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淺一笑,把頭轉回向前踩回學校。


回到學校後我還是繼續趕著那篇論文給亞比迪導師,因為不知為何我腦內就是有源源不絕的想法要告知他。


就連家庭來找我,我也只管著寫論文,可能我總算是找到了自己另一樣的生存意義吧?


我每天放學便會到圖書館的自修室繼續寫論文,有時會去借科學圖書來理解一下整個宇宙、時空、空間、時間、距離、重力的所有智識,所以我也很久沒見過家庭了,但在中史堂的時候我們總會坐在一起閒聊,所以暫時也先不用擔心她會被人搶去。






總之現在我的時間就是不足夠就是了。


「周瑜,又嚟圖書館寫論文啊?」黃月慕巧每天放學總會來圖書館自修到關門為止,久而久之她已經變成我在圖書館的同桌。


「唔。」可是我也沒有什麼餘暇理會她。






「到目前為止你寫咗幾多字?」她看著我桌上的單行紙。


「六十萬左右……」


「我都係寫咗三十萬左右,」她微微淺笑:「多我一倍。」






我跟黃月慕巧她往往會在圖書館的自修室各做各事,可是有她這麼一位才女坐在我身旁總感覺安穩好多。


就是那種……能讓我安心的感覺吧。


兩個月後。


這一天是交論文給導師的前一天,差不多學會中所有的學生也在這天來了圖書館趕論文,而我的論文也已經達到一百萬字,差不多進入尾聲。


「啪──!」我寫上句號後,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喂……自修室嚟架,你咁大力拍檯做咩呀?」黃月慕巧靠近我耳邊低聲說。


「完成!」我看著手上所有論文,激動得站起來抱住了坐在我身旁的慕巧。


「你終於完成……?」慕巧有點愕然。


我看著自己滿桌子的論文差點感動得流淚,想不到我對「愛」這一門範疇有這麼多東西想說。


對,我既然不能在現實中說出,所以就在論文中說出吧。






黃月慕巧咬著唇,用手指暗地裡向我腰部一戳,令我回神過來。


「好多人呀……」她低聲說。


我這才發現自己激動得抱住了她……


「唔好意思……」我鬆開她後,還是尷尬得臉紅耳赤。


到了交論文那一天,即是V14學會這一個學年最後一次的相聚,大家也準備了長篇大論的論文交給亞比迪導師,除了一成不變只交兩、三張單行紙給導師的奉孝。






亞比迪導師收好了我們的論文後宣佈:「各位未來嘅天才同菁英,你哋已經參加咗喱個學會半個學年,你哋覺得有咩得著?」


「思考範圍大咗好多,以前根本無人會同我討論喱啲天方夜談嘅話題。」呂子明說。


的確,在這裡討論的話題也很抽象深奧,所以我也不知道我那一百萬字的論文寫來是否有用……


「呼……」我看著自己那堆論文呼出了一口氣。


「做咩…?」黃月慕巧她似是感覺到我在擔心什麼一樣。






這個月來因為她每天陪我去圖書館做了我同桌的關係,所以在學會上我們也順理成章的成為同桌,現在她已經是坐在我身邊的人。


「因為我哋研究嘅野都好抽象……所以我驚寫嚟最後都係哂氣。」我說。


「唔好咁,相信自己就可以。」她反而可以很堅定的這樣跟我說。


好吧,相信自己就可以。


「我會喺喱份畢業論文中,抽出四位寫得優秀嘅學生,然後邀請你哋去一個國際性嘅天才交流聚會,個到有好多都係現今最出色嘅天才科學家,可以出席到絕對係一個榮幸。」亞比迪導師說到這裡,學會的成員已經臉露喜色出來。


「Hey……周瑜,你想唔想去啊?」慕巧問。


「我無乜所謂……」我答。


只要我在這篇嘔心瀝血的論文上拿到高分就好,証明到「愛」這種力量的確是存在。


不受任何時空阻隔、不受空間的限制、不需要媒介來傳遞……


一種存在於更高維度的一種力量……


一種比時間、光線、聲音跑得更快的力量。


我相信的確如此。


雖然「愛」的一切原則,反轉了無數的科學証明,但有時為了證實一些事情,就必須掉下「科學」這兩字。


今天因為是學會下學期最後一次聚會,所以亞比迪導師特意叫了Pizza Hut外賣來,當是慶祝這個學年V14學會的成立。


而我這種不善於參加多人聚會的人,則自己拿著一杯即溶咖啡站在一旁觀看著玻璃窗外的夜空。


「做咩咁孤獨?」黃月慕巧拿著一杯香檳走到窗旁,跟我一起望風景。


「無咩做……」我說。


「咁……陪我一齊跳舞啊?」


我愣了一愣望住她。


呵,在說笑嗎?這個高傲自重的才女竟然會主動邀請我跳舞?


