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再次繃緊。
 
我彷彿再次嗅到了散自活屍人身上的殺氣。
 
那個在我背後正搖搖迫近的黑影,其喘氣之聲正漸漸作大﹗
 
我心下估計到那個黑影就是活屍人,手中已然抓出了一枝炸彈並且已轉身往黑影投擲。
 
「哦?」我詫異的叫了一聲,並且止住了動作。因為映入眼簾的卻是樣少清秀的女子。
 




「小心啊﹗」她突然尖叫了一聲,並向扶手電梯上方指手劃腳,叫我向那方一望,我卻嚇見三四具浸出血泊的活屍人已然站在級邊﹗
 
思緖仍未定下的我已聽見「嘩」的一聲,扶手電梯上閃爍出行動剽悍的快影。而我身後的女子亦尖叫﹕「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她的尖叫猶如當頭棒喝,叫我重回戰線,我右手已抓出液體炸彈,口中大叫﹕「阿剛過來﹗」
 
不知是他學乖,還是怕了我,他不理會活屍人的嘶叫向我飛奔而來。
 
可是就在我抓到他臂彎的一剎那,一股屍臭血腥已嗆到鼻前﹗眼下已嚇見四具活屍人已來到身前﹗
 




心頭忽然泛起絕望之意,現下我跟活屍人的距離根本不能用上炸彈來,加上足踝的傷,即使現在轉身逃走相信最終都逃不過他們的魔掌。
 
當我正苦思應對時,身後聽見一道響亮的叫聲﹕「喂﹗你媽的怪胎﹗」
 
叫聲洪壯有力,有如雷轟,我不禁應聲一看,只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半禿著頭的大個子在連聲呼喊,叫得活屍人亦注視著他。
 
我正猜他的用意所在時,忽然一聲「卡嚓﹗」,伴聲而來的閃光刺得雙眼發麻,叫我即時合上眼睛,黑暗中留有一點紫紅色的殘影。
 
在我張眼之時,閃光仍「卡嚓、卡嚓」的連珠炮發,而且更閃得我有點暈眩,霎時間站不住腳便要往前仆倒。突然,隱約間感受到臂上來了一陣溫暖嫩滑的感覺,耳朵更聽見優雅動人的女子之聲﹕「來﹗趁現在跟我來﹗快﹗」只感到她稍一用力,右臂似是被抓起,而我兩腿便跟上她的步伐往眼前的一點淡白之光走去。
 




 
 
 
 
 
 
 
女子步伐一停,我心知已到了安全之地。
 
心神未定,卻又聽見「隆﹗」的拉閘聲,應聲一看已看見那個手握相機的大個子把鐵閘拉下。
 
「放心吧﹗這裡暫時安全﹗」那大個子洪亮叫道。
 
一切來得太快,思緒仍然混亂中,眼視四方的道﹕「這裡是……?」
 




「是圖書館。」
 
不知是否被閃光閃昏了腦袋,耳朵似是被蓋上白綿,旁邊的聲音像是架起了一層紗,叫我聽不清楚……
 
眼中忽然出現了無數個黑點,且如細菌一樣漸漸的分裂,把我的視線重重遮掩……
 
「小子﹗你怎麼了?別昏倒啊﹗醒一醒……」
「醒一醒……」
「人來啊﹗」
「不要圍著他……散開……」
 
 
 
 
 




頂上的燈光閃爍不定,走廊像是沒有盡頭似的,但是我的雙腳卻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我對這條走廊甚是陌生,可是我走得愈見順暢,有感是由雙腿帶路似的。
 
