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屍人陌市: 第九十八章
難得還有活人，我便在漸漸粉碎的蛇身，慢慢在它扭曲的位置，一級一級地跳下，跳到一半時便凌空一躍，在半空中騎在小銀的身上。
小銀似乎有點不愉快，被我騎在身上時忽然低吼幾聲，落到地上更回頭瞪著我，彷彿我做了甚麼錯事。
我想了一想，也想不到甚麼原因，難道是剛剛太衝動的衝前，讓它受到銀絲的攻擊嗎？
直到它扭頭盯去徘徊在火光，那堆歡呼的人們一眼，和陳蕊月那沉默的臉孔形成極大對比，我才醒悟過來，它是在生氣我把陳蕊月推下去啊。
我想起以前，和它還有陳蕊月，在酒店天台上嬉戲，我那時候，好像露出了很開懷的笑容，那時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高興，是長期神經繃緊後久違的快樂，但我....我現在完全回想不起那時的感覺。
「葉.....清倫......」
只見在我發呆的時候，身後的巨蛇，蛇鱗逐漸剝落掉下，接下來便如粉末般慢慢消散，最後餘下只比我高上兩倍的身軀，還有那上半身的人形女子和蛇頭，還未完全消散。
那女子彷彿仍有生命，雖銀絲盡碎，但仍對我伸出手臂，模糊的臉上看得出非常猙獰，到底她對我的恨意有多深？
恨....是一種甚麼感覺？愛又是一種甚麼感覺。
我以前懂，現在不懂。
我轉過身子，一拳朝她打去，她不再像剛剛般堅硬，手臂迎上我的拳頭，頓時化成粉碎。
但原來她竟是個引誘，她的另一隻手飛快地抓著我，和我距離幾個身位的蛇頭，忽然毫無先兆地朝我咬來，正當我快要被蛇頭咬上，在我跨下的小銀先輕輕一躍，再重重地踩到蛇頭上。
隨著我們的重量加上小銀再補上的幾爪，它們沒有反擊，沒有慘呼，沒有化灰，如正常的死屍攤在地上，流著血液。
不知為何，那大蛇像是洩氣的氣球，由一棟大廈的粗長，變成只有小銀般的大小，而那銀形女子，全身都是黏液，但竟然慢慢脫離蛇身，變回人類的模樣，是個紫髮的少女，看來只有十六七歲，想不到，李貝兒是個如此年輕的女孩。
不過，她彷彿仍然死不瞑目，即使赤裸的四肢癱瘓，蒼白的小嘴仍然不住唸著：「葉....清倫....殺了你....」
我舉起拳頭，正想轟下去時，小銀卻低吼一聲，轉過身子，強硬地帶著我離開，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再下手，拳頭變為手掌，微微一笑，只道：「小銀，我同你永遠都係好戰友。」
我尊重小銀的意願，只輕摸它的頭，撫著它悄悄癒合的傷口，便朝剛剛那兩人的方向出發。
哎，剛剛花了兩三分鐘，他們或許被喪屍肢解中，甚至吃光了。
不過，當小銀飛躍西南邊還未被破壞的鐵欄，剛踏在地上，便迎來幾道血紅色的飛刃，小銀避了兩道，再用爪子撥開一道，但還有一條同樣是血紅色，如鞭的骨頭朝它劈下！
小銀閃避不及，而我則眼明手快地用銀爪抓著，卻感到銀爪彷彿被割開一道深長的傷口，才把它制住。
只見剛剛那十幾隻高大喪屍都躺在地上，被一分為二，或被腰斬，或被肢解，或成為肉碎，還有數量難以估計的喪屍屍體，如圍著圓圈地躺在地上，而圓圈中間的，正是剛剛我看到的那兩個人。
一個半裸的長髮男人，正揹著一個穿著白袍的棕髮女子，她似乎昏迷，頭顱低下，但雙手仍然牢牢地箍著男人的頸。而長髮披散下的他，擁有一張熟悉的冷酷臉孔，現在卻是有點猙獰，赤目欲裂，獠牙極長，像隻瘋狂的吸血鬼。
我眨了眨眼睛，確認了三次，似乎真的沒有看錯，才高呼道：「昌？」