「如果係你邀請嘅……我又無所謂。」我淺笑著。


我跟她走到去房室的中央,握住對方雙手,深一深呼吸,開始跳著舞起來。


有趣的是,黃月慕巧她懂得跳名流那些聚會的舞,而我父親小時候迫我學的名流舞蹈也合好派上用場了。


「原來你都識跳。」我們兩人異口同聲說出這句,大家聽到後也低頭笑了笑。


此刻我握住黃月慕巧的雙手,就像握著家庭雙手一樣,到底我握著誰的手,也開始分不清了……


跳完舞後,我們兩人也走回到窗旁休息。


「跳得唔錯嘛。」臉頰紅通通的她望著我說。


「你都係。」我答。


當我直視著黃月慕巧的時候,她的臉頰又慢慢變了似家庭一樣,我慢慢由直視變成凝視……


最後……我竟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撫摸著家庭的臉孔……不,她是黃月慕巧!


我立即縮回手來:「對唔住……」


「唔緊要…。」黃月慕巧點點頭後低著頭,凝視著地板。


「周瑜。」亞比迪導師走了過來我身旁,他也是即溶咖啡愛好者。


「係…?」


「我對你有好大期望。」


「多謝你賞識。」


「如果你一直可以咁出色,到你大個我話唔定可以介紹你做一份關於研究喱會事嘅一個組織工作。」


「哈……你講到我好似備受注目嘅新星咁嘅?」


「你係我哋需要嘅人才,我睇過吓你篇論文,同我哋研究緊嘅某一個項目嘅原理好相似。」亞比迪導師拍拍我肩膊後離去。


「Wo……備受注目嘅新星。」黃月慕巧半開玩笑的說:「一個中四學生寫嘅論文竟然可以同一位天才科學家諗嘅野原理相似……勁!」


「你個才女……」我不屑的望住她:「初初以為你好少講野,好有智慧個種女仔嚟,原來又係個啲多嘴怪。」


「咩多嘴怪呀?掌你嘴啊啦!」她作勢向我嘴巴下重記。


「OK……」我舉高雙手投降。


「喂…你放學得唔得閒?」


「想約我?」我雙手插著褲袋笑著說。


「係啊,我想約你呀…得未?」她沒好氣地說。


「想做啲咩啊?一齊去圖書館學術研究?」


「去海邊。」


「咁浪漫……」我有點愕然:「去個到做咩?」


「去行下囉。」


「咁無聊啊?」


「係啊,我就係無聊呀。」


「咁拖住我隻手,包你唔會無聊。」我伸出一隻手給她。


「做咩?」她不明其意,但還是握住了我的手。


「出發!」我拖住黃月慕巧的手跑出108室,就這麼衝出去學校的走廊。


跑到去學校梯間的時候,我坐到那些欄杆上再用手臂夾著欄杆快速地滑倒下一層,黃月慕巧也因為我這般而需要加快腳步的走樓梯。


嘿,剛才我做的危險行為,別跟我說你當學生的時候沒玩過。


「喂,周瑜……小心啲啦!」黃月慕巧竟然在警告我,可是手卻還握著我,使我每次滑下去下一層時候她自己都需要急快的走落樓梯。


