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6 封鎖 


18: 18 

  林之年從教員休息室裡步出,宋紀彤正待在門口。 

  「頭先我同訓導主任打左個招呼,佢好似老左。」她說。 

  「係咪,我唔覺喎,咪又係咁。」 





  林之年與她並肩靠在走廊的欄杆上。 

  「鄭雪蕾好得意喔,好想錫下佢面豬仔。郭允箏都好可愛,好想拖下佢隻手。」宋紀彤合什雙手笑說「Mimi都愈黎愈靚啦,好想睇佢同尤天勇想婚紗相。」 

  「唔……咁我要阿北啦。」林之年面不改容說。 

  「GAY~」宋紀彤指著林之年說「如果唔係你同許愛悠拍拖,我一直都懷疑你同范震升係……」 

  「吓,拍左拖都可以係架。」林之年向宋紀彤打了個妖媚眼色。 





  「咁你今晚諗住救邊個?許愛悠,阿北,定范震升?」 

  「我估唔到咁大陣仗喎,我都唔知點喇」 

  林之年與宋紀彤看著對面三樓的禮堂。禮堂的高窗在黑夜中像裝滿螢火的大燈籠,亮著教堂般的醇厚燈光。 

  穿著泥色制服的童軍,在禮圍了一圈,守備著各個出入口。 

  穿著一般校服的風紀,在童軍的外圍,又再圍了一圈。 





  「核心既外圍,果然就係核心既內圍。」林之年說「訓導主任頭先同我講,風紀同童軍既矛盾黎愈西利,許愛悠同尤天勇既衝突,變相係助長左依兩邊愈人馬既對立,鄭雪蕾亦似乎唔能夠解決依一樣野。」 

  「咁姐係……」 

  「仲有,佢俾左接吻事件既相俾我睇,姐係一開始有人散播出黎,果兩個學生Kiss既相,我發現左……」 

  林之年說了一半,卻又打住了。 

  「嗯?」 

  「希望係我諗多左。」林之年呼了一口氣「咁你呢,你個社團今年仲係度,尤天勇仲利用緊。」 

  「吓?我呀……」宋紀彤若有所思地說「我肚餓啦,陪我食飯。我約左人,一齊啦。」 





  「約左人?」 

  宋紀彤向前走,林之年也只好跟上去。 
   



   
18: 23 

  阿北拿著電話,站在舊翼校舍的空地上,望向二樓的歐研社團室。 

  果然,窗戶打開了,但室內無光。 

  印象中,歐研社團室的窗戶從未打開,為了不讓范震升的號叫傳出去。 




  
  但根據目前的假設,那是為了能讓范震升「盡情」大叫。 

  「同妳估計既一樣,個窗打開左,所以佢已經跳窗走左?」阿北對電話裡說。 

  所謂二樓的,其實也沒有多高,如果堅持要往下跳,說不定可以做到。 

  「可能佢一早放左軟墊係出面,頂住度門之後,預左俾自己逃走。你有無同芳靈講。」 

  許愛悠在電話裡對阿北說。 

  「無,我估芳靈都唔知,唔係佢就會喊左咁耐傷心左咁耐。」阿北說「范震升真係可以呃曬所有人,呃左咁耐……」 

  「如果范震升佢痴線只係扮出黎。」許愛悠說「我諗應該係去思考,係咩原因佢決定唔再扮落去,或者係咩人──」 





  這時侯,許愛悠像斷掉的錄音帶一樣沉默了。 

  「喂喂,你無野丫嘛?」 

  「無野呀~我仲係度呀~唔洗咁既語氣既,我又唔係去左北韓。」 

  「……唔好笑。」阿北照直說了。 

  「係啦,係我大意啦。」許愛悠難得承認,但語氣卻莫名是笑意「我估唔到尤天勇今次可以動員風紀,但諗諗下又岩既,今次係有人做造假票,老師俾佢咁做都唔出奇。再者,我亦無為意,舞蹈社公演之後,就直落係彌撤同埋晚會,只要佢地封鎖左禮堂既出入口,就可以控制有咩人出入,就算夾硬要搜身,都無人可以阻止。」 