我和他在酒店一別後，發生了種種事情，對於這個當初最可靠，最理智，最神秘的同伴，此刻再次相見，應有千言萬語可以訴說，但沒有久別重逢的畫面，沒有喜極而泣的喊聲，沒有相視而笑的擁抱。
回答我的只是那血紅骨頭猛地從銀爪掙扎而出，銀血猛流，還有接二連三的血紅飛刃飛來，我啊了一聲，只見那條長骨，是由昌滿是青筋的背脊上方延伸出來，像是一條靈活的尾巴。
看來和我的銀爪類近，但他的卻是血色骨頭，而且...破壞力非常驚人！
還有，那速度力量比以往更凌厲的飛刃，竟是他空手朝自己的身體抓去，似乎可以把血液凝固成實體，彷彿可以用自己的血液製作武器！
差點忘記了，夏名昌、李貝兒、我....一樣都是擁有新人類基因啊。
而且，他比李貝兒更難纏，只見他身上滿佈傷口，不知受了多少損傷，從喪屍堆中，形成一條長長的血路，要是正常人，以他的失血量，應該早已死去幾遍，但他仍然沒有倒下，更甚可以對我造成損傷！
我淡淡然對著他，正想用三隻銀爪朝他抓去，小銀卻胡吼一聲，忽地一個轉身，避開了血骨，卻忽然後躍幾步，遠遠離開了昌，似乎又在阻止著我的行動。
小銀用爪子對著昌，吼了一吼，卻是有點溫柔的吼聲，我盡了智慧地想著，問道：「你驚傷到個女人？」
小銀點頭地吼著，我拍了拍它，小銀現在擁有的感情也比我多，頭腦也似乎比我清晰得多...也對，我本來是來救他們的，應該找些溫和點的方法吧。
我盯著昌和女人，忽然心念一動，能夠和昌一起，更會讓昌揹著，可以是誰？讓人更值得思考的是，一個失去理智的新人類，應該無差別地攻擊，但他卻仍然揹著她，仍然保護著她嗎？
一個念頭閃過，我不禁大叫道：「Ella？」
話說出口，雖沒反應，昌的攻擊依然一浪接一浪，他朝我們奔來，作勢用著血骨，雙手卻射出飛刃，小銀雖閃避迅速，但這次的飛刃數量太多，閃避不及，左腿被飛刃射入，嗚了一聲，失去了平衡，絆倒在地上。
我從小銀身上跳下，拍了拍它，這次，我更加確認地道：「Ella！」
隨著昌不住移動，那棕髮女子的頭也不停地上上下下搖動，在我叫了兩聲後，她眼睫毛顫了一顫，彷彿甦醒了，在昌的一次猛烈攻擊時，她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外國白人的臉，很瘦，很柔弱的一個女子。
我這次幾乎大叫出來道：「Ella！」
她緩緩抬頭，眨著棕色的眼眸，她先呆了一呆，用了不需三秒的時間，便似乎弄清楚情況，瞬間欣喜若狂，同樣地大叫道：「葉清倫！」
那隔著電話的主人，我們終於看見了。
我笑了一笑，她同樣地笑著，千里迢迢的緣份，無奈氣人的命運，開始結束的感慨，豈是普通人所感受得到。
感受？
在我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異樣時，她忽然大叫道：「小心！」
只見昌雖盡力閃避我的三隻銀爪，但他似乎仍有餘力去準備攻擊，只見他以背脊的血骨為上，左右兩手掌同時伸出一條血骨，三方成鞭的同時朝我擊來！
我剛剛正思考身體的異樣感，不禁發呆，現在已經來不及閃避了！
一瞬間，卻隱約聽見Ella溫柔地道：「昌.....夏洛特！我係...夏洛特....」
這番說話似乎傳進了昌的心坎中，他的動作頓了一頓，讓我找到空隙退後，然後，昌猛地轉了個頭，然後，便是雙唇相接。
我眨了眨眼睛，在我有點模糊的記憶裡，似乎有一對男女，也有類似的遭遇....
砰咚。
？
我四周張望，不知道這是從哪裡發出的聲音。
砰咚....
