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在維園足球場開戰,本來今天準備十足,要來個上中下三路全面封殺;可是等了又等,這群小子仍然沒有給我表演的機會。這是一場一面倒的球賽;對着這群中學生,我們老實不客氣,見人便過,見位便射,三兩下子就拉開到三比零。
 
想當年,我們在維園也是好像這班中學生一般,全場被人當成馬蹓地耍。今時今日,角色調換;一蟹不如一蟹,真的有根據。那時候,維園的六個足球場,除了農曆新年的花市和六月四日的燭光晚會外,大部份時間都開放着。我們人多,每星期都分成兩隊去「跟隊」,然後不斷換人,以車輪戰戰術消耗對手體力。遇上人少出席的時候,我們便厚着面皮問人家要不要幾個替補球員。甚至試過有惡霸不問分由,直接踩場;我們跟他們理論,提出一球定勝負,敗方立刻離開。我們落場,不只拼了老命去踢足球,更是在守護我們的維園球場。
 
會考那年七月,聽說是世界末日。試後,每次出來踢球的人數也少了。後來我們當然知道,有些人是去了打工,更多的是去了溝女。末日沒有來,不過,隊員間有些已經要出來工作,有些要投放時間準備預科,而當然,更多的是要花時間陪女友。
 
我也不例外。高考的物理科不是鬧着玩的。幸好當年有Carol,她和我一起溫書,研究人類生物學,也會在我們難得約齊人腳出來開戰時,陪伴左右。高考那兩年,要是沒有她這個天才學生守着,我大概也不會捱得過。
 
「Keeper!」回過神來,皮球已經緩緩向我滾來,是今天第一次觸碰這個足球,久旱逢甘露,仿如SARS那一年。那時我申請了四五十個暑期工職位,都沒有着落;生不逢時,但總算早點見識世界的殘酷。至於一群波友之間,有些人畢了業,遲遲未找到工作;早年已經出來吃苦的,失業的失業,被裁的被裁。看不見將來的我們,反正閒着,倒是多了出來踢球,一起舒展筋骨,出口悶氣。那一年,我們還為了足球以外的原因,在7月1日,維園球場相見,守護球場以外的價值。到了冬天,一群人還上了深圳,訂造球衣,然後去了揼骨;很多的第一次,都在那年發生了……
 


往後的幾年,落場踢球是有的,但看球賽直播慢慢變成我們的主菜。英超是首選,時間一般是週六晚上。有時是到灣仔的酒吧,有時也會到Patrick這個姑爺仔的獨立屋那裏,順道通宵玩Winning Eleven或麻將作樂。06年世界杯,Ernest在年頭中了六合彩二獎,趕得及開了自己的酒吧,他本人賺了一筆,我們也享受了不少免費酒水。至到金融海嘯,我們仍然堅守把酒言歡,偶爾才回到維園作樂。畢竟這年頭,維園足球場被用來辦其他活動的時間,比起踢球還要多。
 
日落西斜,球賽也不經意地完結。中學生們還留在場裏,繼續消耗他們用不完的精力。我們本來想一起晚飯;結果,Alex和Louis說要回去「湊仔」;Ernest的太太下個月預產期;David的未來岳父今晚有壽宴。
 
飯局無望,我打電話給Carol,告訴她我會回家吃飯。
 
「你們不是說今次是十五週年球會紀念,要慶祝的嗎?」
 
「開玩笑而已,無人當真的。」
 


「你們男人都不守信用的嗎?」電話裏的Carol笑說着。天才級數的聯想力。
 
「男人的事,你不會明白的。」我也笑着回應:「煮飯吧,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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