  「許大小姐……」 

  「做咩呀。」 

  「你應該知道,如果你認輸既話,會有咩下場。」 





  「嘿嘿,我當然知啦,鬼叫一開始造票果個係我咩。」許愛悠說。

  阿北吸了一口寒氣,濕氣令寒意更加凜冽,空氣中充滿了沉重的氣壓,天色是暗橘色的烏雲。 

  Mimi突襲社團室雖然沒有成功,但同時間,尤天勇動員風紀委的力量,圍捕禮堂裡的許愛悠。 

  Mimi從一開始,就打算與尤天勇同時行動,雖然沒能進入歐研室是意料之外,但尤天勇的行動才是最重點,而引出了鄭雪蕾貿阿北,孤立了許愛悠,亦減少了變數。 

  今天下午,程芳靈與阿北取出的假選票,許愛悠並沒有全數使用。尤天勇看準了小型社團的選票有13張,如果偽造的只有1張,那麼,剩下的假選票,仍然在禮堂裡的許愛悠身上。 

  許愛悠行事萬無一失,為了預備晚上第二階段的投票,沒用完的偽造選票,反倒成為了罪證。 

  社團選票本來只是簡單的民意調查,所以真假選票的分辦方或,只有社團代表的簽名。 

  如果像今天下午,有任何一名代表跳出來大叫:「那是假選票!」那麼無論選票的真假,都會變成偽票。 

  尤天勇只要串通任何一名十二大社團的代表,在晚上投票階段後,宣稱有假選票,然後將許愛悠人贓並獲就可以了。 

  像金田一的解謎方式,封鎖現場,將還在現場的兇手掀出來。 

  「如果我地將啲選票,夾硬塞係第二個人身上,叫佢地帶走得唔得?」阿北問。 

  「唔可能。」 

  在許愛悠回答之前,站在阿北前方,黑暗中不遠處的鄭雪蕾便說。她繼續補充: 

  「你交俾我地識得既人,好似林強,尤天勇佢會認得,一出門口就會俾人捉住。如果你臨時交俾唔認得既人,依家全校都知有假票,你好難保佢唔會通風報信。」鄭雪蕾說「你亦唔好諗,可以就咁丟左佢就無事,我頭先睇過,所有出入口同路線,姐係連垃圾筒呀,衣帽間呀,仲有風紀把守,你唔好唔記得,尤天勇係上年聖誕節既籌委之一。」 

  電話中的許愛悠,也聽見了鄭雪蕾的解釋: 