小銀疑惑地頂了一頂我，血骨漸漸縮回夏名昌的體內，Ella的臉彷彿有點紅起來，太陽撥開了這邊的雲霧，光線終於照射在我們的身上。
…
我猛地按著胸口，那心臟卻似乎動也未動過，彷彿一切都是錯覺。
正當我若有所思時，卻聽到一聲虛弱但冷酷的聲音道：「葉清倫？」
我拍了拍胸口，突然燦爛地笑著，輕鬆地道：「喂，點解咁多人輪住響我個朵，我個名有冇咁好聽呀？」
「你來了。」
夏名昌也同樣地笑著，然後，他便軟弱無力，慢慢地倒在地上。
我的笑容不禁凝固了，同樣跌在地上的Ella手忙腳亂地坐了起來，飛快地為昌檢查著，再鬆一口氣道：「只是失血過多...」
我走到昌的旁邊，看著她仍然暗藏擔憂的表情，真是有這麼簡單嗎？
Ella再為昌檢查了一會，然後打量著我，忽然伸出了手，燦爛地笑著道：「你好，我係ICPO首席科學家，Ella。」
我同樣回敬她一個笑容，道：「你好，我係香港第一廢青，葉清倫。」
Ella聽後不禁失笑，慌忙地掩著嘴巴，似乎不許自己那麼失態，卻忽然注視著我的銀爪，認真地問道：「你...而家係咩嘢階段？」
「唔知。」我搖搖頭道，再指著自己的心臟，道：「佢冇再郁，但我仍然可以行可以走，只係所有感覺都失去。」
「奇怪。」Ella仍然看著銀爪，忽然極有興趣地盯著小銀，眼光閃爍著興奮道：「咁呢隻小狼係？毛髮順滑而亮麗....好美！」
小銀似乎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害怕，胡了一聲，張牙舞爪，但Ella毫無所動，仍然一臉看見名牌手袋的模樣，它不禁鑽到我的身後，躲著她的眼神。
我撫著小銀的頭，淡淡地道：「佢係小銀，係我最好嘅朋友...戰友...兄弟...」
「親人。」
小銀本是害怕的臉，慢慢變得開心，卻忽然有點疑惑，最後變成是沉默，然後，它不知為何高聲狼嚎，卻是我從未聽過的恐怖尖銳，嚇得Ella瞬間掩著耳朵退後...
不，我是聽過的，我在愉景新城，在大舊叔的貨車上，我是聽過這一陣狼嚎。
那時候，我還以為是地獄來的使者所發出的咆哮。
小銀鼻子忽然動了一動，臉露未曾看過的興奮表情，掙扎我的手掌，猛然回頭，朝地盤衝去。
「sorry，葉....」
小銀速度之快，連我也追不上去，當下我便用銀爪，一爪輕爪著正想說話的Ella，一爪輕爪著倒地的夏名昌，便跟著小銀的腳步，重新的朝地盤衝去。
我用盡全速奔跑，卻仍然追不上小銀，小銀如此興奮，除了它看見我或陳蕊月之外，實屬第一次看見。
它到底是嗅到甚麼，發現了甚麼？
雖然跟Ella和夏名昌有很多話未曾說，但小銀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它在頹廢的時候陪伴著我，在失救的時候拯救了我，在決定時糾正我的錯誤，它不像是一隻狼，更像我的一個朋友，一個親人。
親人....
我皺起眉頭，剛剛它就是聽到親人兩個字而失常。
小銀會有甚麼親人？...它應該是異變者，也應該是由一個人變成喪屍，將慢慢進化，類似那巨蛇一樣，只是比較高級罷了。
在我思考期間，我已經重新躍過鐵欄，跟著銀光跑動，卻聽到不住的罵聲和驚呼聲，聽上去好像是陳蕊月那些人。
有小敏在，對付普通喪屍應該不是問題，難道那李貝兒還有攻擊餘力嗎？
躍過鐵皮屋，踏到地上，除了那熊熊大火外，只看見一個女子的背影，正站著人群之中，似乎突然偷襲他們。
從她身後看得到，婀娜多姿，身材豐滿，是個絕世的美女，但她的頭顱抬起，有一隻小血爪，似乎從她的臉頰竄出，正擋著其他人的攻擊。
雖然血爪看上去細小，但威力還頗強，麥俊揚和其他人不住掉小石子，或是冒險地上前用木棍打擊，卻啪一聲便斷開，對她暫時沒有辦法，小敏也只能無力地縮在阿紫身後。
我皺起眉頭，這個異變者應該一早就在這裡，但我卻感受不到她的氣息...
