕的力度披在她的背上。
 
可是,正想下手時,又覺得其實很悶熱,這樣做或許是多此一舉。
 
唯有把外套收起。
 
我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的地上,雙手抱膝,把頭放在膝上,側望著她。
 


她的眉毛,眼角,耳垂,頭髮,都吸引著我。
 
如果我沒有戴口罩,可能會偷吻她一下,可惜我不能。
 
忽然,她緊緊皺眉,好像哪裡不舒服,又緩緩放鬆。
 
「藍藍,妳係咪發緊夢呢?妳既夢入面有冇我呢?」
 
「如果係惡夢,如果有我係度,我又……有冇好好保護妳呢?」
 


「我叫程強,妳遇到咩事就搵佢啦,佢好抽得,一定盡力幫妳。」
 
我自言自語地說。
 
看著她,我也有點睡意,也想休息一下。
 
可是在眼簾快到合上之際,我發現她裙袋裡有一卷紙。
 
右手小心地拉出來,是手畫的黑白琴鍵,還有鋼琴曲譜——《夢中的婚禮》。
 
再望望藍藍的手指,果然有墨水跡。
 
怪不得你疲倦成這樣,原來妳還在練習。
 
「點解?」我淚眼起來。


 
「係邊個?邊個攞走左我啲野?」藍藍睡眼惺忪,手在裙袋摸索。
 
我還給她,放在她的膝上。
 
「我都想問,邊個攞走左我個心。」我心裡說。
 
「程強?」她愕然,望著我,「點解,點解妳係度既?」
 
「因為……」
 
「你管家話左比我知,你有肺病件事喇!」她擔憂地說。
 
隨即責怪地問,一手拍我,「你做咩唔肯食藥,又唔肯食飯啊?」
 


「你咁樣身體點撐落去啊?」她再三問,眼淚已在打轉。
 
「因為我……已經活夠,我想死。」我望回地面,懦弱地說。
 
「邊個比你一個就咁死?」藍藍執著地說,扯起了我的衣領。
 
「你講……咩話?」我被嚇了嚇。
 
「唔好意思,程強少爺,我……太冒犯。」她失態道歉,鬆開了手。
 
「丫,我做緊咩?我唔可以纏住少爺。丫我仲打左佢一下。」藍藍慌張自問,收拾一下,便想離開。
 
「唔好走。」我一手,捉住她的手。
 
「陪我。」


 
 
「少爺……」藍藍面露難色。
 
「我唔理妳眼訓定點,總之今晚,」我雙膝發力,讓自己站起,「陪我。」
 
「唔得架,如果比羅密歐伯爵知道既話……」她為難地說。
 
「我係偷走出黎,返左去,唔知仲有冇機會見到你。」手輕輕拉她過來。
 
突然胸口抽搐地痛,肺好像穿了一樣。
 
「如果今次係最後一次見面,我至少……咳……想……咳咳……」
 
我左手抓住胸口,卻觸不及內裡的痛處。


 
「唔好講喇,我陪你啦。」藍藍憂慮地答應,雙手扶著我。
 
——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我的全身。
 
「真既?」我問,泛起感激的淚。
 
直至聽到她「嗯」一聲,氣息才慢慢恢復平靜。
 
看看廚房,這裡狹窄又多雜物,不是一個約會好地方。
 
「不如換個地方?」我問。
 
「你想……去邊?」藍藍問,再次感到為難,「但出去既話,萬一比警衛見到,就大鑊喇。」
 
「而且,我地唔比去上層,連甲板都冇得上架。」她說。
 
「點解連甲板都冇得上?」我問。
 
「三等艙乘客上甲板係有時間限制,太早、太夜都唔得。」她說。
 
「但我地根本唔係三等艙乘客。」我心急辯駁。
 
「唔單止係哩個問題,仲有樓梯鐵閘已經鎖左,得警衛同服務生可以開。」她無奈起來,扁起嘴兒。
 
「我地最高只可以上到五樓,去六樓接待處都要靠升降機,但有服務生睇住,根本唔用得。」
 
「藍藍,我問你。」我望著她說,「想唔想睇下大西洋既夜空?」
 
她雙眼好像發光。
 
「冇城市既燈光打擾,冇其他人既雜言閒語,依加上甲板既話,應該可以睇到無盡星空。」我再說。
 
看星星是我每晚的習慣,也是我的興趣,跟她一起看星是今夜的夢想。
 
「咁唯有……」藍藍瞄瞄地面,深思熟慮後,望上來說,「去偷鎖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