向左轉、向前走、再向右轉,不知行了久,我最終在一個實驗室前停下來。
 
此刻內心傳來了一陣莫名奇妙的怒意,我為什麼會怒火中燒呢?我亦摸不著頭腦。
 
「嘭﹗」
怒氣,令我用力把門踢開,妖異的綠光映入眼簾。
 
眼前,看到了有一個背著我的研究員在埋頭苦幹地工作。
 
「夠了﹗你也該停止了吧﹗」我忽然一聲怒吼,那人亦陡地一震並放下手頭上的工作。

「這簡直是自私的行為﹗是自殺的行為﹗」我一激動,便連番拍打桌子喝叫﹗
 




「振宇……」那人轉身望著我,可是他的面孔極度恐怖怪異,五官糊在一團像是戴上了一個磨沙玻璃的面具,而他的手臂上有多個似是被小狗或是寵老鼠咬傷的痕跡。他續道﹕「我想你不要太固執了。有時候是需要變通的。」他口中像是含了數顆果子,說話有點含糊不清。
 
「你不要放屁了﹗你這個自私鬼,你明知它的毒性、傳染性、繁殖性都很強烈,簡直可以把它列入第四級病毒﹗你居然不上報衛生署,竟然私下做如此危險的實驗?」我漲紅了臉,有感面上來了一陣燙辣,停了一頓,又道﹕「香港所有病毒研究所都沒有處理第四級病毒的能力,只有美國疾病預防中心可以做到﹗更何況,我們的實驗室根本不能進行此類實驗。」
 
「你少臭屁了,彭振宇。」他回敬我一句,道﹕「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我只為自己的事業奮鬥。你又何嘗不是為駁紅顏一笑而私下帶那些怪物來研究。」他手指一劃,便指著我身旁的電子籠。
 
內裡傳出「呼呼呵呵」的沈重叫聲,似是一隻餓了很久的野獸,只見牠們起了青光的雙眼正貪婪地盯著我。
 
「這個……」我一時間回答不了。
 
「嘿……」他一聲冷笑,又道﹕「要不是他們給我注射了藥物,我也不知道原來擬似天花是存有一點好處,那是某程度上會令身體更強壯。」說罷了,他顯示出右臂上的紅點,那些紅點似是在多次針筒注射所做成。
 
「好處,你少胡扯了﹗」我又拍桌叫道﹕「我看擬似天花已經在社區爆發了﹗是次疫潮一定比三年前的沙士更可怕﹗更多人死亡﹗」
 
「哈哈哈……」他大笑道﹕「看來快要上演一場好戲。那是未能淨化病毒的結果。」




 
「你瘋夠了沒有?」
 
「仍未,我要找出擬似天花中的秘密,然後撤撤底底的打敗你﹗」他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齒的道。
 
「你……你……」我氣得說話亦結巴起來﹕「你居然把私心、全人類的性命押在這場賭博上?」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證明我不比你差﹗」
 
「啪﹗」我忍不住怒火,已一拳轟在他臉上。
 
他手按痛處,不怒反笑的道﹕「嘿嘿嘿……彭振宇,我想我們再吵下去亦沒有意義了。那倒不如給你看些有趣的東西。」
 
只見他走向一個大櫃去,說﹕「你說社區已爆發了疫潮,我看不久的日子全市會佈滿這些東西﹗」
 
「卡嚓﹗」
他把大櫃打開,櫃門把他的身子阻擋了。
 
「嗚……啊﹗」
一段如冤靈的呼喊,叫我不寒而慄
 
「那是甚麼?」我驚叫一聲。
 
「嘿……」擋在櫃門後的他笑道﹕「沒有靈魂,只有慾念和驅體。那是傳說中的……喪屍吧﹗」
 
「嗚……啊﹗」
兩點青光在黑暗中暴現,一股中人欲嘔的屍臭亦刺入鼻腔﹗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雙眼﹗我根本不能相信一個會走動的屍體﹗他根本是一個死人﹗
 
想到此處,已看見眼前已一個大字形的黑影向我撲來,我向後一退。但腳上像是絆著了雜物,整個人四腳朝天的倒下來﹗
 
忙亂間,有感右手不慎觸及了電子籠的開關,耳朵聽見連續四聲的「卡嚓」﹗籠中的異獸突然吼叫一聲﹕「汪……汪……﹗」
 
頸上感到了一股寒氣,眼前乍見一排白銀利齒……
 
 
 
 
 
 
 