不，怎麼這種氣息和我這麼相近....甚至熟悉。
在她面前，正跪著一臉固執的陳蕊月，還有一個男子，他是我絕無可能忘記的人，從最初到現在，從沒所謂到仇恨，他正是Mike，趙兆棠。
他彷彿受了許多驚嚇，本來白晢的臉更蒼白，整齊衣服上的血跡，左手的空蕩，卻更添加了他的俊美。
「來啊....棠....你說喺我面前殺陳蕊月...表示你對我一心一意...你.....仲唔郁手？...」
一聲讓人心寒的幽怨，彷彿在空洞內發出的迴響女聲，從那個女人的背影發出。
Mike眨了眨眼睛，原來他手提著了一把斷開的鐵條，鐵鏽的丫叉位足以殺人，他手舉起了來，卻始終插下不去。
陳蕊月倔強地抬起頭，似乎絲毫不畏懼，更不知說著甚麼話，讓那女人的血爪搖擺得更不定。
我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動，雖然聲線變了許多，但我還是認得她是黃舒婷，是我曾經最愛的女人。
關於她的無數回憶再次湧進腦海，籃球的熱血，動人的熱吻，由頭到腳的綠帽，刻在心臟一輩子的傷痕....
忽然一陣狼嚎，只見小銀如銀光一樣，閃到黃舒婷的背後，在她還未反應得來的時候，便撲到去她的身上。
正當眾人以為鬆了一口氣，小銀卻不是在攻擊，只見它撲到她的身上，不住興奮地舔著她的臉孔，彷彿看到最親切的親人。
我呆了一呆，黃舒婷和小銀理應完全沒有交集，怎麼會這樣？
疑惑讓我沒有即時上前，反而在遠處的鐵皮屋躲了起來，仔細看著。
小銀舔得非常高興，但黃舒婷並不受落，她吼了一聲，臉上的小血爪刮去小銀，那速度不快，小銀絕可以避開，但它卻避也不避，被小血爪狠狠刮在臉上，刮出幾道血痕。
小銀彷彿知道她不太高興，輕輕走回地面，不住吐著舌頭，尾巴甚至搖了起來，完全沒有理會傷口。
黃舒婷狼狽地站了起來，瞪了小銀一眼，罵道：「邊到嚟...嘅野狗...」
小銀眼睛黯淡了少許，卻仍然不住搖著尾巴，爪子對著她揮舞著，實在不知道它在幹些甚麼。
黃舒婷沒有閒情理會小銀，小血爪再度飛舞，再刮了小銀一巴爪，力道大了不少，刮得小銀的銀毛也飛到半空。
「小銀！做咩唔還手！？」
黃舒婷身後的陳蕊月急著叫道，卻見小銀只嗚嗚幾聲，乖巧地佇足著黃舒婷臉前，任她魚肉。
「賤女人....咪嘈！....」黃舒婷右手一巴摑去陳蕊月，再盯著小銀，目露兇光地道：「煩人嘅野狗。」
接下來，便是單方面的凌辱，即使小銀理應可以輕易地解決她，但它卻猶如一尊石像，佇立在她的面前，被她不停用血爪刮在臉頰，不消幾分鐘，便刮得血肉模糊，毛皮翻爛，銀毛都被血液沾得濕漉漉，而它仍然吐著舌頭，像隻乖巧的小狗。
「奇怪，喪屍世界弱肉強食，這個叫小銀的異變者，不應該會受制於那個女性異變者的啊....」
在我背脊的血爪上，Ella也喃喃自語道，她忽然道：「難道嗰個女人，係小銀嘅親人？」
我目不轉睛地道：「我都係咁諗，但....我完全諗唔到當中嘅關係。」
Ella問道：「會唔會係佢嘅兄弟姐妹？或者爸爸媽媽？經歷過你哋之後，我諗異變者，都有機會可以壓制『R』，回憶起以前嘅事都唔出奇。」
我搖搖頭：「個女人我識，佢同我一樣，都係孤兒。」
正當我們百思不得其解，黃舒婷似乎非常厭煩了，這次血爪卻合上，瞄準著小銀的頭顱，彷彿想一下子把它貫穿。
小銀仍然是那副呆相，尾巴仍然不住躍動地搖晃，清澈的眼珠慢慢閉上，彷彿像個做錯事，任由別人處罰的小孩子。
我呆了一呆，便立馬衝上前，卻聽到半空中傳來「嗖！」的一聲，黃舒婷的小血爪頓時爆爛開來，原來夏名昌不知何時甦醒，在半空中握出血刃飛射而去。
他射出以後，彷彿失去過多，再次昏倒，而黃舒婷淒厲地慘叫起來，身後的陳蕊月和Mike見狀，也站了起來，前者衝上前，想把黃舒婷壓制，後者卻拿著鐵條，轉身就跑。