下到去地下之後,我再拖住她的手跑到去放單車的位置:「之後去拎白馬!」


「白馬!?」黃月慕巧跑得開始有點喘著氣。


「白馬係我嫁單車,因為佢車身係白色,所以佢個名叫白馬。」我拿出鎖匙解鎖,再邀請她坐上來。


「會唔會炒車嫁?」才女擔心地望著我。


「捉實我。」說罷,我開始踩踏。


不知為何,在一路拖著黃月慕巧她衝出班房的時候,我又不時把她跟家庭重疊了,說真的,現在……我有點亂。


不過我知道,現在坐在我單車後坐,捉住我腰部把臉頰貼著背脊的是黃月慕巧。


不知是否因為晚上比較多人,我騎著單車需要不時扭過行人,但坐在我身後的那個才女反而十分開心似的。


「YA──HOO!!!」她坐在我身後這麼大喊著,雖然有點羞家,但只要踩快一點別人便不會留意。


當我每次遇上急彎的時候我也會強行把車身調轉方向,再用腳踩地急剎使之變成好像車子飄移一樣,所以黃月慕巧每每見到彎位也會抱緊著我的身子。


「你踩慢啲洗死咩!」她在我背上打了一記。


「你喊細聲啲洗死咩!?」我淺笑說。


晚上的夜風把我們的頭髮都吹向後撥,但這樣反而有種舒暢無阻的感覺。最後,我們在海旁的一條長路停了下來,望海休息。


「神經病……踩咁快!」這是她下車後第一句說話。


「叫個神經病陪你嚟海旁,抵死啊。」


黃月慕巧坐在海旁的石塊上,觀看著前方一覽無遺的大海。


感覺上,她的側臉又再次跟家庭的輪廓重疊起來……


「下年你諗住點過?」黃月慕巧轉頭望了我一望。


「有咩點過…?咪照樣返學,放學,訓覺。」


「唔係,我話人生路向。」


「未知。」


「唔…」她點點頭。


我們在這裡空坐了一陣子,雖然十分之Hea,不適合於我的生活模式,但再多努力的牛也總需要休息吧?


所以我跟黃月慕巧她就在這裡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突然叫我閉上雙眼。


「你合埋對眼啊。」她把頭轉過來凝視我雙眼。


「做咩?」


「你合埋先啦。」


胡裡胡塗的我就這麼閉上雙眼,隨即我嘴唇感覺到軟柔的觸感……


她……


黃月慕巧她,吻上我了……


我把雙眼張開的時候,我跟她雙眼對上了,我們兩人臉旁之間再也沒有距離,很近很近。


她見我張開雙眼後便把頭慢慢移開,背起書包站起來:「為咗……證實愛嘅力量係唔係的確存在。」


說罷,滿臉通紅的她便跑回家去。


我呆滯地看住她的背影離去,伸手觸及自己嘴唇,良久不能言語。


最後,我自己一個也背上書包回家去。


現在我回到家中所做的都跟以前不一樣,以前的我回到家中是玩網絡象棋和看武俠小說,現在回到家中則是每天在看科學雜誌、參看圖書館借來的科學書籍和不斷做綜合科學的工作紙。


