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約在三十: 009 - 不期而遇

週六回到辦公室加班工作，從來不是一件開心事。加班之後不是直接去蘭桂芳，而是去老遠的元朗吃飯，更加是一件苦事，尤其是我的坐駕正在大修的時候。
 
沒有車，從中環入元朗，最方便當然是的士。偏偏這個週六的黃昏，我由快的到Uber試了十分鐘，都沒有一台的士肯帶我入元朗。香港的經濟環境不是好得這樣子吧？沒辦法，到渣打銀行前的巴士站，等968號。以前住在元朗，每天都是靠他來回中環。
 
走到上層，幸好還有位子。選了前端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坐下來便閉目養神。週末的工作沒有電話或是內部會議的騷擾，但也實在太累人。往元朗的車程不短，沒有位子很不好受。剛出來工作的時候，香港還在復原，早上的968號人流不算太多，總會找到個坐位。過了幾年，經濟好了，有一天上車後居然滿座。心有不甘，翌日我便第一次坐的士，由元朗到中環返工。那段日子過不多久，我就搬到將軍澳，獨個兒住。
 
這樣想起來，我離開元朗，差不多八個年頭。
 
我是在元朗長大的。小學、中學和大學也是在元朗完成，所以我的很多很多朋友，都住在元朗。那時，我總會在每朝早的968號遇上一些他和她。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便是回味年少的往事，漫遊近來的生活，笑談公司的是非，甚至是簡單的盤算週末要到那裏遊玩。這樣子你一言我一語，跟隨968號的步伐，我們再次進入每個早晨最後的夢鄉。然後，第一個下車的，會自動自覺地喚醒第二個下車的，第二個又會喚醒第三個，第三個又會喚醒第四個，餘此，類推……
 


「先生，不好意思……」我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天色已黑，外面已經是熙來攘往的元朗大馬路。「我要下車了。」旁邊的小姐說道。雖然還未定過神來，但，我也要下車了。連忙順着人流，走到下層。一盞紅燈剛好攔住了968號，只好站在下車口前。
 
雙目無意識地張望，身旁都是精神奕奕地享受着假期的人，似乎只有我的一雙眼簾，仍然和剛才的回憶纏綿着。
 
忽然，968號又再起步。我一下腳步不穩，撞上身邊的小姐，剛才坐在我旁邊的那位。
 
「不好意思……Fanny？」我仔細看着面前這位小姐，確認自己有沒有認錯初戀情人。
 
「Hi……」
 


是她。
 
我們下了車，在大馬路走着。
 
「剛才你一坐在我旁邊，就睡着了，我不敢打擾你。」Fanny娓娓道來，原來她一早看到我。
 
「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面了。」以前Fanny不是在港島上班，在968號上，從來不會見到她。
 
「還好吧。」
 


「妳現在還住在元朗嗎？」
 
「嗯。」
 
「但好像不是大馬路這邊吧……」
 
「我搬了，自己一個人住。」
 
「是嗎，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住呢，在將軍澳。」
 
「嘩……很遠呢，其實我還沒有去過那邊。」
 
「找個日子來吧，我帶妳參觀。」
 
「嗯，好吧……我走這一邊了，再見！」


 
我還未來得及回應，Fanny便已轉身離去。依然嬌小的身影秒速之間消失在人群之中。我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頭，看見一對年少男女大馬路上嬉笑追逐，元朗公園的牽手和山盟海誓，南生圍的擁抱和貼身的初吻……
 
斷斷續續的，一個男孩喜歡一個女孩的片段，若隱若現，浮現眼前……
 
我拿出手提電話，嘗試打電話給Fanny。
 
想約她，今晚也好，再找第二天也好，總之我們要出來見面，好好地再見面，好好地談。
 
只是，iPhone裏的兩位Fanny，一位是我現在的上司；另一位，是忘了曾經在甚麼時候某個派對上結識的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