  「無錯啦,就係咁~所以呢,我地得一個辦法,可以係場內消滅所有選票,而唔留低任何證據。」 

  「係?」 

  「食左佢。」 

  「媽!我要收線。」阿北大叫。 

  「哈,老實講依個真係唯一辦法喎,我都諗過放火燒左佢,但一黎係學校好地地唔會有火,二黎禮堂有火警警報,係燒得曬之前,警報一響,風紀已經有理由衝入黎。」

  尤天勇原來的行動,是打算直接衝進禮堂緝捕許愛悠,或是搜查許愛悠的隨身物品。 

  但情急之下,鄭雪蕾叫阿北通知何子晉。何子晉在最後關頭,以鄭雪蕾的名義,加上維持秩序與場內準備為由,阻止風紀內進。風紀與童軍兩隊人馬,在禮堂外對峙。 

  但如果舞會結束了,無論鄭雪蕾抑或童軍,就再沒有阻止風紀的理由。 

  「點解你語氣好似咁輕鬆,仲好似好興奮好期待。」 

  「吓,乜你唔覺得好刺激好浪漫咩。」許愛悠如是回答。 

  「刺激我可以理解。但浪漫,唔──」 

  「尤天勇用成隊人黎捉我,何子晉用成隊人黎幫我,我地仲要著住禮服,係舞會一路華爾滋一路決一死戰,It's the new sexy!」 

  「媽!佢痴Q左線呀!」 

  「還掂都唔可以出去俾尤天勇同風紀捉到,我一定要玩埋舞會先走呀!好啦我去換衫啦。」 

  許愛悠的在電話裡叫道。 

  「咁一陣見。」阿北說。 

  「喂喂!!」掛線之前,許愛悠突然叫嚷。 

  「咩事?」 

  「其實……阿北﹑唔止係你,仲有雪蕾,小郭,林強,你地其實唔需要番入黎。我俾人抓到姐,尤天勇無證據你地都有份,其實你地可以走先……」 

  許愛悠的聲線通過了大氣電波,雜音令她的聲線像滲了乾涸的沙粒。 

  也許,大部分人說的每一句話,都經慎重的思考。但此刻,阿北卻好像很自然,與生俱來般說出來以下這句話── 

  「我萬聖節個晚,應承左要同你係舞會跳舞。」 

  「嗯……哦﹑好啦。」 

  然後,兩人道別,掛線。 

  阿北向鄭雪蕾大致解釋了許愛悠的想法(當然不包括她的什麼浪漫),最後,阿北對她說:「所以,妳可以唔洗番入去,許大小姐佢有心想攬曬所有野上身。」 

  鄭雪蕾聽罷,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沒有回答。阿北轉身,走向校門口。 

  「喂,你去邊呀。」鄭雪蕾問。 

  「我約左人食飯。」阿北揮手說「順便,去換套老西。」 


   
18:46 


  總算將妳困住了。 

  尤天勇吃過飯,如同其他將會出席舞會的高年級生,站在禮堂的風紀封鎖線外。 

  聖誕節﹑舞會﹑禮服﹑華爾滋──這是何等難得,能夠模仿成人再想象自己是世界中心的盛宴,眾人穿起或平實,或造作,或浮誇的西裝與禮服。尤天勇則選了一套最沉實的黑色暗紋西裝,沒有打領帶的白襯衫,身高178的他穿起來恰到好處。 

  七點正將開始聖誕彌撒,大約數十位的學生排隊進場。 

  風紀委控制了入場程序,要求不能帶太多的個人物品進禮堂。 

  這樣做,許愛悠就算想混水摸魚,將選票塞給別人再帶出場外,也做不到了。 

  男童軍的封鎖線十分牢固,他們靠著鄭雪蕾的名義,阻止穿著校服的風紀委內進。 

  但鄭雪蕾只是聖誕節的總籌委,偽票問題涉及校規,甚至鄭雪蕾本人的利益,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凌駕於學生會與風紀之上,童軍的防線不可能一直將風紀擋下去,這一點,鄭雪蕾也很清楚。 

  尤天勇迎面走來穿著童軍制服,身材高挑,戴著紅色帽章的童軍分隊長。 

  副團長,何子晉。到底他為何會站在許愛悠那一邊?為何會受鄭雪蕾指揮?尤天勇思考的時間,他已經走到尤天勇面前。 

  「唔洗全軍盡出下話。會長大人。」何子晉用尋常的語氣說。 

  「我只係受訓導主任既指示,睇下禮堂入面,有無人收埋偽造選票。」尤天勇說「所有選票都應該響社團代表手上,唔會有其他人有選票,包括你,包括我,包括……許愛悠。」 

  何子晉無言以對。他也明白,如果是訓導主任與校規,童軍也沒有任何理由阻撓。 

  「你地話曬一場相識,點解做到咁盡。」何子晉問。 

  何子晉只是調動了兩隊小隊,不足30人,但風紀駐守各個禮堂的出入口,幾乎有40人。 

  「你唔了解佢,應該話,你唔了解女人。」尤天勇淡然嘲諷「封鎖住佢既,唔係風紀,唔係你地童軍,係佢自己。」 

  何子晉臉色一沉,不再言語。 

  如果許愛悠不選擇造票,尤天勇就找不到把柄。 

  萬聖節晚上,尤天勇加上Mimi只有兩個人,追逐範圍是整間校舍,才有機會讓許愛悠落跑。但如今許愛悠卻被困在禮堂裡,就在她最擅長的舞蹈表演之後。 

  女人是情感的動物--尤天勇再一次想到這句話。 

  不論是許愛悠也好,鄭雪蕾也好,甚至Mimi,程芳靈,妳們總是被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情感傷口所擺佈。 

  這一次是妳踩進了妳自己造出來的困局。What I need is just a little push. 