感覺上,我已經被那個V14學會弄得自己也喜歡上科學這麼一回事。


而且我好像又跟喜歡讀文科的家庭距離又遠了一大步。


彼此起點相同,卻怎麼感覺越走越遠呢。


唯一能確定的是,我還是深愛著她。


這點永恆不變。


至今如是。


六月。


曲終人散的一個月份,過了這個月我們中四的生涯便完結,感覺上好像用了十二萬字來說一個學年很浪費時間,但碎片要完整合併起來,故事才得以完整。


這天是學校放暑假的前一天,所以大家也十分之優閒,當然,中七學生除外。


大家在這天不用上課,就像聯歡一樣,大家可以四處走啊逛啊,直到找到一個……值得為你停下的人。


「家庭?」很久沒跟她在學校四處逛的我,在操場一顆大樹前遇上她了。


那顆大樹是家庭之前在樹身上不知寫了什麼的那顆樹,到現在我還未看她到底在樹身上做什麼……


她目光有點呆然的轉頭望向我,看見是我後便舒展了一個溫馨的笑容。


「你喺到做咩?」我問。


「無啊。」她臉上堆滿了笑意。


「一定有野……做咗啲咩?」我瞇著眼的想看她到底寫了什麼。


「無啊……」家庭站在我身前,想要擋住觀看樹身的我。


「做咩姐……」我搭住她雙肩凝視住她。


「唔准睇啊,我自己嘅秘密嚟架。」


「我要睇嘅話你始終擋我唔到嘅。」


「唔好睇啦,乖啦。」她說話像個孩子般淘氣,卻反過來叫我乖,呵。


「唔睇啦唔睇啦,」我捏住她臉頰:「最近有冇好似以前咁體弱多病啊?」


她搖頭。


「嘖,總係要我擔心。」


「無人叫你擔心我喎……」她把頭抬高望住我。


「衰妹……駁我嘴!」我抱起家庭,她身體真的輕如羽毛。


「哇……你做咩啊!」她雖然還能跟我玩,但感覺上精神又好像比以前差了很多,就像有點暗淡了。


我跟黃月慕巧在一起時總不用怕那些怕那些,但跟家庭在一起時總好像要提防她被大灰狼啃走一樣。


但其實說到底,我自己也可能也是隻大灰狼,卻還在以為自己是牧羊人的保護著她。


「暑假得唔得閒啊?」我問。


她搖頭。


「點解?」


「屋企人唔俾出。」


「又係你屋企人啊……」


「不過……我哋可以喺某個地方會晤架。」


「邊到?」


「每個星期日你都嚟教堂呀,我每個星期都去架。」


「邊間教堂啊懵妹。」


「聖安德肋堂。」


「幾點至幾點?」


「我都唔知啊,」她露齒一笑:「不過我哋有緣一定會再見嘅。」


「懵妹、傻妹、呆妹!」我拍拍她的頭。


「我並唔傻!」


「你係傻~呆~懵,一隻天真嘅小綿羊。」我雙手禁不住又捏住她的臉。


「再講絕交!」


「下…你認真?」


「哈哈……睇下你個呆樣!整蠱你渣。」


「整蠱?我好認真,你真係要同我絕交?」


「講笑姐……」


「嘿,你睇下你個呆樣!」


「整蠱返我!?」家庭發現被我反整蠱後猛打我背肩:「衰人衰人衰人衰人!」


「下次唔好咁易俾人呃到啦,雖則你成日整蠱人扮聰明。」我說。


「哼……」家庭抱腰仰望著天空,說:「係喎,你參加個嗰學會做啲咩架?」


「研究囉。」


「研究咩呀?」家庭搖我肩膊。


「研究科學話題同天方夜談嘅野,最近研究緊一個名為「愛的力量」嘅話題,我以時空穿越作支論點,想証明「愛」喱種力量的確存在……雖則我唔知道係唔係的確存在。」


「好呀,周瑜,你知唔知啊?我有個朋友係喱方面嘅專家嚟架!佢仲識穿越時空嫁!」家庭看上十分之興奮。


「你又亂講啲咩啊傻妹,識時空穿越?佢火星嚟嫁?」我嘲諷著說。


「係啊,佢真係火星嚟架!」


這傻妹真是……


「係啊,我金星嚟架。」我繼續跟她玩下去。


「你唔好玩啦,我認真架!」家庭又搖搖我肩膊。


「咁有咩證據啊?」我淺笑問。


家庭指著那顆她說有秘密的樹身:「既然你咁想知,俾你睇啦!」


我走近樹身前看,上面盡是寫了無數的對話……


「學校嘅喱株樹呢……就係我同佢溝通嘅橋樑。」家庭對著樹木點頭。


「哈……?咁點解你知佢係火星人,穿越時空嚟喱到?」我開始有半點認真。


因為在樹上留字的這傢伙也可能是我很大的情敵……


「因為佢自己講架,佢話自己用「愛」嘅力量返到嚟喱個時空嫁。」家庭淺笑說。


「咁…你每一日返學都會見到佢新嘅留言?」


「唔係吖,好唔定時嫁……不過呢,佢話叫我要喺樹等佢喎,因為佢每次都會講下次一定會返嚟。」家庭低著頭,望著地下自言自語:「雖然呢,我未見過佢嘅樣,但係我每次同佢傾計都好開心嫁,佢好似知道哂我所有野咁,仲話遲啲如果時空穿越實驗真正成功嘅話,要返嚟救我添呀!」


