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係死屍,係喪屍。」我試著用開玩笑的方式回答羅偉明,但是在接二連三的衝擊之下,我發覺自己根本笑不出來,車窗上映照出來,我那勉強的笑容詭異得自己也嚇一跳。

「喪屍?阿誠,呢個時候你咪講笑好喎……」羅偉明似乎很想否定我的話,但看見滿地血肉模糊的屍骸,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無力。

直至聽過我們解釋來龍去脈後,他才算是完全相信了車上真的有喪屍。「你地報左警未?」

「報左啦,不過唔知警察有無反應姐。你覺得我地跟住應該點做好?」

「總之等下消息先啦,如果市中心好似你講到咁大件事,一定好快有新聞。」羅偉明無奈地聳聳肩,轉身打算往外走。「我肚餓啦,出去食野先。」





我望向其他人問道︰「你地肚唔肚餓?」沒有一個人給我反應 ,我想也是,剛剛才經歷過那麼恐怖的事,怎麼可能有人有胃口?「咁大家休息下啦。」我決定跟著羅偉明去海趣坊商場。

「你居然食得落飯?」羅偉明驚訝地問道。即使並非親眼目擊全程,我看見喪屍殺人景象後依然想去吃飯的樣子明顯嚇了他一跳。

「我唔係去食野,你唔使理我。」我當然也一樣吃不下束西,不過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想預先準備好應付最壞的情況。

當羅偉明去了吃飯的時候,我先後去了百佳、日本城和阿信屋把想得到的必須物資都買齊。「哇,你搬屋啊?」吃完飯會合時看見我的樣子,他第一句就這樣挖苦我。

「咁多野講,幫手搬啦!」話還只說到一半,我們兩人的注意力幾乎同時被商場內裝的電視播出的新聞吸引過去。





鏡頭前的新聞主播以冷靜的語氣報導著屯門市中心發生的事情,「突發新聞,屯門市中心出現騷動,一批青年於輕鐵站襲擊路過市民,警方已經到場維持秩序,而家交畀現場既同事報導。」

鏡頭一轉,電視台的攝影師站在行人天橋上往下拍攝輕鐵站一片混亂的光景。一群渾身染血的人化身暴徒,無論是持武的警察還是路過的人都瘋狂地攻擊,受襲的行人哭叫著四散逃跑,警察則是毫不猶豫地開槍。鏡頭一轉,女記者在鏡頭前面色凝重地說︰「從畫面可以見到,呢班人已經失控,仲開始襲擊警察。警方發言人表示,今日並無收到任何不反對通知書申請……」記者的報導被一聲慘叫打斷,行人天橋上不知道甚麼時候出現了幾個喪屍,攝影師和記者尖叫著逃跑,新聞就此中斷。

我和羅偉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臉上血色盡退。「OK,而家你信啦?」這句話應該是我這一生人說過最無力的話了,我感到自己氣若游絲,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話。

「OK,you win。」羅偉明也是面無人色,他明顯也受到了極大震撼。


「救命啊!」一把和電視新聞不同的慘叫劃破商場的空氣,把我的精神拉回現實。經歷過輕鐵上的事後,現在我對別人的叫聲和騷動異常敏感,在聽到聲音的瞬間就馬上把手中的物資塞給羅偉明,一個箭步往聲音來源衝了過去。





在扶手電梯口附近,一隻喪屍撲倒了一個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她的氣力明顯地不如喪屍,即使拚命掙扎也只能延遲自己的死亡,不過這一瞬間的延遲已經足夠我趕到了。

我十分清楚喪屍不會感到痛,所以我衝上前的一腳飛踢完全沒有留力。我這一腳踢在喪屍的腹部,整個人都被踢飛後撞在了牆上。趁著這段空檔,我扶起了驚魂未定的女性,她受到很大的驚嚇,連嘴唇都一直抖個不停。

當我正想和她解釋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時候,情況突然一口氣惡化了起來。在商場內各處幾乎是同時響起慘叫聲,從幾間商舖內走出了滿身染血的喪屍。

我心知不妙,甚至沒有顧得上留意羅偉明在哪裏,只是用盡全身氣力向四周所有人大聲叫道︰「有喪屍啊,快啲走啊!」然後馬上衝下樓往商場外邊走。「等埋我……」女子慌張地跟上來,拚命想要拉著我的衣服。

我沒有理會身後的女子,只是拚了命一邊大叫有喪屍一邊往自己的輕鐵跑去。我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廢棄月台上,車門隨著我出現而打開。我走進輕鐵第一句就是問道︰「羅偉明番左黎未啊?」

「啱啱番到啦。」羅偉明穿過還未關上的車門,放下滿手沈重的物資,一臉不滿地瞪了我一眼。「你個仆街仔重色輕友,掛住去英雄救美得啦。」

「情況緊急,邊等得切你先?」





「得啦嘈夠啦,你地頭先有無睇到咩新聞講市中心發生咩事?」豪叔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們的對話道。

「睇到,新聞話市中心已經搞到好大劑,一大班喪屍周圍咬人,連警察都制止唔到。」羅偉明微微嘆了口氣後答道。

「旨意班毅進仔做到野?」豪叔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地說道。「我地靠自己吧啦。」我不得不同意豪叔的話,剛才我完全聯絡不上控制室,現在屯門碼頭又出現大量喪屍,看情況香港應該已經全面爆發生化危機,我們很可能要靠自己了。

「嗰邊訓左係地下既嗰位女士係邊位?」幫忙操作車門的霍德華從駕駛室走出來,望著我身後問道。

這時我才想起剛才救了一個女性,然後她好像一直都在跟著我,我回過頭來,看見她躺坐了在地上失去意識,恐怕是看見車廂內的死屍嚇昏了吧。「呢位小姐頭先差啲被喪屍咬死。霍生,唔該你幫幫手扶呢位小姐埋嗰邊坐。」我和霍德華一同扶起她,把她放到一張乾淨的椅子上坐好。

這時候我眼角餘光望見殷小姐躺了在某行雙人座位上一動不動,我低聲問霍德華︰「殷小姐咩事?係咪唔舒服?」

霍德華搖了搖頭,低聲答道︰「你出左去無耐佢就喊完一場,訓著左。」

慢步走到她身旁,望著還沾有淚痕的臉,我不禁同情起眼前這位少女。我脫下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默默希望我們大家都可以活下去。






「喂,阿誠,溝女等陣先溝啦好無?出邊好大鑊啊!」羅偉明焦急的話把我拉回現實。透過輕鐵寬闊的車窗,我可以看見剛才車內的地獄畫面正以十倍以上的規模在車外展開。

一隻接著一隻喪屍從停在其他月台上的輕鐵裏走出來,追殺著逃命的乘客。有人被迫得跳下月台,可是有些人跌傷了動彈不得,最後成為了地上的喪屍的食物。從附近的商場和屋苑前來乘車的人見狀,當場嚇得轉身逃走。平常車水馬龍的輕鐵總站,現在充斥著悲鳴和慘叫。

「阿誠,快啲開車!」羅偉明向我大喊道︰「再唔走我地會被喪屍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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