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的葉片大而茂密,幾乎把天上的月光完全遮蔽,只透入微少的夜光。
 
望著粗壯的樹幹,就覺得樹林的生命力很強,強得好像有知覺似的,在觀察著貿然打擾的我們。
 
大伙兒一個跟著一個,在寧靜中摸黑前行。
 
可是實在過於寧靜,靜得有點兒詭祕,加上昏暗的環境,人們的意志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磨掉。
 
「啪喳——」馬蹄踏斷枯枝。大家馬上緊繃起來,就如在拉緊的弦上挑了一下。
 


看樣子,應該要休息一下。
 
進入樹林後兩分鐘,隊伍停止下來,剛才的軍營也冒起了濃煙。
 
「咯、咯、咯、咯、咯……」我從後方上至最前。
 
「阿鷹,怎麼了?」
 
「前方沒有路了,我們要就這樣走過去。」阿鷹說。
 


一路以來,地上都有被踏出來的泥路。然而前面就如一片未開發的荒郊,豎立著遍地的樹木,沒有人的痕跡,更莫說明顯的路。
 
換言之,前面開始就沒有固定的走法。轉一轉身,可能就會迷失方向。
 
「那濃煙是?」我問。
 
「應該是通報用的狼煙,用來通知貝才有入侵者的消息。」海大叔說,從後列走上來。
 
「海大叔,這裡你最熟悉樹林,前面就由你來帶路。」阿鷹吩咐。
 


「好的。不過,叫我阿海就可以了。」海大叔說,擔起帶頭的重任。
 
「好,現在先點人數,順便休息一下。」阿鷹說,往後走去,宣佈,「大家休息一下。」
 
「咯、咯、咯、咯、咯……」
 
「只剩……十九人。」阿鷹回來後說。
 
「什麼?」僅僅是通過一個軍營,我們已由原先的三十三人,銳減至十九人。
 
前方的路,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總之,先休息幾分鐘再算。」我說。
 
 


休息期間,天空有烏雲聚集過來。
 
大家都下馬休息,靠著樹幹坐下,喝水和吃點乾糧。
 
由於情況及人數有變,阿鷹決定重新編制隊伍,右一、右二也過去幫忙。
 
海大叔則忙於計劃進程,例如把狼煙的位置設定為後方,並以此作為路標,然後朝反方向前進等等。
 
老頭子和阿凌在護理弓具,阿四在擔心阿賢,而夜狼依然閉目養神。
 
「雷穆斯。」我左手扣緊太陽穴,閉眼默念。
 
「什麼事?」他回應。
 
「有點事想跟你說。」我說,簡單地報告了戰況,讓他作應戰準備。


 
 
接著,在吃過東西,眼睛開始適應昏暗的環境後,大家的神情都舒緩了一點。
 
「好,全軍上馬,準備出發。」阿鷹吩咐,回到前方。
 
靠著樹幹休息的隊員,紛紛站起來,收拾行裝。
 
可是,事情就在這時候開始了。
 
忽然,樹葉沙沙兩聲。
 
「嘖——」、「嘖——」兩名隊員胸口中箭。
 
在兩人後仰倒下的瞬間,其他隊員瞳孔放大,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阿淳、阿直!」有人擔心大叫。
 
「有敵襲!全軍舉盾防禦,找樹掩護!」阿鷹緊急指揮,帶頭躲藏起來。
 
正在上馬的隊員也立即下來,大家都持盾躲在樹後,只有阿四躲進馬車。
 
「有人看到敵人嗎?」
 
「敵人在哪?」、「數量是多少?」隊員都在發問。
 
可惜沒有人知道答案。
 
這樣一躲,就躲了三分鐘。
 


「各隊員在原地戒備!」阿鷹吩咐,又問,「阿牛、海大叔、阿凌,有看見敵人嗎?」
 
「沒有,連氣息都感覺不了。」我老實說,背貼樹幹。
 
「剛才確實有一點殺氣,但現在完全消失了。」海大叔說,緊握著盾。
 
「他們可能還躲在附近,也可能是遠距離弓箭手。」阿凌說,手握弓箭戒備。
 
「凌,你有方法判斷嗎?」阿鷹問,她藏在樹後,也有馬匹遮掩。
 
「有,讓我去檢查傷口。」阿凌提議。
 
「好。」阿鷹同意。
 
「少主,由我來吧。我這邊較近。」老頭子說。
 
這段時間,氣氛十分謹慎,大家都畏懼著看不見的敵人,生怕會突然中箭。
 
「小心點。」阿凌叮囑。
 
「放心。」說完,老頭子蹲下來,以盾護身,小步後退,接近傷者身邊。
 
這時候,另一個意外發生了。
 
兩名中箭的隊員坐了起來。
 
「阿淳、阿直,你們沒事嗎?」有人關心問。
 
「慢著,好像有點不對勁。」我輕聲說,只可惜太暗看不清楚。
 
「嘖——」下一剎,這人的頸子被噬住,登時破肉噴血。
 
「喪屍……是喪屍啊!」附近一名隊員大叫,拔足離開。
 
「冷靜點!別衝出來!」阿鷹大喊,可惜遲了一步。
 
「嗖——嘖——」一箭掠過阿鷹,射中走出來的隊員。
 
「各位小心,中箭的人會變成喪屍!」我大聲提醒。
 
「到底是從哪裡射來的?」右一問。
 
「可惡,這下子大家都不敢動了。」右二說。
 
剛才被咬的隊員仍在地上抽搐,暫時還未坐起,但最初變成喪屍的阿淳和阿直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走近老頭子。
 