受傷的小銀卻注視著流著血液的黃舒婷，忽地仰天咆哮，渾身的毛髮豎起，怒視著我的方向，似乎非常憤怒，朝我撲來。
「昌，你傷害咗佢嘅親人。」即使昌再次昏迷，Ella仍然分析地道，「如果係平常嘅動物，一定會報仇，至死不休，但小銀似乎擁有智慧，應該可以講道理，感化佢....」
在Ella喋喋不休的時候，我對著憤怒地撲過來的小銀，大吼道：「小銀！企係到！」
小銀卻沒有理會，極快的速度，本來約五米的距離，忽然便閃到我的面前，但我早有準備，一掌把它張著牙的嘴巴推開，另一隻手則從上面下，牢牢地箍緊著它的頸項，整個人亦順勢騎在它的身上。
它不住掙扎，不停咆哮，不停奔跑，撞倒帳篷或喪屍，我在它的背上沒有理會，仍然牢牢地箍著它，一會，它才慢慢停了下來，但毛髮仍然豎起，仍然滿是憤怒。
我見它似乎慢慢平息，便在它的耳邊大吼道：「你明明可以解決佢，點解唔解決！？」
小銀怒吼了一下，再猛地搖頭，身子更不住甩動，又不停吼叫，似乎想把我甩出去，嫌棄我多管閒事一樣。
我再吼道：「我係你好兄弟，好伙伴....係親人，你嘅事姐係我嘅事，我有咩辦法唔理！？」
小銀吼了兩聲，再躍來躍去，才真正的慢慢平息，我卻瞧見它的眼光有著無盡的悲傷，便較為平和地道：「佢係咪對你好重要？」
小銀點了點頭，我再道：「咁我對你重唔重要？」
小銀再點點頭，我便揍了它一拳，它一臉疑惑地敖叫，我再道：「你再企定定俾人打，我第一個打死你先。」
「即使佢對你幾重要，但如果佢會傷害你，嗰一道傷痕，便將所有感情一刀兩斷，關係斷絕，知冇？」
小銀彷彿若有所思，它低吼了兩聲，也不再掙扎，眼神慢慢恢復過來，不過，仍然有點黯淡。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有甚麼關係，不過此時也不好再刺激它，便拍了拍它的頭，它便默默地走回去。
只見所有人似乎都注視著我和小銀之間的吵架，而黃舒婷被昌射爆血爪後，一直陷入昏迷。
陳蕊月用麻繩綁起黃舒婷的雙手雙腿，翻過了她的身子，瞧見她腐爛的臉孔，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麥俊揚等人也隨之聚集過來，而前警察則不知何時跑到遠處，牢牢地用雙臂抓著剛剛轉身就跑的Mike，牽制著他慢慢走過來。
我和小銀重新走了過來，我先放下Ella和夏名昌，聽到高望阿紫等人驚呼，也只留給Ella慢慢解釋好了。
麥俊揚忽然朝我來個熱情的擁抱，我隨意敷衍一下，接下來便是丹澤爾的碰拳，還有一臉不情願的Sam，他卻只向我打了個眼色。
「月野兔，估唔到你咁勁喎~~咁大條蛇都搞得掂！」丹菲菲忽然在我身後躍出來，熟稔的搭在我的肩膀。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仍在意著小銀。
只見它走到黃舒婷旁邊，輕輕舔著她的臉孔，卻又害怕被她責罵，只舔了一下，便呆呆的佇立在她身旁，陳蕊月則輕輕撫著小銀，安慰著它。
前警察吃力地抓著不斷掙扎的Mike，他朝我們走來，叫道：「喂，呢條小白臉點處置....」
意料不到的事卻突然發生了，當他們經過黃舒婷躺下的地方時，黃舒婷的臉忽然爆裂開來，血肉模糊間，至少數十隻的小血爪，紛紛從血霧激射而出，前警察完全反應不來，當下便被血爪貫穿身體，強行扯出他的心臟！
眾人大聲驚呼，也反應不來，而我只冷冷旁觀，那些小血爪把前警察由體內分屍，再緊緊抓著Mike，而黃舒婷整個人，她沒有用手，像鬼一樣詭異地昇起，站了起來。
她的臉頰，應該已經不是一張臉頰了，至少認不出她是一個人，她仍然擁有讓男人瘋狂的軀體，但頸項以上，就只剩下白森森的臉骨，不住翻騰著的血爪，以及那閃爍著駭人目光的雙眼。
她卻彷彿仍有意識，飛快地一手拉過陳蕊月，把她牢牢脅持，然後再沙啞地道：「棠...殺...殺了她。」
