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機房近在咫尺。
 
然而,我雙眼兩角卻嚇見有兩團黑影作大字形的迫近,顯然是向我左右夾擊的活屍人﹗而後方屍群更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現下是三面進軍之勢,迫得我立時透不過氣來﹗眼前的總機房就是唯一的出口,我現在的位置猶如被迫入樽頸位﹗
 
總機房離我不下七尺之遠,然而左右兩方的活屍人更只需大邁一步,便可以將我重重擒下,並按在地上將我撕成碎片﹗
 
人急智生,我不再思索心中的法子有多少成功率,已然兩腿運起了畢生的力氣向眼前的總機房跳出一步﹗猶如打美式足球的健兒,全身往龍門飛撲﹗
 




在總機房門上的反光鏡可見,周遭的活屍人亦化身成美式足球員把我當作敵方球員般向我飛身撲擊﹗
 
這次競賽我一定要勝出﹗要不然我賠上的不是個人的名氣、金錢,而是寶貴的生命﹗
 
「嘭﹗」
我撞開了大門﹗可是就在著地的一剎那,足踝似是被硬生生的扭了一下,劇痛遊走全身。兩膝一軟,我跟背上的蔣文剛便雙雙倒下﹗
 
但我不多理會扭傷的痛楚,我不忘的回望大門,驚見中門大開﹗但幸好的是,剛想把我擒下的活屍人卻統統撲個落空,重重的疊在一起﹗
 
如此一來,他們不折不扣的成了美式足球員。




 
眼見活屍人攻勢一阻,我即時飛快的把大門關上﹗
「呯﹗」
「卡嚓﹗」
大門上鎖後,內心立時鬆了一口氣。
 
「呯……呯……呯﹗」
門後發出震懾心靈的聲響,而大門上更傳出劇烈震動,令我彷彿看見眼前的大門似是泛起了一波波的漣漪。
 
顯然,門後的屍群想把門衝破﹗




 
大門雖厚,但門鎖卻只是一個小鐵鎖,相信怎也不能阻擋門後澎湃如潮的屍潮。
 
現下要做的就只有解開「危險生化解備系統」,把大學的生物化學學部解封再逃出這個鬼地方﹗
 
「喀嗤﹗」
耳朵聽見破木之聲,眼下已看見門鎖附近已泛起了裂紋,而且更猶如樹根一樣四面八方的向外伸展。
 
裂紋,這顯然是最後警告。
 
相信不出一會兒,群屍便破門而入﹗
 
現在刻不容緩,我強忍足踝上的劇痛,一柺一柺的走到控制整個「危險生化解備系統」的終端機前。
 
現在的環境不算黑暗,但卻閃爍著紅色的警告燈,令我感到暈眩。




 
「嗶啵﹗」
眼下終端機的觸屏映出了水藍色的光芒,其後顯示出解除「危險生化解備系統」的指示步驟。
 
第一步便是先把研究員許可證插入觸屏下的插槽,即是那張電腦卡。
 
我把手伸入褲左搜右掠,但我摸不出任何東西來。隨即往另一個褲袋搜掠,但仍然找不出電腦卡來﹗
 
「喀嗤﹗」
裂紋多增一寸﹗門叫的屍叫之聲似是有生命的自裂紋鑽入﹗
 
「那張電腦卡在那裡啊﹗」我慌忙叫道﹗
 
在我連搜身上的口袋子時,心下突然一清,隨即不知從那裡傳來的一陣寒意襲身而來。因為我記起了……我記起那張電腦卡……
 




「糟糕了﹗那張電腦卡在我的研究袍中﹗」我恍然大悟的叫道。
 
我記得剛才被黑屍貓纏上時,情急之下便把研究袍脫下,可是卻忘了電腦卡就是放在研究袍中﹗
 
如此一說,我豈不是要坐以待斃,白瞪著眼的看著活屍人衝破防線然後茹毛飲血地享用他們的大餐?
 