那個傢伙這麼閒跟家庭玩這些東西……


「睇怕係唔知邊啲麻甩佬夜晚偷偷地走入學校呃你啲學生妹。」我又開始嘲笑著說。


「咁點解佢要咁用心機咁刻樹留字呢?」家庭問。


「就係要俾你喱啲學生妹有憧憬,以為世界有啲咩神秘精靈識時空穿越返嚟,呃你個傻妹渣。」我拍拍她的頭。


「會唔會吖?」家庭側頭問。


「Who knows?」我聳一聳肩,用手指點著家庭的鼻子:「點都好,你唔好俾人呃咗豬仔,唔好咁易信人啊……喱個世界好多大灰狼嫁。」


「你同佢講野咁似嫁……」


「總之你淨係聽我講啦,好多人想搵你著數……猶其你喱啲傻女。」我拍掃著家庭的頭。


我望向那顆大樹:「唔好再同啲變態麻甩佬玩喱啲野啦。」


「唔~」家庭隨便地應我一聲。


「啊……你個小家庭寶貝,應得我咁Hea嘅。」


「知啦知啦知啦!」家庭雙手捏住我臉頰。


「喂……你個傻妹,到你捏我……」


「唔俾咩!你成日借啲宜蝦我!」


家庭一腳踏著我腳指,使一直臉色平和的我也痛得叫了出來,我們就這麼在操場玩耍到小息的鍾聲響起。


雖然我是個無神論者,但為了見得家庭一臉,也還是在星期日去了她所說的那間教堂。


九龍將軍澳常寧路11號,聖安德肋堂。


那裡外觀跟一間大型的社會機構沒什麼大分別,進去後不久便有兩個穿著黑色神父袍的外國人跟我打招呼。


我跟他們打完招呼後站在大堂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來這些教堂。


「你第一次嚟教堂?」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神父走過來我身旁。


「係。」我答。


「係唔係朋友介紹你嚟呢?」神父微笑著。


「係……我正想睇吓佢喺唔喺到……」


「跟我嚟聖堂,耶穌會帶領你遇上佢,然後你慢慢就會愛上天主教。」這神父說話完全沒科學邏輯……


「年青人,可以點稱呼你?」神父一邊帶路一邊問。


「周瑜。」我答。


「我叫做易神父。」易神父微笑著。


易神父帶著我走過華麗簡約的走廊,沿途上有不少教眾,每個人臉色都十分之祥和,並沒有半點苦悶不樂的感覺。


我不是說祥和不好,但總感覺很詭異。


「入面。」易神父帶我來到四樓的其中一間聖堂,他一打開門我便被裡面的情景震撼到。


聖堂的正廳呈四方形,門口旁邊是聖洗池,設計像一條河溪,水不斷從旁邊的石刻蓮花流下。


另外,聖堂祭台後牆上正中有一塊特大彩繪玻璃。這玻璃由104塊細玻璃組合而成,玻璃牆高約12米,闊約25米,足有3層樓高。


而在中間通道的兩旁則有一排排的教堂長椅,左右兩排都站滿了人,有些人更要因此站出一點,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聖書之類的書本在唱詩哥,左上方坐著一個彈師在彈琴。


整個場面都十分容和溫馨,就像聖誕節一大群傢伙慶祝一樣。


最重要的是……


易神父一打開門,原本正在唱詩歌的他們都停了下來,轉頭凝視著我。


易神父做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才不致於我繼續給人凝視著。


「搵個位企入去,一齊唱聖詩。」易神父給了我一本聖經。


與此同時,我也正在找尋著家庭的身影,最終我在聖堂的最左上方發現她,正在拿著聖經專心吟唱著。


當這群教眾唱完之後我打就算走過去找家庭,可是那易神父卻在找我麻煩……


「歡迎我哋嘅新弟兄,周瑜。」易神父拉住我手臂,把我拉到聖堂中央。


聖堂每個人臉上也盡是仁慈和祥和的神色,使我不其然有點發抖的感覺,原來有時太過美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你自我介紹下。」易神父對我微笑點頭。


嘿……既然都是要說了,倒不如試試進行一次瘋狂的演講。


反正家庭正在看著,就讓她知道根本不存在……神,這麼一回事。


「大家好,我叫周瑜。」我說。


「周瑜,你好。」所有教眾就像被洗腦般,一起說出了這句。


「我呢……係一個無神論者,相信科學可以殺死上帝。」我說話未畢,場上有些人的神色已經有變。


他們就像不敢相信我在說什麼不知所謂的事情一樣,很好,我就是要這樣繼續下去,搞轉這個Praty!


「點解你哋相信上帝?」我指著其中一位中年婦人:「就你啊,點解相信天主嘅存在?」


那中年婦人有點愕然:「因…因為天主會保佑……帶領我哋上天堂。」


「萬物嘅根源係由一種叫希格斯玻色子嘅粒子做根基,包括你眼前所有景象。」我望向背後那彩繪玻璃窗上的耶穌圖案:「神見世人有天災、有瘟疫,每日發生住各種不幸嘅事,但係都肘手旁觀。」


「上帝係為咗俾試驗我哋人類。」一位坐在位子上的中年男人反駁。


「試驗完我哋之後有冇打救人類?無,一切都係由人類嘅科學研究救活番。」我一邊走一邊說下去:「所以我相信人類自己本身就係上帝,每個人都係自己嘅上帝,自己嘅神,自己命運應該由自己掌握,我哋就係……神。」


