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正作品 - 回到過去，星晴擱淺，說好的幸福呢？: 04

04

下課後，我依舊的跑到媽的小店幫助收拾，又一晚吃過阮記之後，回家路上，我向媽問了一個問題：

「媽，我想問妳拎一千蚊。」

媽先是一怔，然後在口袋裡拿了一千塊給我。

「你平時都好小問阿媽拎咁多錢，有事呀？」





我想了想，不想隱瞞媽，坦坦白白的說：

「有個同學開生日會，我想買套靚啲嘅衫去。」

「同學開個生日會就要買成千蚊衫去慶祝？女仔嚟呀？拍拖喇？」

媽這麼一來，我感覺到自己臉都漲紅了。

「唔係，只不過佢住嘅地方好似好貴，我同尚志商量過，想買件西裝褸去唔好失禮人。我放學去旺角睇過，靚啲嘅都要五六百蚊，有剩我想買多對皮鞋。」





媽笑笑，然後對我說：

「咁你都大個仔，有啲靚衫同朋友同學出街都啱嘅，去到人地屋企唔好搞人地嘅嘢呀，打爛咗我冇錢賠俾人架。」

「我都唔會啦媽。」

「媽講笑之嘛，你由細到大都唔多手嘅。不過……個同學真係唔係女朋友？」

「唔係呀，係音樂比賽識，佢係中四插班，所以約我一齊玩之嘛。」





媽聽到我的解釋，像鬆了口氣，最後補上了一句：

「我地屋企環境唔好，唔係個個有錢屋企都唔介意人窮，所以去到唔好問咁多問題，唔好搞人嘢，記得買多份得體嘅禮物俾人呀。」

「我知喇，媽。」

生日會前的一晚，是星期六，我跑到了尚志的家玩網上遊戲。他這個人很囂張，家裡有三部電腦，一部是用來上網，一部是打遊戲，還有一部是他老爸用來看球的。

今晚他的父母不回來，我索性在他家裡過夜，玩我們最喜歡的Rainbow six。

「喂！阿B我死喇，救我啦！」

「我呢邊有sniper喵住我呀，你等多陣啦。」

「我俾人圍呀，嚟啦。」





「我搵到喇我搵到喇，我打埋個sniper先…得喇，嚟緊！」

「頂我死咗喇！」

「哈哈哈，渣到死，睇我鎗神B表演啦。」

我跟尚志有一段時間很喜歡玩這個遊戲，後來周杰倫有一首歌，我們特別喜歡一邊玩的時候一邊扭大音量，然後我們就一起大聲的和唱。

『我留著陪你 / 強忍著淚滴 / 有些事真的來不及 / 回不去 / 你臉在抽搐 / 就快沒力氣 / 家鄉事不准我再提』

我們幸運地沒有機會生於亂世，但玩著這遊戲再加上聽著這首歌時，我會覺得他是我一個好兄弟，一個好戰友。

第二天，尚志帶著我，準時到達杰寧的家，牛津道。





我，從來沒有進入過一間這麼漂亮的屋，一間獨立屋，看來她的家比尚志還有錢。

杰寧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到門口迎接我們，我覺得她好美呀，我的緊張又來喇。

「生日快樂，杰寧。」尚志先說。

「生日快樂…」然後是我遞上禮物。

「多謝哂你地呀，入嚟啦。」

杰寧帶著走進她那個有如宮殿﹝我認為﹞的家，先是經過一個花園，花園旁正泊著那天那一輛我還未知道是什麼名字的名車，然後是兩個工人走來，把我們送給杰寧的禮物收好。大門打開，我看見很多陌生的人，其中有數個我認得跟我們同一個學校的。

兩個小時之後，生日會完結，我跟尚志離開，在巴士站裡頭，尚志跟我說了很多話。

「頭先啲薯蓉都幾好味，不過啲香檳好難飲，仲有嗰隻咩芝士，唔夠我表哥開生日會買嘅好味。」尚志機關鎗式的對杰寧生日會內所有東西品評，直到他要坐的車到來。





「我走喇，返學先講。」

「再見。」

尚志離開後，我垂頭看見自己今天的服飾，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尚志剛才所說的香檳，我不知道什麼叫難喝；薯蓉，我這麼大才第一次嚐到，還有芝士，我還以為是變了味的牛油而已。

看著杰寧生日會上的賓客，我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不敢說話，因為我怕他們會問一些我不會回答的問題，原本杰寧想介紹她也有彈鋼琴的朋友我認識，但我托詞要去洗手間便離開了；我不想他們知道，我只是從甘成哥哥的家，隨隨便便的學過一首歌這個事實。

我走到一個偏廳，獨自的坐了一個多小時，尚志則自己忙著去吃東西。最後我趁著杰寧切生日蛋糕的時候才露一露面，但很快便離開了。

想著想著，我要坐的巴士來了又走了我也沒發覺。我看著巴士的背影，又想起了一件往事，爸爸的元配到我們舊居搗亂的那天的那一件事。

「妳都係貪佢啲錢之嘛，我話妳知呀，我老公就冇錢，係我屋企有錢關照佢，所以妳唔好諗住喺個衰佬身上可以拎到一分一毫呀死窮鬼！做人二奶都夠衰，仲要生埋個野仔，妳個狐狸精睇個樣都係窮幾世，妳個仔都等乞食啦。」





那天我記得媽極力的掩著我耳朵，但該聽的我都已經聽到。後來，我有問過媽這件事：

「媽，咩叫死窮鬼？」

「唔好問，阿B你要聽話，我地將來都要靠自己。記住，有錢人永遠都唔會睇得起我地冇錢嘅人，所以我地唔好走咁近，唔好俾人覺得我地想搵佢地著數，知嘛？」

「咁阿爸呢？點解個阿姨叫阿爸做老公？」

「你阿爸同佢離咗婚，唔係佢老公。乖，唔好再問，大個你就明。」

「哦。」

那一晚，這是我長大以來，第一次無故出現這麼重的失落感。我沒有失去什麼，但我開始明白到，到底我自己所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