  禮堂的燈光暗下來了,彌撒要開始了吧。 

  妳會懺悔嗎?許愛悠。 

█ 

19:34 

  穿著主祭服的殷詠弦,站在禮堂前方的聖桌後方,領唱拉丁文天主經,直到最後一節: 

’ 『Quoniam tibi est regnum et potestas et gloria in saecula. Amen.』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們。) 

  禮堂配合彌散的氣氛調暗了燈光,協助唱詩的學生合唱團,像一群通體散發微光的幽靈,古奧的格尼高里單聲部和音在靜謐裡迴盪,信眾全心全意靜滌俗世裡的心靈。 

  但殷詠弦知道,她並無資格擔任主祭。就算別人聽不出來,看不出來。 

  但她心知肚明,她想著的不是神。 

  她眼波的餘光,始終無法不越過桌上的聖器,窺視著坐在最角落的許愛悠。 

  唱完天主經後,是領聖體的儀式,聖爵裡稀釋的葡萄酒是寶血,無酵餅是聖體。 

  殷詠弦在主理儀式前,再次合掌閉目禱告,她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愛與犧牲。 

  如果要說這個宗教與其他宗教的最大差別,那就是血淋淋,無條件去換取他人幸福的「犧牲」。 

  佛教也有割捨的傳說,但那只是為了自我心靈的超脫,而不是他人的狀況。 

  ──為什麼,妳什麼也不讓我做。甚至不跟我解釋。 

  校內的教徒約有百多人,選擇領聖體的約有二十多人。殷詠弦並不是第一次負責領聖體的儀式,她熟練將葡萄酒與無酵餅分配給信徒。 

  ──我願意為妳付出一切,我願意違規為妳生火,為妳背負一切的罪,為何……

  殷詠弦身為教徒有好幾年。她望向眼前這些不只希望坐著禱告,甚至願意進食教會食糧的信徒,他們都有某種被保護﹑被愛惜的神情,她當然無法知道這些人是否真心信仰經書與聖詩裡的道理,但至少,在校園祭的此刻,他們在陰秘肅穆的氣氛裡找到了安寧。 

  因為,他們都接受了寶血與聖餐所象徵的犧牲嗎? 

  彌撒開始的時侯,殷詠弦奇怪為何只是半天之隔,學校的氣氛會有如此大的轉變。由早上的歡騰,變成了目前童軍與風紀對峙的緊張。 

  她也很意外,教徒幫忙佈置的時侯,許愛悠便已經在禮堂裡了。 

  「難得係禮堂舉行彌撒,我就一齊參與啦。」許愛悠說。 

  但當殷詠弦進一步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許愛悠也只是帶著微笑,稍一搖頭說: 

  「我都係時侯祈下禱啦。我坐後面得啦,妳忙妳架啦。」 

  彌撒一直進行,許愛悠果真一直只坐在後方,燈光幽暗,殷詠弦無法清晰看見她的表情,她似乎在默禱,又似乎在沉思。 

  直到最後一人領完了聖餐,開始最後的禮成式了。 

  這是殷詠弦第二年負責聖誕彌撒與聖餐禮,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我負責施予救贖,那麼,又有誰來救贖我? 



   
   
19:30 

  男待應生的記憶裡,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副景象。 

  兩個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毫無窒礙地步進這所高級餐廳,各自點了晚餐之後,卻不再言語。 