血爪把Mike硬生生堆到陳蕊月的面前，在黃舒婷臉前，陳蕊月和Mike對視著，前者一臉淡然，後者一臉驚慌。
「你唔洗咁執著？我點都唔會鍾意佢。」陳蕊月忽地一笑，對著黃舒婷的臉道：「你真係可憐。」
「我可憐？」黃舒婷先是笑了一笑，忽地詭異地叫道：「我塊臉...我塊臉而家變成點？」
她瘋狂地尖叫，卻沒人回答，她再忽地把頭哄去Mike前，「棠....你好驚我？係咪嫌我冇以前咁靚？....吓？....吓？.....你答我啊....答我啊！」
Mike身子渾身顫抖，極近距離地注視著她噁心的頭顱，血爪正不住翻弄著臉的肉，牽強地笑著：「當然唔係。」
「吻我！」黃舒婷吼了起來，Mike的臉更為蒼白，他吞了一口口水，便一鼓作氣地朝那堆血肉吻去，最後卻忍不住嘔吐起來。
「果然...果然...你已經唔鐘意我....鍾意呢個賤女人！」黃舒婷怒吼道，幾隻血爪便想貫穿陳蕊月！
小銀驚疑地吼了一聲，卻沒有動作，似乎在掙扎著，同時我已經閃身到她的臉前，臉無表情地抓住那襲向陳蕊月的幾隻血爪。
「你？」黃舒婷瞪著我，驚疑道：「葉清倫？你...你仲未死！?」
「黃‧舒‧婷。」我一頓一字地說，再冷冷道：「停手吧，你再係咁，我會殺你。」
「哈哈哈！」黃舒婷用幾乎嘲笑的目光盯著我，「你會殺我？我同少佳搞咗咁耐...你一句聲都出過...你敢咩？你敢咩？呢到冇你嘅事....」
我臉無表情地抓爛手中的血爪，她痛呼一聲，我以更冷的語氣道：「以前還以前，而家還而家，我絕對會殺你，我而家倒數，三秒後你唔放開佢哋，我就郁手。」
小銀淒慘的嗚嗚叫著，我再道：「倒數之前，我要問你，你同小銀認識？」
「小銀？」黃舒婷盯了小銀一看，吼著：「我先唔會識佢，咁核突，一定係冇人要嘅垃圾！...」
「得，收聲。」我打斷她的說話，瞧見小銀似乎受了打擊，沒精打采地伏在地上，便立刻朗聲倒數。
「三。」
黃舒婷驚疑不定地注視著我，似乎在打量著我說話的真偽，而我只冷冷地盯著她頭骨中的雙眼，她本能地知道，她絕對沒可能打得贏我。
「二。」
黃舒婷忽然轉為溫柔道：「倫...你仲記唔記得我同你以前嘅事？你捨得咩？...你睇下....我仲著緊果對波鞋....你俾我處理好呢件事先...我再同你好好敘舊....我甚至可以同小銀傾下計....」
「一。」
黃舒婷突然發難，她把陳蕊月拉到身前，惡狠狠地道：「你夠膽就郁手，你敢郁手，我一定會將陳蕊月殺死...」
陳蕊月怔怔地看著我，然後苦澀一笑，低下了頭。
「零。」
「你....」
話音甫落，我腳步一蹬，速度之快，讓她完全沒有反應，一手扯斷她的手臂，救走陳蕊月，背脊的血爪順勢朝她一拍，她便被我拍飛幾米之遠。
小銀在一旁咆哮了幾聲，也沒有動作，眼裡非常複雜，但它仍然安靜地注視一切，它最後選擇了沉默。
黃舒婷吃力地翻過了身體，斷臂不住流出黑血，另一隻手則扯著Mike，我把陳蕊月拉到身後，讓她靠著小銀，再慢慢走上前。
黃舒婷見大勢已去，不住退後，被她拉著的Mike則突然慘叫地道：「倫，救我！」
「棠...你喺我身邊仲唔滿足？」黃舒婷大叫道，她忽地詭異地笑著：「嘿嘿，葉清倫，老實講，以前我瞞住你同李少佳一齊，其實我仲瞞住你同棠一齊，嘿嘿，你就算而家打死我都冇用，我一早贏咗....」
我眨了眨眼，道：「你哋走啦。」
黃舒婷忽然像是吃了一隻蒼蠅，她先是呆了一呆，然後便激動地道：「你聽唔聽到我講乜呀？我嗰時背住你同另外兩個男人搞埋一齊....」
「一切都冇所謂啦，念在你仲有意識，念在小銀鍾意你，我放你走。」我搖了搖頭，沒有理會，轉過身便回到人群之中。
「倫，對唔住，救我....」身後的Mike不住大叫道，我轉過了身，想起他所做的一切，想起他所隱瞞，想起他的所有計劃，造成我和陳蕊月極度傷心的幾個夜晚。
