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航班一如以往地因為大陸的流量控制而延遲,我們三個人在機場的候機室已經呆了兩個小時。KC仍然沈醉在昨晚的宿醉之中,Irene則對着手提電腦螢幕,拼了命在寫那些可有可無的訪客報告。
 
我呢,當然還沒有回過神來。眼前坐着的兩個工作夥伴,仿如日常;腦內卻是昨晚房內昏黃燈光下的片段,倚麗迷離。散餐這回事我不是新手,但是我也有一點堅持,就是只會生吃,不會熟食。
 
不是怕日後見面尷尬,也不是怕破壞夥伴關係這種婆媽理由。總之,我寧願與一個相識半小時的女人上床,也不會抱着一個日夜相對的工作夥伴。
 
「你餓唔餓,我想食啲嘢。」Irene一邊敲打鍵盤,一邊嘀咕着。
 
「我去攞啲嘢食過來。」
 


「一齊啦。」
 
這兒的候機室食物種類不多,都是一些北方粉麵的熟食,而且夾雜着絲絲濃烈的煙油味道。Irene卻沒有介意,盛了一碗麵條,還加上一點醬油。
 
「唔怕肥?」
 
「我好肥咩?」她別過頭來輕聲責問我。秀髮揚起的一刻,她身上的香水氣味直面撲來,和昨晚房間味道一模一樣。
 
因為這一襲香氣,我問Irene:「遲啲妳搬屋我來幫手吖。」
 


「搬?」
 
「係啊,妳話搬返去同妳媽咪住吖嘛。」
 
「……啊,係喎。」
 
那時候,我似為她只是忘記了昨晚曾經告訴我這件事。回港後三日,我才知道,她是忘記了那一晚的所有事。說過的話,喝過的酒,撫摸過的身驅,纏綿過的房間,她像一個老人癡呆的政治人物一樣,一點不漏的忘得一乾二淨。
 
我想請教她是怎樣做到的,因為我做不到。不過至少,我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對熟食如此抗拒。
 


我怕上癮。
 
然後,她和KC繼續出雙入對,而且走得更為親密。公司內的同事們和公司外的合作伴夥,都識趣地問他們甚麼時候會拉上窗。甚至我,KC團隊內的核心成員,也被人探了幾次口風。
 
「佢兩個嘅事,你地問返佢地啦。我真係咩都唔知㗎,哈哈。」每次說出這種對白,我都有點心虛,所以總是在說話的最後補出兩聲笑聲,雖然我更擔心這兩拍突兀的笑聲,會不會露出甚麼破綻。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實在太多餘。雖然我的名聲在公司內不算好,但誰會在意我在某個晚上與哪個女人做了甚麼呢。
 
Irene的眼神,KC的歌聲,向大夥兒宣示他們的親密。或者他們都已經徹底抹去幾個月前的事。只有我,還留着一點餘渣。
 
我一口清了杯裏的酒,起步走回廳裏。以後也許難有這種機會了。這一晚,一定要好好的和KC合唱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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