  該不是錢包裡根本沒錢的小情侶吧……他一直監視著兩人。 

  兩人坐在卡位裡,還是沒有任何對話,女的雖然還很年輕,但長得很不錯,抱著兩臂,有種全世界都得罪了她的神態,而男的那個則一臉和氣,似乎承受全世界指罵他也不會生氣。 

  牛尾湯端上去了,一左一右,放在兩人面前。男生沒有說話,逕自將女生的熱湯拉到自己跟前,然後拿起胡椒粉,灑在湯液上。 

  「太多啦。」女生說。 

  「係咩,我諗住,妳心情唔好果陣,會鐘意食啲重口味野,所以……」男生說。 

  「捏死你。」女生說,卻沒有阻止男生。 

  「係係……」男生應諾道「咁我地一陣,仲會唔會去舞會,阿北師兄話,許愛悠會攬曬所有野上身……」 

  待應裝模作樣地抹著玻璃桌,竊聽兩人的對話。 

  女生的嘴唇硬地一噘,眉頭緊皺。 

  「我今日下晏去同許愛悠傾過。」女生說「佢話只要我肯支持校規修訂,我地就可以繼續合作,佢會介紹我俾小型社團既負責人識。」」 

  「但係……等到小蕾你做會長,都已經係下年既事啦。」 

  「妖!你班男人諗野長遠啲得唔得姐!」 

  待應生手上的鐵刀差點掉落地上,這怎麼像他前前女友分手前說過的話。

  「咁姐係話……許愛悠根本無諗住今年可以推到校規?」 

  女生交疊雙手,兩眼深沉。她說: 

  「當Mimi今日下奏無辦法逼程芳靈指證我地,可以人臟並獲既只有許愛悠,我就仲可以係總籌委,選票事件唔會惹到我身上。許愛悠叫我地唔好番入去既意思係──可以將所有野交曬俾我,由我繼承佢既『遺志』。」 

  「嗯……就伙伴關係而言,依個的確係最安全既做法。」 

  男生拿起自己湯匙,勻了一匙的熱湯,嘗了一口,然後將湯推回去給女生。 

  女生什麼也沒有說,很自然就拿起了湯匙,優雅地喝起湯來,也沒抱怨有太多的糊椒粉。 

  「真係好唔忿氣。」突然,女生這樣說。 

  「呃,無計啦,尤天勇……佢係會長,涉及到造票,咁風紀會出動……」 

  「妖!唔係呀,我講許愛悠。」 

  「……呀?」 

  「佢憑咩攬曬所有野上身!憑咩指名我係佢繼承人!憑咩當正自己係女生角咁,揹曬所有野係舞會入面決一死戰呀!我家下好似變左隻狗咁,佢餵幾多野食俾我,我就食幾多,我頂佢,條腿長過我大曬呀!?」 

  「呃,哦,呀,係。」 

  待應開始整理另一桌,他窺看著男生那無助的臉,兩人視線相接,突然都明白了一句話:I know that feel bro. 

  「我今日第一次主持開幕禮,第一次係800幾人面前演講,第一次有咁多人為我鼓掌,第一次透過表示要公開選票黎操縱輿論,第一次指揮何子晉──我明明係總籌委,未來既會長,依啲野係我自己爭取番黎架,唔係妳許愛悠施捨俾我!」 

  「所以……?」 

  「今朝咁『好人』俾位我上,」女生眼裡燃燒起堅定的意定「今晚就到我救番妳--我要妳跪係我面前舔我鞋底多謝我,哼!」 

  這時侯,女生察覺到男待應一直偷看的眼神,向他毫不客氣的一瞪。男待應趕忙縮回頭去。 

  怎麼現在的女生都那麼早熟呀?時代改變了嗎? 


   
19:54 

  阿北其實不喜歡西裝,即使是寒風凜冽的冬夜,那也實在太厚重。他也受夠了平常校服襯衫那種生硬的劣質成綿,終於捱到最後一年畢業,如果無法升學就算了,但能夠進大學的話,他決定如非必要,也絕不要再碰這種有領口的衣衫。 

  彌撒結束,教徒先行離開,工作人員內進整理場地。三樓的走廊外聚集了與年紀不成正比的西裝長裙,風紀負責人群的秩序,童軍負責出入口的守備。舞會只有高年級生能夠參加,人數比白天的校園祭少了一半,但換過衣服的學生,似乎又注入了新的生命,情緒高漲媲美日照下的熙攘。 

