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無眠的夜。
夜空無月,孤獨的雲在說著無人傾聽的故事。
高速公路也早已過了擠塞的時間。
夜的魔法在道路兩傍添加了一抺紫色。
彷彿連路牌都長著奇異的花朵和蔓藤。
的士車廂內,司機嫻熟地控制著軚盤,同時在透過數個手機程序分流著不止息的電召。
昏黃的路燈快速後退,卻帶不走半點疲憊。
阿樹軟攤在的士後座,腦袋幾乎無法思考。
看著車窗外,也無法呼吸。
 




阿樹想起下午的事情,只感到全身乏力。
當自己登上電梯進入三十五樓前,心中還是想著Sam的說話。
自己被一個第三次見面的陌生人要脅了,甚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共犯。
甚麼席家甚麼陰謀甚麼世人都被利用了這不是一個典型瘋漢會說的說話嗎?
但為何自己想到的不是求助反而是順應那個罪犯的要求?
今天前之阿樹還是一個普通的審計師。
但他即將要做的事除了會讓他失去工作之外還隨時要坐牢,然而內心中那股莫名的興奮又是從何而來?
還是自己其實一直期待著乏味的生活可以有翻天覆地的轉變?
或許做審計師做得長時間真的會令人失去理性。





「咯咯咯咯咯」

走廊傳出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
阿樹的心跳隨著腳步聲的接近而漸漸加快。
緊張冒汗心跳加速。
說穿了阿樹都只是一個剛畢業三年的尋常年輕人,突然要求他冷靜地完成商業間諜的任務,大概只有頂著主角光環的電影主角才能勝任吧?
「審計師對吧?這邊吧。」領路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嫵媚女子,過濃的香水彷彿在麻醉身邊的生物。
她帶阿樹到走廊盡頭的檔案室。
空氣中飄浮著微塵,帶著發霉的氣味。
房間的地上還放著一個又一個的紙皮箱,似乎文件才剛剛運到。




「Wifi是我們公司的電話號碼,這兒有點亂,但你自便吧。」話畢她便消失於走廊盡頭,只剩下高跟鞋的回音。
 
Sam給阿樹的任務是尋找一個項目的檔案。
至於項目內容、涉及金額、目的全部未明。
唯一的線索是該項目在兩年前完成。
阿樹在檔案室內遊走。
要說審計師的強項,除了不用睡覺外肯定是找東西。
找錯處找憑證找單據找數字找條例。
雖然文件只是胡亂塞在鐵架上,而有的甚至還放在紙皮箱中,但起碼每個文件夾的書脊上都寫了檔案編號和年份月份,找還來都只是有點花時間而已。
阿樹發現兩年前完成的項目並不多,而且主要都是關於基因改造蔬菜的研究。
例如耐寒的品種和抗蟲的品種。
這幾個項目都只是普通的研究,為何Sam執意要阿樹把研究資料交給他。
難道這些研究的背後難道隱藏了甚麼?
席家?還是關於實際上在操縱千萬審計師的「那個人」?
阿樹拿著那些研究報告,內心又是一番糾結。




我們都知道做了的每一個決定都沒法改變,所以我們往往會拿不定主意。
阿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是甚樣,如果他把資料交給Sam,單單是洩漏了客戶的機密已經可以令他失去工作。
但他卻不知道為何自己還是會把那些文件通通複印一份。
 
完成Sam的任務和自己的工作後已經是深夜。
的士飛快地前進。
下車後阿樹走在無人的街上。
轉角處的小巷轉來詭異的燈光。
屬於Anecdote的燈光。
阿樹如撲火的夜蛾,明知那是一條不歸路,但還是本能地向前走。
踏入店內,Sam如常坐在同一個位置。
「我知道你會來的。」Sam托一托眼鏡。
「別把自己說得料事如神。」阿樹把背囊放在水吧前的坐位上,並拿出一疊文件,上面印著XONIC Co Ltd,正是基因工程公司的名稱,「兩年前完成的項目。」
「你有看過內容嗎?」Sam接過文件後便放進抽屜裡。
「有,沒有特別。」阿樹雙手放在吧枱上,向著Sam咆哮,「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那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Sam看著阿樹,慢慢憶起兩年前的事。
 
阿樹不會明白也不能理解。
因為阿樹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他不知道人類有一種特質叫奴性他不知道人只分成發出指令和接受指令兩種。
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背後有人緊緊握著人類的奴性,去利用他們,去勞動他們。
自古以為我們的價值觀都只是跟隨掌握權力的人去改變。
當需要戰爭我們崇敬英雄;
當需要和平我們崇敬無為;
當這個社會需要甚麼我們便被灌輸我們須要成為甚麼。
當到底是誰去決定社會需要甚麼?
經濟學說是需求與供應,基督說是神的旨意。
那麼事實呢?
是根本沒有這個事實還是每一個都是事實?
外儒內法。




用最美麗的糖衣去包裝在上位者的自私,千百年亦復如是。
被緊緊把握的奴性驅使人們不停向前。
如螻蟻,如畜牲。
因為我們慣於服從,所以我們把不合理的事合理化。
甚至去為不合理的事情找借口。
審計師在這個社會裡是一種特殊而不可缺的存在。
在史冊沒有記載的歷史中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唯一不變的是他們只為一個人,一個夙願服務。
他們或知情。
或蒙在鼓裡。
但卻默默為著某人的意志而獻上一世。
縱然有機會一步步地接近那個所謂的真相,但又有誰有力量去改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