不﹗我不可以死去的﹗
一日未解開活屍人之謎,我決不輕言放棄自己的生命﹗
 
「研究員許可證……研究員許可證……」我口中喃喃的道。
 
研究員許可證不只是一張的……

「慢著……」靈光霎時湧現,道﹕「那個蔣文剛不就是研究員嗎?」
 




我立時喜上眉梢,立即奔向蔣文剛,心中當然祈求他身上帶有研究員許可證。
 
那是我們逃生的關鍵﹗
 
「過來﹗」我粗暴的把屈膝哭泣的蔣文剛揪起身,這傢伙要用硬的才會聽話,我喝道﹕「要活下去的話,你得要合作一點。」
 
我吃痛地走向終端機,因為那個姓蔣的混球連番掙扎,口中更大喊﹕「不要啊﹗不要啊﹗」我猶如在搬動石頭似的,令我足踝上的傷百上加斤,痛楚深切入骨。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終端機前﹗
 
「喀嗤﹗」
門上裂紋增闊﹗叫我能隱約看到門外亂作一團的屍影﹗
 
時間無多了﹗我揪著他的衣領,喝問一句﹕「快說﹗你的研究員許可證在那裡?」
 
他呆立當場,似是明白我的說話,正在思索中。
 




「有……有……」他喃喃的道﹕「在……在……口袋。」
 
我立時搜索他身上每一個口袋,手中摸出了一個長方形狀的東西,我把它抽出,原來是他的研究員許可證﹗
 
「幸好你這臭傢伙不在這時候發作﹗」我二話不說的把電腦卡插入觸屏下的電子插槽。
 
「咚﹗」
觸屏顯示出一句「請確應身份」標語,語句下亦有個像是鍵盤的立體圖像。
 
如此一來,我便要輸入密碼了﹗
 
可是密碼就只有蔣文剛知道,可是他現在不瘋不癲的,不知道是否仍記得密碼。
 
「喀嗤﹗」
門上被撞穿一個大洞來﹗其中一具活屍人更把頭鑽入,向我連聲嘶叫﹗
 
「不要看﹗」我立時用手掩著蔣文剛的雙眼,因為他一看見活屍人又會變成只會哭泣的瘋子﹗
 
但是活屍人的地獄呼喊他能聽在耳裡。那種叫聲觸動了他的失心瘋的神經,他即時瘋叫一聲﹕「啊﹗他們……他們來了﹗我們……我們死定了﹗」
 
「冷靜一點﹗」我叫道。
 
「嗚啊﹗……我不想死﹗」他的口水眼淚鼻涕混在一起。
 
「冷靜啊﹗」
 
「我不想……」
 
「你媽的﹗」我忍不下他的煩人心神的哭叫,語句未出,已然一拳印在他臉上。這拳可真不輕,在擊中的一剎,他的後腦「咚」的一響撞上終端機。他立時止住了叫聲,手按痛處,一副驚惶的咀面。
 
我用力揪起他的衣領,喝道﹕「你最好給我安靜一點﹗我知你很害怕,但我比你更害怕﹗我肩負了某人的遺願,所以我不可以死﹗你也不可以死,你要跟我生存﹗你看……」我強迫他看著快被活屍人破開的大門,又道﹕「他們快要入來了﹗現在就只有你可以解開密碼,我倆的生命就握在你手中。要不然我倆會比死更難受﹗」
 
我放開他的衣領,他亦似作明白的向我點頭。
 
「生……生日……」他喃喃道出一止無關痛癢的說話
 
「生日?」我眉心一鎖的道。
 
我要他道出密碼,他居然說甚麼生日?這傢伙真的瘋了一大半。
 
門外的嚇人屍叫已漸漸作大,他們彷彿因將可以大快朵頤而表現無比的亢奮﹗這令我更加焦急﹗
 
「密碼是甚麼啊﹗」我大聲喝道。
 
「是……生日……生日……」
 
此刻,我突然嗅到了一股嗆鼻的尿燥味,只見他的褲頭上已濕了一大片。我想這傢伙已經受不起任何刺激了。心下強行令自己冷靜,不要再向他動粗。
 
「生日?或許是密碼。」我口中暗道﹕「是生日日期嗎?」
 
時間無多了,活屍人像是撕裂獵物似的,把大門上的裂紋得更闊﹗我心知不可以猶豫,蔣文剛所說的密碼或許就是他的生日日期﹗我立時從他的褲袋中抓出了他的錢包,再從當中取出他的身份證。
 