我想了又想，奮力地想著當時的心情，最後也沒有感覺，提不起勁來，只道：「喂，你就好地地同佢雙宿雙棲啦。」
Mike不停慘叫，黃舒婷則一手拖著他，手和頭顱一邊流著血，一邊喃喃地道：「冇可能，我竟然冇人愛？我到最後竟然俾人嫌棄？我竟然係冇所謂？...冇可能....冇可能....棠....棠....我仲有你....你仲有我.....我哋永遠都要一齊.....」
「放！放....放開我！怪物！我認錯！我道歉！我係賤人！我係人渣！倫！！救我！！！月！！！阿紫！！！！高望！！！！啊！！！！────────」
我轉身一看，只見黃舒婷一手抱起不住掙扎的Mike，Mike甚至用藏在懷裡的鐵條不住地插向黃舒婷的背部，但她卻似乎沒有痛楚，毫無猶豫地走進了剛剛麥俊揚他們堆起的大火之中。
她的每一步，是愛情，他的每一步，是後悔。
那熊熊大火，雖沒幫到我對付巨蛇，但最後還是為人世間燒盡一些恩怨情仇。
尖叫聲開始低落，在那烈火之中，只見兩道黑漆漆的人影，緊緊擁抱著，現實不能牽的手，在昇起的濃濃煙霧，直到消散藍藍天空，彷彿在空氣中融合，直到永遠。
小銀抬起頭，慢慢走了過去，它在火堆前，幽幽地哀嚎起來，為他們獻唱最動聽的殤歌，直到大火之中再也不見任何人影，小銀仍然持續著淒涼地哀叫。
一路趕來，一路遇上不絕的突發事情，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此時我也不好叫道小銀，只默默回頭，經過陳蕊月，她別過頭去，看也沒看我，我也免得再跟她說話，回到人群之中。
只見麥俊揚、阿靜、朱女、丹澤爾、高望、阿紫、小敏、Sam、彤菲菲都在，他們正一臉哀愁，似乎為那剛死去的同伴感到悲傷。
而Ella則照料昏睡著的夏名昌，外邊還有不少已經漸漸包圍著的喪屍，但它們礙於我和小銀，都在二三十米之外紛紛探頭漫步，包圍著我們，卻沒有甚麼行動。
我每個人都打量著一會，熟悉而陌生，明明知道他們是誰，但總有剛剛認識的感覺。
我多看兩眼才再淡淡地道：「接下來，你哋有咩打算？」
在一旁的Sam率先道：「我諗仲有五小時左右就十二點，我哋要去維多利亞港口。」
我問道：「點解？」
麥俊揚插口道：「Sam破解咗ICPO嘅秘密溝通渠道，得到一個訊息，就係今日十二點維多利亞港口，不見不散....我哋相信係最後嘅救援。」
在一旁的阿靜也點點頭，她似乎有點懼怕我，小聲地道：「我都相信係。」
我嗯了一聲，瞧見朱女和麥俊揚，正想開口，卻發現他們似乎有點隔閡，他們站得比以前更開，而且不見了那個薛丁，想來應該死去，最後只對著朱女微微一笑。
再看去高望和阿紫，高望一臉尷尬，沉聲道：「倫仔....對唔住。」
我搖搖頭道：「識咗咁耐，仲講呢啲，我冇事就得啦。」
高望眼神一陣複雜，用手背抹去眼眶，阿紫則忽地走上前，雙手舉起，卻不知猶疑甚麼，最後對著我輕輕摟了一下，雙眼紅紅地道：「多謝你搵番小敏。」
「我多謝小敏先啱....」我淡淡地道，卻看見小敏偷偷地微笑，便再道：「咳，不過，你哋要睇實佢，佢比你想像中更重要。」
「小敏！？」在一旁的Ella忽然高呼道，她急速地跑了過來道：「呢個小女孩就係小敏？」
阿紫一臉戒備，把小敏拉到後方，Ella眨了眨眼睛，看著我，我點點頭，也不知從何處解釋，便道：「呢位係全世界最頂尖嘅科學家Ella，呢位係阿紫，而小敏....嗯，你哋慢慢傾掂佢....」
「遲啲傾都未遲啦，我哋而家去咗維港先！」Sam急切地道，「雖然話距離十二點仲有時間，但你睇下附近喪屍愈來愈多，我驚等陣走唔到...」
我聳聳肩道：「而家送你哋過去都OK。」
麥俊揚忽道：「你唔諗住同我哋走？」
我猶疑了一下，Ella本來正和阿紫解決，忽然搶答道：「我都唔諗住走！」