「目的是讓我們自相殘殺嗎?」我不屑。
 
「啵——」阿淳突然加速,一下子抓緊老頭子的頸子,把他按在樹幹上。
 
「竟然……是箭族的箭?」老頭子辛苦地說,無法掙脫屍爪,眼睛卻盯著阿淳的胸口。
 
另外,阿直正拔刀奔跑過來。
 
「區區喪屍。」阿凌輕放兩箭,射中兩屍的頭部,使之後倒而下。
 
「怎麼……可能?」老頭子說,一時仍未接受。
 
「對方在使用箭族的箭?」我心急問。
 
「別忘了還有兩隻!」阿鷹提醒。
 
現在,後來驚慌時中箭的隊員,也坐了起來,而一早被咬的隊員正拔足奔向馬車。
 
「阿四小心,有喪屍正跑向你那邊!」我大喊。
 
「嗖——嘖——」阿凌一箭,先解決坐起來的喪屍,再扣出一箭。
 
阿凌,來不及嗎?
 
「躂——」、「唧。」當被咬的喪屍準備衝進馬車時,一隻右手從車簾內伸出,接住了他的頭部。
 
「夜狼?」我歡喜。
 
「裂……啵——」夜狼慢慢加力,徒手捏爆了喪屍的頭,才撥開車簾走出來。
 
「嗖——」隨即有一箭掠過,射向夜狼。
 
「小心暗箭!」我喊一聲,卻不懂得用手勢表達。
 
「唧。啪——」夜狼右手輕接,姆指一按,把箭啪斷,垂手丟到老頭子附近。
 
之前我還擔心夜狼的傷勢……現在看到這幕,總算鬆一口氣。
 
現在的他,戴著黑色面具,散發著不一樣的氣息。
 
「果然,箭頭上塗了一些液體。」老頭子凝重地說,「而且這跟箭族的幼箭有九成以上的相似。」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問,「阿凌,箭族不是只剩下你一人嗎?其他人為什麼會有箭族的箭?」
 
「我也不清楚。」阿凌強硬地說,「只是箭族從來都不會污染箭頭,也不會做加喪屍藥這種髒事!」
 
「老頭子,你一直侍奉箭族,應該比我清楚。」阿凌轉問老頭子,「會不會是幾代之前,離開村子的分家幹的?」
 
「不是沒有可能,但機會很微。一來,離開的人大多都箭術不精甚至不懂箭術。」
 
「二來,如果是很多年前的事,我們應該早有所聞才對,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老頭子說,「恐怕,這是最近才流出的。」
 
「阿凌,我最初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說過……近年有一家親戚突然離開了嗎?」我問,勾起了多月前的回憶。
 
「阿凌,說明清楚。」阿鷹要求。
 
「我小時候有一家親戚,他們是我的姑媽、姑丈以及兩位表哥。其中姑丈是用斧頭的、大表哥是使劍的,只有……最年輕的表哥是跟我一起學箭的。」
 
阿凌舌吐地憶述。
 
「然後某一日,不知道他們收到什麼消息,就突然消失了,一聲不發地離開村子。」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阿鷹問。
 
「今年年頭的時候。」阿凌說。
 
「這就對了,時間完全吻合。恐怕就是你那個學箭的表哥,把箭族獨有的技術獻給貝才那個混蛋,用來換取地位或者金錢之類。」阿鷹下定結論。
 
「切,我要抓住他問問!」阿凌說,躍上樹頂。
 
「沙沙。」這一跳,驚動了樹葉。
 
「嗖——」隨即,有暗箭射向阿凌那棵樹。
 
「躂。」阿凌下躍回來,盯著暗箭的來源說,「我大概猜到他在哪裡了。」
 
隨即,他右躍到別的樹上,同時在空中放出八箭。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八箭射出後,阿凌已隱入另一棵樹,再躍向前方的樹,目的是抓住對方。
 
「少主,千萬要小心。」老頭子暗禱。
 
「夜狼!跟上阿凌,助他生擒敵人!」我緊急吩咐,附以手勢。
 
夜狼站在原地,完全沒有動靜。
 
「夜狼。」我再喊,他卻突然躍向左邊,好像敵人在另一位置似的。
 
「沙沙。」繼而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