「咁點解自古就流傳上帝嘅事跡?」這問題是家庭發問。


傻妹……


「問得好,」我坐在階梯上望向她:「因為宗教本嚟同皇室有利益輸送,皇室統治者為咗令人民犯罪率減少,就派宗教滲入民間洗腦,同佢哋講做錯事並唔可以上天堂,只可以落地獄受苦,借此嚟威嚇想犯罪嘅人……為咗令世界變得更美好,所以人們就開始傳流住喱個宗教嘅事跡。」


「想令世界更美好……咪就係上帝嘅目的囉?」家庭說。


「無錯,所以……想令世界更美好嘅人類,就係上帝……就係神。」我張開雙手,望著在坐的各位。


不知為何大家也瞪大雙眼凝視著我,我這才發現因為窗外陽光大猛烈,因此彩繪玻璃窗上的天主耶穌圖案反射了在我身上……


使我形同上帝一樣,而且我還做著這個張開雙手的這個上帝招牌姿勢,令我如同上帝顯靈一樣。


我相信只要自己再穿上一件白袍,這群教眾便真的要跪下來拜我。


「上帝啊……」那被我問問題的中年婦人站起來說。


「上帝顯靈啊……無錯……人就係自己嘅上帝,大家都係想令自己世界變得更美好!」那反駁我的中年漢也站了起來。


接著開始越來越多教眾站起來望著我,我也開始不禁給這情景嚇到,開始作出解釋。


「喂……我啱啱講嘅自己個人意見…而且只係咁啱玻璃反射先搞到我好似上帝下凡咁……你哋坐番低先……」我相信他們是已經被洗腦洗得很徹底的一群。


幸好的是,家庭是那還未站起的三分之二人之一,她看到這情景也只低頭掩嘴淺笑。


「你哋不如坐番低先……」我站起來說,那上帝圖案便不會反射在我身上。


「上帝……俾我哋跟隨你。」聖堂三分之一的教徒走了上前跟我跪拜:「我哋相信命運中自有主宰,你喱一日竟然嚟到,就表明你係嚟打救我哋。」


痴線。


「你哋唔好咁,你哋都係上帝嘅兒女!」易神父阻止那群教徒上前。


想不到我單單幾句再加上背景特效便把這個聖堂弄得一團糟………


「俾我見上帝!」、「唔好阻止我哋!」、「上帝!」那三分之一想接觸我的教徒開始走近上前。


我相信他們絕對是宗教狂熱者……


而且我還不快點離開的話……


會給他們溶掉!


「嚟啦。」家庭走上前捉住我的手。


「去邊!?」這次換我有點呆滯。


「逃走啊,上帝!」家庭開玩笑的說。


她捉住的手推開聖堂大門,然後我們立即往左方的走廊逃跑,不到數秒後面便有數人一邊追住我一邊大喊上帝。


家庭看上就像十分熟識這裡的結構,她帶我左穿右插,上落樓梯,往轉角位左走右走,差不多也走遍了整間教堂,最終我們在一個空無一人的中型聖堂裡躲藏,成功逃過眾人。


我和家庭兩個坐在聖堂的長椅上休息,她雖然跑了這麼久,卻沒有攰態。


「痴線嫁……成班宗教狂熱咁嘅……」我喘著氣說。


「你講野有感染力嘛……加上玻璃上嘅上帝圖案又反射咗落你身上,個嗰都緊係當你係上帝啦。」家庭還在笑弄著我。


「點解喱間教堂嘅教徒咁痴線?你係唔係同佢哋一樣?」我問。


「你傻架?緊係唔係啦,仲有,佢哋只不過對宗教狂熱咗少少姐,唔好講佢哋係痴線!」家庭說。


「咁都唔叫痴線!?」我無言地躺在長椅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圓頂玻璃彩繪:「家庭,咁你喱家有冇俾我感染?仲信唔信上帝存在?」


突然間,整間教堂傳遍著琴聲……這曲子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能說的‧秘密》個首《路小雨》吖……」家庭很快便想起來。