眾人一臉驚疑的目光，Ella拉著我，然後指住小敏，閃爍著興奮的目光道：「呢兩個人，係解藥嘅關鍵。」
眾人輕呼一聲，連Sam也不禁問道：「真係？...」
Ella點點頭，四處觀察，再確實道：「有八成機會係，如果呢到有基本嘅儀器就好，我可以略略分析呢兩個人嘅血液，只要俾我觀察到細胞狀態...」
「有！」阿靜確實地說道，「但唔清楚有冇被喪屍破壞。」
麥俊揚嗯了一聲：「我哋陣間去睇下啦。」
Sam卻道：「喂喂咪住先，咁而家係研究解藥定去維港？」
Ella有信心地道：「如果儀器無問題，我有信心兩至三個小時內完成，而且只需要抽取血液，本人可以隨時離去。」
眾人不禁露出希望的表情，Sam咬了咬牙，卻皺起眉頭道：「我寧願早啲走，就算有解藥，但唔一定阻到喪屍，而且...機會只得一次。」
眾人也覺得有理，但解藥一事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麥俊揚便道：「咁不如...」
麥俊揚看了我一眼，我道：「唔係又玩投票掛？」
他先哈哈一聲，再說道：「今次，自己揀，自己命運，自己決定。」
此話一聽，我[也想著去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本來應該趕去天際100救助Ella，現在她卻安然無事；幫她研究解藥，但我現在這樣的身軀，也不可能變回普通人類吧？；而跟他們離去的話一定是最糟糕的決定，再遇上的人類，一定會把我當怪物看待，再造成無數的分歧，我不想這樣。
我見眾人決定得七七八八，便隨意道：「我會去天際100，了解下咩嘢情況。」
本來說得興起的Ella聽見，轉為擔憂地注視那遠遠的高塔，再道：「你確定？曹希仲喺嗰到，佢...似乎失去理智。」
我喔了一聲，更堅定地道：「咁我一定要去。」
「我也去。」一直沉默的丹澤爾也同樣地道：「我要找，溫麗絲。」
「我都去....」
一陣虛弱的聲線在後方傳來，原來夏名昌已經甦醒過來，他似乎恢復了意識，但一時動彈不得，只能虛弱地說話。
「唔可以...俾曹希留係到...佢...好危險。」
我點點頭，只見麥俊揚，朱女和Ella站在一起，而高望，阿紫，小敏，彤菲菲和Sam站在另一邊，似乎已經決定好了，卻欠了陳蕊月。
就在此時，小銀悲哀的嚎叫聲戛然停止，我回頭一看，卻見陳蕊月騎上小銀，小銀似乎在調整著心情，然後便想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幸好發現得及時，我立刻飛奔過去，站到小銀面前，喝道：「你又搞邊科呀又？」
陳蕊月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便道：「我決定咗，同小銀一齊離開呢到。」
我眨了眨眼睛，道：「去邊？」
「唔知。」
「留係香港定去另一到？」
「唔知。」
「你唔驚喪屍？」
「唔驚。」
「你唔驚一個人？」
「唔驚。」
「你唔驚冇嘢食？」
「唔驚。」
「你唔驚...唔驚...」
我一時想不到，語窒了一會，只盯著小銀道：「小銀，佢乜都唔識，乜都冇計劃，你唔好同佢癲。」
小銀眨了眨眼睛，陳蕊月卻哼道：「小銀應承咗同我一齊走，我哋會互相照顧。」
我幾乎哈了出來，卻盯見小銀有點抱歉的眼神，不禁呆了一呆，他們是來真的。
我頓時頭也大了，也不知說甚麼好，陳蕊月自言自語地道：「即使佢對你幾重要，但如果佢會傷害你，嗰一道傷痕，便將所有感情一刀兩斷，關係斷絕，係咪？」
隨著那低聲的碎唸，我呆了一呆，銀光一閃，一陣幽香掠過我的鼻孔，只見小銀嗚敖一聲，便飛快地闖進喪屍堆中，喪屍手忙腳亂地迴避，悲傷的一人一狼，轉眼便從我眼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