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錯,在鬼節遊船河: 第二十九節
稍事休息後,我把這兩天的經歷完完整整的告知了老豆。
包括我們遇到紅衣女鬼,細輝和卓盈被女鬼害死,在大浪西灣的奇異事等不可能讓人信服的事均一一告知。
老豆聽後反應沈實,沒有之前相處時庸碌的眼神,現在的父親看來是一臉的肅目和認真,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老豆用紙筆寫下了一個地址遞給子嫣說:「子嫣,你去呢個地址買我之前講既五毒,你話係藍輝介紹就得架啦!」
「哦………咁我買完去嚴國旋屋企搵你地?」子嫣問。
「我地轉頭就行架啦,響我屋企等啦!」嚴國旋說。
子嫣轉身離開,現在只剩下我、老豆和嚴國旋三人在屋內。
老豆輕嘆一口氣:「我知道你地唔係剩太多既時間去搵巫師,不過我相信你地聽完我所講既說話之後,對成件事應該會有更多既睇法。」說完,老豆便進房把我之前找到的鐵箱拿了出來。
我們屏息靜氣,等待老豆的指引。
老豆把鐵罐打開,拿出一張殘舊的相片說:「一直以黎,我同你講你命犯水劫,唔俾你去游水係有原因,估唔到最後都係避唔開呢一個劫…….五十年……足足五十年……呢一日終於都到啦!衰仔,由你出世開始,我每個月既初八都唔會出現或者消失左,其實我呃你,因為有更加重要既事要做……」
是的,小時候,我總記得老豆每個月總有一日會突然間消失掉,或把我寄放在鄰居的家,就算是小時候家長日或畢業典禮,只要是年初八,老豆都不會出席,長大後,老豆便告訴我年初八是他與舊朋友每月的聚會日子,直到現在,我依然沒有懷疑。
老豆續說:「其實我唔係見咩朋友,每逢初八都會去一間寺廟度誦經求福,希望相入面既人可以早啲投胎做人…….」老豆把相片遞到我的面前:「相入面既呢個女人應該就係你之前所講既紅衣女鬼。」
我接過相片,認真的查看相中人的樣貌。如之前所說,相中的女人外表清秀,而且帶有一種古時女人的韻味,很難想像已化成厲鬼的她,現在的外表是那麼的猙獰。
想起紅衣女鬼那蒼白龜裂的皮膚,全身不其然雞皮疙瘩,一個清秀的美人,究竟有多大的怨恨方能變得如此?
「如果相中人係紅衣女鬼,咁老豆你知唔知佢點死?佢話要搵我報仇,但係我唔識佢,點解佢要害我?」我問。
老豆拿了一根香煙,吸著並吐出一縷煙圈:「其實我真名唔係叫藍輝,我叫做苗輝!」
聽到父親自稱自己做苗輝後,腦海突然間感到天旋地轉,究竟老豆背後隱藏了多大的秘密?難不成我藍楠要改名作苗楠吧……..慢著!想起了在大浪西灣時我們拾到紅衣女鬼的遺物,那戒指正正刻了一個「輝」字!
我把收藏在褲袋,本屬於紅衣女鬼的戒指拿出:「老豆,呢隻戒指上面刻有一個‘輝’字,究竟你同紅衣女鬼有咩關係?」
老豆看到了我手中的戒指後,雙手抖震掩面痛哭:「估….估唔到,我會有見返呢隻戒指既一日。」
看見老豆哭泣的樣子,心裡來了一下錐心的痛,一個老人竟為一隻破舊的戒指而哭得肝腸串斷,我就知道那戒指在老豆的心目中是佔了一個何等重要的地位。
老豆擦乾眼淚,整理一下思緒說:「呢隻戒指既擁有人,亦即係相中人叫做何美玉,係你老豆以前既女朋友,佢既死最大原因係因為老豆….」老豆把戒指套了在自己的手上續道:「接落黎我要講既野係埋藏響我心裡面已經有五十年既說話,你聽左之後可能會重新評估我究竟有冇資格做你老豆,你可能接受唔到,但係你呢兩日發生既所有事,可以話係源於五十年前,我由大陸偷渡落黎香港講起…….」說到這裡,老豆不禁嗚咽了一下。
和大多數年長的香港人一樣,老豆不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而是偷渡來的,那時候的大陸很窮,很多大陸人偷渡來港尋求庇護及發展,只是我對於偷渡沒有太多的認知,我想大概是混進火車或車尾箱,在入境後偷偷的走出來那一種吧。