「嘩啊﹗嘩啊﹗」我連聲驚叫
內心猶如被人抽出,我自然反應的連番掙扎。
 
「別驚慌﹗別驚慌﹗」奇怪的是耳朵聽見一把溫柔的女聲。
心神一靜,卻發覺眼前陽光耀眼,而不是充滿妖異綠光。
 
「剛才……發夢嗎?」我喘氣說道。剛才的夢境實在太恐怖了,現在仍餘悸猶存。
 
雖說是夢境,但是卻擬幻擬真,幾乎可以觸摸得到當中的人和物。
 
而且真實得像是喚醒了沈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就如泛起了朵朵漣漪,在我腦中一閃一爍的出現。
 
如果那個夢境確是我的記憶的話,那麼夢中的男子又是誰?他口中說淨化擬似天花又是甚麼一回事?
 
「是發惡夢了吧﹗」甜美的女子聲令我從思緒中走回現實。
此時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躺在大桌子上,身上大汗淋漓,把衣服亦浸得濕透。而我的身旁卻坐著一個女子。
 
我用手撐起半個身子,身上的傷痕彷彿立時被撕開似的。
 
「你已經昏了七小時,現在已經是白天了。」她道。
原來是她,她是昨夜在我背後出現的女子。
 
她不單只聲音甜美,樣貌更是美得動人。長如瀑布的長髮,為她的如水晶的眼、小巧挺高的鼻子、有著櫻桃顏色的咀唇的悄麗臉孔增添了幾分古典美。長髮中有部份帶著深棕色,古典中卻帶有時尚感。她身穿深棕色的女裝西裝,腳上有一對黑色高跟鞋,一副時代女性的模樣。
 
我看著她的悄臉,不知不覺間已看得入神,因為不知何故,她帶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故友重縫一樣。
 
「先……先生。」她不好意思的道
 
我頓時像被驚醒一樣,良久,才慚愧的道﹕「呃……對不起。」
 
她胸膛上掛有一張工作證——TVD特派記者趙夢瑤。
 
「趙夢瑤?」我突然詫異的叫道。因為這個名字像是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過,但我總是想不透,愈是去想頭就愈見赤痛。
 
「哦?」她亦詫異叫道。
 
我指了一指她胸上的工作證,道﹕「因為你的工作證,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初次見面,我叫彭振宇。」
 
「初次見面?」她的忽然驚訝的道。霎時間,她低下頭來,神情甚是哀傷。此刻我亦感到莫名其妙。良久,她道﹕「這個,彭先生你身體多好了嗎?」
 
「呃,趙小姐請不用客氣了叫我做振宇便可以了。」我笑說道。
此時,她亦淡淡一笑,道﹕「那你亦不用客氣,叫我做夢瑤吧﹗」
 
「好吧,夢瑤。」我看她的眼睛道。
她不作回應,只見她突然避開我的目光。霎時間,我倆沈默不語,氣氛有點僵硬。
 
過了片刻,我才道﹕「這個……我感覺多好了……慢著﹗我的朋友呢?」我靈光閃動,忽然記起那個瘋了一大半的蔣文剛。他懷有關於擬似天花的秘書,要事他出了意外,一切揭開喪化事件的線索便會消失,達成教授的遺願亦成泡影。
 
我頓時緊張起來,想就似起身去找尋蔣文剛。然而,夢瑤一雙溫暖的手卻按在我的胸膛,柔聲說道﹕「不用緊張,他吃過了東西便在隔壁睡著了。」
 
我呼的一聲,舒了一口氣,道﹕「多謝了﹗他不可以死的。」
 
就在此時,一道哄亮的聲音魚貫入耳﹕「唏﹗虛弱的小伙子﹗醒來了麼?」
 
只見昨夜那個半禿著頭的大個子拿了一點食物走來。
 
此時夢瑤亦作了介紹的道﹕「他叫東叔,是我的專用攝影師。」
 
東叔身形健碩硬朗,一副典型的鐵漢模樣。他笑著說道﹕「小伙子,我快將六十了,想不到比我年輕的你居然會那麼容易昏倒﹗」
 
我伸了伸舌,在旁的夢瑤用一個責怪的口吻道﹕「東叔,別嘲笑他了。」
 
「唏﹗」東叔板起了臉,又道﹕「你轉性了麼?我當然只是開玩笑囉﹗」他望著我又道﹕「那時你昏倒了後手腳冰冷,相信血糖過低及體力透支了吧﹗」他拿起一罐電解質飲料交到我手中,道﹕「先喝這個吧﹗」他的動作粗獷豪邁,想必是性情中人。
 