「你好鐘意聽?」我問。


「仲好鐘意套電影添~」


「入面嘅主角最終都無同真正愛住佢嘅路小雨一齊……」


「吓……姐係點啊?男主角最後唔係返去過去搵女主角咩?」


「你邏輯咁低睇唔明好正常…最後真正愛過男主角嘅女主角……佢都係死咗,雖然男主角最後都返到過去搵番佢,但已經唔係愛過男主角嘅路小雨,而係啱啱先識男主角嘅路小雨。」


「你好煩啊,又唔明你講緊咩,又要破壞我對套戲嘅感覺!」


「邏輯低嘅生物。」我輕輕敲打她額頭。


「總之呢,路小雨最後都可以同男主角相愛係一齊就足夠,就算限期得番幾耐都好,愛過就有得著同領會留下。」


「又或者佢哋不曾相愛過,大家就唔洗受咁多苦。」我苦澀地說。


「你點解要信神?」我認真一問。


家庭被我這麼突然認真的表情嚇到:「因為…我細過有咩病痛嘅時候…只要我個晚對住個天祈禱,上帝都一定會幫我渡過。」


「無錯,我一定會幫你渡過。」


「點解係你幫我渡過呢?」


「因為我咪係神囉。」我淺笑說。


「唔好再侮辱我嘅上帝!」


「上帝去死上帝去死~」


家庭突然站起來捉住我手臂,再狠狠地咬下去!


「哇,原來你個呆妹都係宗教狂熱者嚟嫁!」我痛得大喊著。


家庭沒有理會我,反而越咬越深越咬越狠,就像要咬到在我手臂上留上一個……一生也抹不掉的咬痕一樣。


「綿羊仔,夠啦。」我抓住家庭一把頭髮:「你係食草。」


「放過你啦,你可以再侮辱我嘅宗教。」家庭說。


「原來天主教徒係咁……」


「跟我嚟啊,」家庭又拖住我的手去不知哪裡。


「去邊?」


「去琴房聽下邊個知音人彈緊《路小雨》。」


家庭又帶我左穿右插的走,最後走到教堂的最上層。那裡一上樓梯後便是一條很長的走廊,而走廊的最終端便是家庭所說的琴房。


而這條走廊也極有古典氣息,一柱一木皆似已經沉睡了百年一樣,等待著某些機緣的來臨。


我跟家庭牽著手跟隨流暢的音樂走著走著,最後我打一起打開那道古舊而香純的古典大門。


打開門後,琴房裡大玻璃窗外的白光隨即射進,令我眼皮微微低垂,一間古雅的琴房的中央放著一座殘舊的鋼琴,而那裡正坐著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正背向我們彈奏著《路小雨》。


雖然看不到他正面,但從他背影就能感受得到他玉樹臨風的氣質,他年少時必定是個本性自傲,外裡卻謙遜的人。


而且他的頭髮有些小淺白,就像這一生都用盡了腦力一樣,雖然不能知道他的過去,卻能從他的琴聲感受得出……非經歷過苦痛情傷者,不能演繹出的這份感覺。


我跟家庭就這麼站在門前,聆聽著他彈到最後。


他彈完後就這麼等待著,就像等待我們說什麼一樣。


「好好聽吖。」家庭淺淺一笑,拍手掌給他。


那男人聽到家庭說話後便低下頭,像是淺淡笑了一笑,雙眼卻在哭泣,流出了一顆淚水在網琴上。


「喂…家庭,我哋走啦,睇佢個款似係懷才不遇個種網琴家……一陣佢突然間發癲斬我哋……我都保唔到你……」我低聲說。


「走啦……」我拖住家庭的手,慢慢步出琴房:「唔好意思,打擾你彈琴。」


「做咩喎,佢又無話唔俾我哋聽。」家庭鬆開我的手。


「唉…你鐘意嘅話,我遲啲彈俾你聽囉~」我拖回家庭的手繼續走。


「你識彈《路小雨》咩?」


「學咪識囉。」


「你識彈琴咩?」


「我都話咗自細俾父親施行英才教育,彈琴喱種事好易姐。」


「好,我要聽。」


「好多年無彈啦,搵日我上網睇上《路小雨》份琴譜係點喇。」


「好好好,我等你。」


「你除咗嚟教堂就無野做?」


「無吖,教堂是我家。」


「我差唔多夠鐘返屋企啦。」家庭站了起來。


「咁快……?」


「差唔多啦?」


「咁…」


「唔…?」


「咁…再見。」


「再見。」


我看著家庭的背影越漸離去,心中便越是激動……


直到最後我竟然沒能叫住家庭留下……


「失敗。」我低下頭抓一抓頭髮。


「仲係咁失敗啊……」突然出現了一把不知從何傳來的聲音。


「邊個!?」我霍地抬起頭來,不見四周有人。


「你果然係個自傲又自負嘅人……從來都唔想紆尊降貴咁留住人,最後令自己失去一切。」一個男人背靠著聖堂的一條石柱。


這傢伙……


是那個在琴房彈琴的傢伙!


