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_memory 散文集: 沒有手提電話的一天
看訊息, 儲存工作資料, 查閱地圖......一個手掌大小的機器, 再也不是通話的象徵, 發展至今它已能提供上百種的功能, 人們甚至把通話的功能給忘記了. 近年來, 手提電話已由我的助手, 變成了我的主人. 誠如出師表所言: 「事無大小, 悉以咨之」. 沒有了它, 我竟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微風輕輕地吹拂我的臉, 被弄醒的我眼睛還是如常的半掙不合. 當我看著牆上的大時鐘時, 一股寒流突然竄入我的胸腔. 「現在已是十一時? 這次不好了!」我也想不起以智能電話取代鬧鐘是多少年前的事, 但響鬧功能失靈則是第一次. 今天是「關懷社區」活動日, 而我更是活動的其中一位負責人. 我匆匆地梳洗後便拔腿狂奔, 最終 汗流浹背的我總算能勉強趕上巴士.
原以為事情已開至荼䕷, 豈料現在才是惡夢的開始. 由於「關懷社區」是一個派發食物給露宿者和貧窮人士的活動, 而我則是負責管理物資的, 因此甫上車後我便摸摸褲袋, 打算致電給物資捐獻者查詢情況, 這時我才發現手提電話不見了. 「昨天晚上電話沒電了, 放了在客廳卻忘記了充電......」我沒有因此而自怨自艾,腦海裡只在想辦法解決這燃眉之急. 及後, 我急忙地站起來, 卻在巴士通道上左顧右盼, 躑蹲不前.以往喜歡與人高談闊論的我, 這些年來竟被訊息功能奪去了與陌生人說話的能力. 「不...不好意思, 我想借電話打...打給朋友.」我硬著頭皮, 囁嚅的向一位中年男士問道. 他看到巴士尚未到站, 又看看心急如焚的我, 崩緊的臉容便漸漸鬆弛下來, 接著便把電話遞給我. 「一心, 我們已致電多次給你呢......」 幸好我還記得有容的號碼, 使我能交代有關事宜. 「年輕人, 下次不要這樣冒失了.」掛線後, 中年男士對我微笑的說道. 雖然只是萍水相逢, 而我又只能匆匆地, 腼腆地向這位恩人道謝, 但下車後他竟在巴士裡與我揮手道別.我靜靜的看著, 好像拿回了什麼東西.
到達現場後, 不待我走向集合空地, 一張張心急如焚的臉孔已蜂擁而至. 「一心, 物資的數目正確嗎?還有......」我再一次摸摸褲袋, 打算以電話查找資料時, 無奈與煩惱之情緒再次縈繞在我的腦海裡. 幸好, 他們替我查找電郵, 亦有人已列印出部份的資料. 縱然稍有錯漏, 但活動總算可以如常舉行.
汲汲營營後, 我們幾位資深的義工, 帶領不同義工小組前往各個地點派發物資. 雖然路線已走過一次, 但印象不深, 沒有電話導航的我只好憑記憶找路. 在屋村裡兜兜轉轉了良久, 義工們都有點疲倦, 有的低下頭, 有的則在不停地看手機, 彼此沒有交流, 像互不認識的路人似的. 「這裡像八陣圖一般, 需要我們送暖的人像伏兵一樣呢.」為了劃破這層厚冰, 我插科打諢的說道. 組員們腼腆的笑著, 接著我便與他們閒話家常, 分享做義工的趣事, 盼望能帶來一點的動力 . 忽爾, 眼前有一位老婆婆在收集汽水罐. 組員們就如大旱逢甘霖的拿著水樽, 麵包等走向她, 關心她, 老婆婆也顯得有點詫異.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的很有愛心呢.」與老婆婆寒喧數句後, 方知道屋村裡還有其他收集紙皮, 鋁罐的地方, 也有一些露宿者安身的地點, 這些都是單靠網上地圖找不到的. 有了她這個「活地圖」指點迷津後,我們走遍屋村各處, 邊走邊說笑, 很快便把物資與愛像雨水般灑滿全地. 「幸虧有一心這個路痴, 我們今天的旅程才可這樣精彩呢. 」物資派畢後, 我們在餐廳閒聊. 「帶隊人總是緊張的盯著電話, 報告行蹤, 這是我們第一次遇上一位風趣幽默, 健談, 又願意與我們四處探險的隊長呢. 縱然走了很多冤枉路, 但今天真的很高興.」另一位組員接著話茬說道. 幽默,健談? 我做夢也沒想到這形容詞能套在自己身上. 當時我沒有了電話, 氣氛又尷尬, 作為領頭人總不能整天板著臉吧? 因此我才硬著頭皮地說說笑話,閒話家常. 想不到在他們眼中, 竟泛起了這麼大的漣漪. 他們由最初彼此玩手機 , 到現在抵掌而談, 把電話放在背包, 整天也不拿出來. 我靜靜的看著, 好像拿回了什麼東西.
活動過後, 我和負責人們在空地收拾物資. 出乎意料地, 大家都沒有責怪我的疏忽, 認為這是彼此的問題, 應多作溝通和準備. 我本想分享義工們的感受, 但他們拋下了一句:「一會兒後以訊息談天吧.」 便分道揚鑣了. 對, 我也差點忘記電話也能溝通呢. 回家的路, 還是一樣, 但卻 與平常的截然不同. 以往看到的路是由訊息與遊戲組成的, 現在則是由行人, 樹木, 汽車等構成的旖旎風光. 我靜靜的看著, 想著, 這些年來我也埋首於電話中, 在聚餐時朋友們也是彼此的看電話, 「故人剪燭西窗語」已由史話, 成為了神話. 但與中年大叔的偶遇, 以及義工們的交談後, 我了解到真誠, 直接的對話, 比方便快捷的訊息更能搭建關係的橋樑. 本以為電話成了我工作上, 處事上的主人, 但原來它虜去了更珍貴的東西, 而今天我不但拿回了, 且收獲更多.
手提電話已充電完畢, 但它已沒有往昔的手掌餘溫, 而是冷冷的敞臥在桌子上. 此刻, 我正忙著列印「關懷社區」的資料, 以及調較鬧鐘. 「滋...滋...」在我處理工作時, 手提電話不斷的震動, 應該是義工負責人們在分享圖片, 以及訊息吧. 驀地, 我很想與有容分享今天的體會, 因此不自覺地碰一碰手機. 我微笑的縮回右手, 然後走出客廳撥號, 碰碰那冷冷的家居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