「何美玉同我都係湘西人,嗰時既中國窮到只能夠食樹皮充飢,當時民不聊生,要生存,就只有偷渡過去香港。我同美玉係情侶,並以我而家手裡面既戒指為定情信物,當時我地唔理屋企人既反對決定偷渡黎香港。某一晚,我地凌晨時份離村,花左幾日時間去到深圳既一個海灣,當時我地已經身無分文,我同美玉用一啲木做左一艘簡陋既船,就從水路偷渡去香港。」
「世伯你係湘西人,所以你識蠱術?」嚴國旋問。
「當時候我住嗰條村,基本上係個個都識蠱術既。」老豆說。
「老豆,咁即係你偷渡成功,而隻女鬼失敗左,所以要搵你報仇?」
老豆再吸了一口煙,搖頭輕嘆道:「我仲記得當晚,我地開始用艇撐出公海既時候,都係相安無事,我地仲隱約響海上面見到香港既燈光,當時我地既情緒好激動,所以我地加快左撐船既速度,點解用繩綁住既木突然之間斷左,成隻艇散晒,我地就係咁兩個人跌左落海。我地當然冇放棄,而且我地一早已經預備左水泡,我地決定慢慢咁游水過去香港,因為夜晚既能見度差,所以游水過香港既成功率係仲高過撐艇,至少我地唔會咁易俾人發現,點知呢個時候………」
「呢個時候,突然之間落大雨,而且有鯊魚出現……..」
「係!點解你會知!?」老豆驚訝地問。
想起第一次去大浪西灣時,因為卓盈的失蹤而水警讓我在他們的水輪上時的一個夢,現在聽來,或許是紅衣女鬼想告知我那時候她一個人被鯊魚咬時的痛楚,還有身邊的朋友因危難時而一個又一個的離自己而去那種絕望和怨恨。
老豆見我沒有反應便繼續說:「當時落緊大雨,我地連前面既路都開始睇唔清,而美玉呢個時候開始有啲氣力不繼,所以我拖住佢一直係咁游,突然間,美玉佢大叫好痛,即使係落住滂沱大雨,都有一陣血腥味撲面而來,我心知不妙,轉身睇下咩事,就幾到有美玉佢俾鯊魚咬左一口,圍住佢身邊既海水都全部變晒血紅色………」說到這裡,老豆又再一次掩面痛哭起來。
我輕輕的搭著老豆的肩膀說:「其實…….大概既結局我已經估到係點,俾著我我都唔知點做……」
「你俾我講埋佢……我收埋左自己既過去咁多年,其實我好痛苦!」老豆擦去眼淚,他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可是他續道:「當時有一條鯊魚咬過美玉之後,唔知係咪其他鯊魚都嗅到血腥味紛紛湧過黎,美玉當時佢伸出佢既右手係咁大叫‘好痛!救我!’,我到而家都仲記得佢嗰種叫到聲嘶力竭既呼喊聲,聽佢既叫聲已感覺到痛到入心入肺嗰種感覺,我當時好驚唔知點算,我怕死就自己轉身係咁向前游,冇理到美玉既死活…….」
「老豆,唔好咁啦!當時既情況係佢唔好彩,冇人想架呢件事!」我安慰著說。
「我仲記得當時既美玉佢根本就唔想偷渡落黎香港,佢知道自己既體力唔夠,怕連累我,但係我話有咩事我一定會陪佢,就算死我都陪佢叫佢唔駛怕,點知最後竟然係有事我自己走先,冇理到佢!」
說到這裡,我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去安慰老豆。
我只知道眼前的老豆,即使在那次偷渡之後安穩的生活了五十年,可是那種痛和罪惡感亦從不間斷的在折騰著老豆。
死亡,有時候亦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當知道了紅衣女鬼要報仇的原因之後,我亦開始明白她對老豆的怨恨。因為信任和愛情,女鬼不理家人的反對與老豆私奔,當女鬼在受到傷害時會以為老豆會拯救自己,卻換來老豆的貪生怕死,最後還安穩的在香港生活和生兒育女,她對老豆的恨絕對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亦明白,以當時海上的環境,即使自己要捨身相救,換來的可能是二人同時葬身大海,老豆的這個行為亦不可以說是無情無義。
也許,在一開始,我們便不應該信口開河,隨便向別人許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