我正想無視他離開的時候,他卻叫住了我的名字。


「周瑜。」他怎會知道我名字……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凝視著那個穿白袍的男人。


「顫抖的靈魂,塵封的過往; 悔恨來不及擁抱當下;勇氣來不及提醒沉默;珍惜來不及追上後悔。」


我呆然地站在原地,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對他卻有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你係邊個……」我還是不其然的問。


當我轉頭再望向他的時候,他卻已經消失不見……


「教堂精靈……?」這是我腦海中第一個諗頭。


但我隨後又想起自己之前也試過出現幻覺,所以可能他只是我幻想中的產物吧。


「……」雖說是幻覺,但我還是對神靈這種東西突然起了三分敬意的離開教堂。


明明自己是一個信奉科學的人,現在卻對宗教神靈這種東西半信半疑著,我腦袋真的有點問題……


回到家中後,我收到了一個算是值得高興的消息。


就是我獲邀參加亞比迪導師所說的那個國際天才科學聚會,雖然我沒特別說想去,但既然那天是星期四,我又沒什麼做,所以還是答應了會前去。


在我收到這個消息不久後,黃月慕巧她也立即致電給我,說自己也獲邀去聚會,順利成章地,我們也一同前去聚會。


在星期四前去聚會那一晚,我特意穿上一件十年也用不上的晚禮西裝,一個中學生穿著西裝感覺還是有點兒怪。


聚會地點是帝國酒店,聽說今晚整間帝國酒店也已經被包起了,果然很大排場。


我酒店門外等了黃月慕巧一陣子後她終於出現,今晚的她跟平時不一樣……她脫下了那口罩。


「終於肯除個口罩。」我裝作沒見到她,走近她身邊說。


「你當我傻嫁?出席咁大場面仲會戴口罩?」她莞爾地笑著。


今晚夜空又如以往一樣,滿天的繁星幾乎亮得就如鑲了寶石在天空上,我跟黃月慕巧並肩進場。


進去後我們找到了亞比迪導師,他引領我們走進那個會場。


那個會場放滿了一張張梳化椅,就像舞台劇那種擺設,雖說是聚會,卻不像傳統那種放滿了食物美酒的聚會,而是給人認真發表討論科學話題的地方。最後亞比迪導師還帶著我跟黃月慕巧去會場上中央位置坐下。


「老師,係唔係有人要上台發表講話?」黃月慕巧問。


「無錯,」亞比迪導師突然拍一拍我肩膊:「周瑜,我放咗你個名上表格,你一陣間要上去演講。」


「導師……你認真?」我有點愕然。


「當然,你個篇論文做得好出色……如果有機會實踐嘅話,我都想睇下到底世間存唔存在「愛」喱種力量。」


黃月慕巧偷偷用手臂撞一撞我,然後低頭偷笑。


「做咩?」我低聲問。


「期待你上台演講。」


這女人……


接著有的人上去發表不同的偉論及意見,有些真的是突破性發展,有些則聽上沒什麼可能成事。


但怎樣也好,最後一個演講者要出場了。


司儀在台上宣佈著:「最後一位演講者,周瑜,雖然只有十六歲,但係已經寫咗一篇十分出色嘅論文,名為《愛的力量》,喱家有請佢上台。」


全場掌聲四起,我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大家好,我係準升中五生周瑜,其實我都係啱啱先知我要上嚟演講。大家聽到「愛」喱個字係唔係覺得好奇怪?因為「愛」係受情感支配,並唔似科學咁理性。一個實驗只要加上情感元素就唔叫科學。


但我可以同你哋講,「愛」可能都係一種元素、力量,但係以我哋現今科技係觸摸不到,又或者係存在喺更高維度嘅力量,所以至今我哋仲未能夠掌握得到。而我相信愛係可以突破任何時間同空間嘅限制,就好似所謂嘅心靈相通咁……所以如果我哋發現到喱種力量,我哋就可以穿越時空。」


「天方夜談!愛根本就唔可以同科學扯上關係。」一個看似經驗老道的智識份子站起來反駁我。


「佢係劍橋大學嘅黑洞理論博士。」司儀在一旁提醒我。


那劍橋博士繼續說下去:「要穿越時空必須要靠黑洞奇點,黑洞係時間嘅起點,都係時間嘅終究。」


「仲未有人証明到入咗黑洞之後,會唔會連時空、時間、空間同吞併埋,所以你嘅論點並未成立。」我反駁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