「1976年2月15。密碼即是1976215?先鍵入才說……」現下不容我再多猶豫,二話不說便把密碼鍵入終端機,道﹕「希望是對的吧﹗」
 
「咚﹗」
 
「密碼正確,研究員身份確應。」解屏上顯示出如此令人振奮的字句。
 
「好極了﹗」我向蔣文剛叫道﹕「你這傢伙倒有用處﹗」
 
我眼前像是露出了生命曙光,觸屏上顯示出數個選擇項目,其中一個亮起了令人觸目的鮮紅色,那個便是「解除危險生化解備系統」的選項。我立時按下那個選項﹗
 
「咚﹗」
「危險生化解備系統解除……數據處理中……0%」
 
天啊﹗
現在終端機正處數據,觸屏上顯示出的百分比正是它的處理進度。它幾乎每一分鐘才上升一巴仙,那我還有多少個一分鐘?
 
「喀嗤﹗」
「嗚……嘩﹗」
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洞來,活屍人已經把半個身子鑽入其中﹗
 
「要想辦法﹗」我兩眼環視,看見門的旁邊有一個矮櫃,又道﹕「先把門頂著吧﹗」
 
一語未休,我已坐起行,把矮櫃向左一推,想把門頂著﹗
 
「嗚……唔。」我口中痛叫一聲,因為我腳上稍一發力,足踝上的痛楚便遊走全身。如此一來,我要比平時需要更多的力氣、時間才能把矮櫃推向大門﹗



 
好不易容才把大門頂著,腳上的痛楚仍忍忍作痛。但至少能稍微阻擋了活屍人,換取了不少時間。
 
我又走回終端機前,看見處理進度原來已升到20%。
 
「看來正在加速呢﹗」
進度比想像中更快,現在每十秒升一個巴仙,而觸屏上更顯示出約五分鐘後完成數據處理。
 
可是活屍人的攻勢卻更快﹗矮櫃被他們推移半寸,看來不出三分鐘便會衝破防線﹗
「快點啊﹗快點啊﹗」我拍打終端機焦急叫道。
 
60%
 
70%
 
80……90……100%
 
「咚﹗」
「危險生化解備系統解除﹗」現場來了一段廣播。
刺眼的警告燈亦停止閃爍,我對面的電子門上亦亮起了綠燈,這亦即表示我終於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可是……
「嘭﹗」
我應聲一看﹗嚇見大門塌下了一半﹗門外的屍群彷彿水壩排洪一樣向我滔滔湧來﹗
 
我心下一慌,已然抓起了蔣文剛的衣領飛奔到對面的電子門。
 
背後已感到凜冽的寒意,我立即把手中的電腦卡插入電子門的電子插槽。
 
「嗶啵﹗」
「隆……﹗」電子門開啟。
 
我向外步出時,亦不忘回望總機房,見屍群來勢兇兇,我即時按下牆上的關門鍵。
 
「隆……﹗」
在電子門如蝸牛的速度關上。
 
「嗚……啊﹗」總機房內的屍群向我方跑來。
 
幸而,電子門只餘下一寸之縫,我右手亦已然抓起了強化炸彈,再向內一掟。
 
電子門就在合上的一刻……
 
「嘭呯﹗」炸響之聲自門縫鑽出。頂上的燈光立時變得暗啞無光,良久才閃閃爍爍的回復光明。
總機房的屍叫亦彷彿像收音機被關掉一樣於空氣中消失。
 
危機,終於解除。
 
我亦終能脫困,逃出猶如地獄的生物化學學部。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頂上的燈光有的閃爍不停、有的顯得暗啞,而前方的盡頭卻有一點詭異綠光,氣氛甚是陰森可怖。
 
然而,我得要走過全程,因為從牆上的地圖所示,只要我穿過現下的走廊再往上走多一層,我便到達稱為「紅門」的大學大堂,出口便在那一方。
 
我戰戰競競的帶著蔣文剛穿過這條似是通向地獄門的走廊。
 
冷氣的出風口不知何時扮演了鬼笛子的角色,正吹奏出一首又一首寒入心靈的鬼樂章。現在,我聽不見任何地獄冤喊,令鬼樂章顯得更加響耳。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穿過了走廊,多慶幸沿途沒有撞上活屍人,但是我更看不見任何人影,心中難免一想﹕「怎地會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死清光嗎?」
 