  說來舞會到底有什麼意義,阿北始終想不明白。如果說歐洲文學裡的宴會,那是為了上流社會的交際,就假設就這一點就是意義好了,那難怪阿北只出席了一年的舞會,他的人際關係到林強與莊繞盈就是極限了呀──本來。 

  他靠在欄杆上,看著禮堂仍然封閉的大門,八時正才正式開放進場。 

  阿北發現自己無意間舉起腕錶看時間,19:54,還有六分鐘,19:55,五分鐘,奇怪了,這是自然反應嗎?還是說,他竟然開始期待舞會的開始,如同其他準備炫耀衣裝,邀請舞伴的學生,他開始等待禮堂大門開放,等待能夠踏進這個禮堂,然後,他會在舞會的人群裡,尋找…… 

  「嗨。」 

  有人走上前來打招呼,是何子晉。 
  
  「愛悠佢搞得掂嗎?我作為副團長,真係仁至義盡啦。」他苦笑說。 

  「唔好咁講,你已經做左好多野啦。」阿北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地有無咩計劃?我唔想見到……愛悠就咁輸係依度。」何子晉壓著聲線說。 

  「就我所知,直到依一刻為止,真係無。」阿北回答「係呢,你學期初果陣,話最後要一年要同佢表白,又有無咩進展。」 

  「呀……」說到這裡,何子晉像孩一樣不好意思搔搔頭「我搵唔到機會呀,唔緊要啦,佢咁信我,我一定唔會令佢失望,等佢可以推翻校規既時侯,我再同佢表白都未遲啦,係呢,佢仲係單身下話?有無收到咩風……」 

  「呃……我諗就……無啦。」 

  「好,咁我仲有希望!」何子晉雙拳一握「你地加油!係舞會結束前,我唔會俾風紀有機會入到去!」 

  「嗯……嗯,唔該曬你。」 

  何子晉拍拍阿北的肩膀,重新投入了童軍的封鎖線裡。
   
  走廊的另一頭突然開始喧嘩,19:57,倒數三分鐘。阿北只見人群突然從中分開兩邊,好像有什麼大人物要出巡,是尤天勇嗎,還是鄭雪蕾?阿北探起頭,看見了── 

  林強穿著誇張的燕尾服與煲呔,左右各自挽著兩位後宮,第三位則跟在他身後。四人英姿風發地接受學生的揮手致意。自早上操場校園祭之後,林強似乎變成了英雄級的人物呀。 

  「可唔可以話我知你咁做有咩意義呢?」 

  林強在阿北面前停步,阿北便問。 

  「起~我點知姐。」林強抱著兩位後宮的腰身「最後一年啦,輸人唔輸陣,嚇下尤天勇條粉皮都好丫。」 

  三位後宮分別是……miku?akumi?算了,阿北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分辨她們三人,她們都換了禮服,分別是貼身的水藍色長裙﹑深黑色的繡花連身裙﹑鮮紅色的短旗袍。 

  「你真係拎曬尾彩。」阿北說。 

  「從今以後,我將會被尊稱為『後宮王林強』!」他咧嘴笑說「不過呢,都真係要多謝愛悠BB,萬聖節又好,今朝又好,都係佢俾機會我……」 

  阿北與林強望向像禮堂像絕壁般的高牆,林強說:「不如我地賭一鋪。」 

  「賭咩先。」阿北說。「你記得我唔賭錢。」 

  「賭愛悠BB今晚能夠全身而退。」 

  「輸左?」 

  「輸左既話……我都唔知。」林強說「我成世人第一次覺得,原來去到某啲位,有啲野真係無得輸,只能繼續堅持落去。」 

  是嗎。是這樣嗎? 

  ──從我認識妳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嗎? 

  ──我的猶疑,我的動搖,都只是我給自己的借口嗎? 

  20:00。校舍響起了報時的鈴聲,走廊上接連歡呼。 

  禮堂大門開了,聖誕歌曲﹑交響樂﹑燈飾,風紀與童軍分出通道。 

  阿北扣起西裝的鈕扣,踏著皮鞋,隨著眾人進場。 

  校園祭的壓軸盛宴,終於揭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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