「那……先多謝了﹗」我呷了一口,又道﹕「對了﹗你們是怎樣救我的?」
 
我對昨晚的事仍然模糊一片,因此想了解清楚。
 
夢瑤先「咳」了一聲,弄清嗓子道﹕「那時大約是凌晨一點多了,我聽見圖書館外有人『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我心想是外出找食物的同伴……」此刻,她的聲音突然走調,雙眼已垂下了一串串的水晶。
 
「那個『啊﹗』的一聲想必是阿剛的叫聲吧。」我心道
 
東叔握緊夢瑤的玉手,道﹕「傻娃兒﹗別哭了﹗讓我來說吧。」語調像是一個慈父。他轉面望著我,突然收起笑容道﹕「我們有同伴為了找食物,已經有兩天沒有音訊了。」
 
「呃……」我錯愕了一頓,又道﹕「很抱歉。」原來我眼下的食物是他們用性命換來的。
 
此時哭紅了雙眼的夢瑤向我搖搖頭,續道﹕「我以為是他們,於是飛奔走出去圖書館,那時我便遇上你了。亦在同一時間,我發現你已被活屍人盯上。」
 
亦即是我發背後有黑影的一刻。
 
東叔又道﹕「嗯,我聽見夢瑤她的呼喊,於是趕快的走出圖書館。之後我便發現你已被包圍了﹗哈哈哈……」他突然沾沾自喜的笑了,並提起掛在胸前的相機,道﹕「於是我便用上了特效武器了﹗」
 
「相機?」我詫異的道。那是一部傳統記者用的相機,機前的鏡頭大得有如大炮一樣。
 
「那是無意中發現的。原來活屍人被突如奇來的閃光閃了一下會出現發呆的現像。」東叔一副專家的口吻說道。
 
「哦﹗」我恍然大悟的叫了一聲,道﹕「怪不得那時眼前閃出了強光。那夢瑤亦趁機把我拉入圖書館。」
 
「對﹗」夢瑤點頭說道。
 
「嘿……」東叔又笑了一聲,道﹕「被鎂光燈閃昏的人,我相信你是香港開埠以來的第一人吧﹗」
 
我苦笑的道﹕「那……我相信是吧﹗」
 
「東叔,別再嘲笑人家了。」夢瑤一面正經的說,她望向我又道﹕「別介意,東叔很愛開玩笑的。」她微微一笑,笑容甚是甜美可人。
 
「嘖﹗」東叔悶哼了一聲,道﹕「別笑就別笑了﹗不知你在搞甚麼,處處圍護這小子。他是你的男朋友麼?」
 
他如此一說,我跟夢瑤都顯得有點懢尬,只見夢瑤突然別過了頭,便起身說道﹕「我先到資訊坊走一趟。」
 
「那裡仍有生還者嗎?」我問道。
 
「六七個左右吧。」只見她語調突顯得冰冷,頭也不回的便往我眼前不遠的資訊坊去。
 
「她……她生氣嗎?」我呷了一口飲料道。
 
「嗯。」東叔點頭道﹕「或許是。」他突然轉過頭來,一雙瞇起了的眼睛對著我說道﹕「有古怪。」
 
「哦?」
 
「這娃兒平時不多理會向她發騷的男子,因此被人稱作為冰美人。」
 
「那……那有甚麼古怪?」
 
「因為我從未如此看見她會好好的對待別的男人。」東叔雙眼上下打量了我,叫我渾身不自在。
 
我指著自己,說道﹕「是……是我嗎?」
 
東叔沈默了片刻,良久才拍一拍我的頭叫道﹕「先吃東西吧﹗笨蛋﹗」
 
「唉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