穿過走廊,再踏上眼前的樓梯,往大堂去。
 
環境靜得連平時不作任何回響的踏步聲,現在響得有如走入鐘乳洞一樣。
 
我步步為營的走過每一個梯級。這是由於我失憶了,使我摸不清這個地方的特徵,更令我心怕一些暗角位中隱藏著恐怖的殺機﹗
 
我緊緊挾著蔣文剛的臂彎,安靜的環境令他安份了許多。
 
現下心神一靜,想到剛才對他動粗,心下或多或少會感到內疚。
 
「這個……」有點難以啟齒的感覺,令我吞吞吐吐的道﹕「剛才對你動粗,對不起。」原來真心向人道歉,內心的羞愧之意會頓時倍增。
 
他似是明白,但眼神依然呆滯。
 
對一個瘋子道歉,相信我比任何瘋子更加傻吧﹗
 
 
 
良久,我倆終於來到「紅門」大堂。
 
「啊﹗」
蔣文剛突然大叫一聲,嚇得我陡地一震,心中更懼怕是否有敵人出現,令我的全身神經扯到極點﹗

但是他的叫聲卻不帶半點懼意,而且更脫開了我的臂彎,像是小孩子般活蹦亂跳的飛奔到自動販賣機去。如此被他一嚇,心下當然一怒,但別過頭來心中又想到﹕「算了吧,現在我是他唯一的依靠。這傢伙也挺可憐的。」怒意霎時全消。
 
「小心點啊﹗」我走向自動販賣機叫道。
 
眼前的兩部自動販賣機倒在地上,內裡的汽水零食像是水銀瀉地一樣,散得四處也是。而蔣文剛便拿起了地上的零食和汽水大吃大喝。
 
從戰線退下已有十分鐘之久,繃緊的腦袋已放鬆了許多,因此腦中始才記起自己原來已有四天沒有吃東西。然而,剛才跟敵人苦戰多時,我已損失許多能量。心一想到,不知何時腦中傳來了一陣暈眩。現下,我急需的是葡萄糖,如果一小時內再不吸收的話,恐怕我會昏死過去。於是我隨手拿起地上的汽水和餅乾來充飢。
 
同一時間,我雙眼亦觀察現場,但內心卻又不知不覺間又泛起了寒意。
 
自動販賣機身上留有多處血掌印,而且掌印雜亂無章並化作棕竭之色。我戰戰競競的走向大堂,見用作綠化用的矮樹已餵上朱竭的顏料,那些當然是人血了﹗有的矮樹更被推倒在地,泥土散在地上。
 
地上全都印上了血腳印,偶然亦看見染了朱竭的白紙張,我拿起看之,原來是上課用的筆記。
 
但更令我心寒的卻是地上數之不清的人體殘肢……
 
此時,不安的感覺令身體不自覺地顫動起來,因為腦中完全構想得到四天前大學中所發生的事,彷彿在腦中播放出一段影畫一樣。四周的血印更似是鑽出了死者的亡靈且向我連聲呼救,耳中盡是「救我啊﹗救我啊﹗」。令腦中的影畫配上了懾人心靈的恐怖配樂,而且活形活現的映在眼前﹗
 
四天前,不單只在生物化學學部中出現喪化襲擊事件,就連整個大學也發生如此恐怖的事情﹗
 
那時出現逃亡潮,人群自上層的大學道湧出,當中不乏負傷的學生。我左方的扶手電梯狹窄,如同一個樽頸位,阻塞了逃生通道。
 
在大學道的學生不知前方去路已阻,但後有敵捕食,因此向前進迫,才弄得猶如後浪推前浪之景﹗在你一推我一撞之下,發生了一連串的跌倒效應﹗扶手電梯上的人挾著排山倒海的之勢滾到我現下的「紅門」大堂﹗
 
最後,惶恐的人們猶如受驚之鹿般亂跳亂走,他們更不理會臥地呼救的友伴……自顧逃命……
 
最後受傷臥地的同學終淪為活屍人的果腹之物……把現場弄得如此血腥恐怖﹗
 
 
剛才的影像,相信是現場的柱死冤靈在我腦中建構。
 
口中不其然抽了數口涼氣……
 
「噹……噹……」
怪聲自我左方傳來,只見一個染了朱竭的垃圾桶自扶手電梯滾到我身前﹗
 
到底是誰把垃圾桶丟到這裡?
 
心中如此想到,右耳又聽見背後來了一陣壓迫的呼吸聲。

我應聲一看,乍見一個黑影正搖搖迫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