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蛋》 南按下座燈的開關,淡黃色的光像薄紗裙的裙擺輕罩在木盒上。 而木盒上的雞蛋本來是近似皮膚顏色,但在光線投射出的一刻被映照出一種失魂落魄的慘白。 是的,即使雞蛋不需要像人體模特兒般在南面前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而且蛋殼下鋪放著是阿南特地從縫紉材料店選購得來的軟綿絨布,可是雞蛋仍覺得疲累。因為它每天面對著南的目光,備受他啡金色的眼珠所注視,還有座立在旁邊的座燈兇猛的燈光所照射。 雞蛋斜睨身邊打在絨布縐摺上扭曲成波紋狀的紫灰色影子之後望向光著上半身的南。





《蛋》
 
南按下座燈的開關,淡黃色的光像薄紗裙的裙擺輕罩在木盒上。
而木盒上的雞蛋本來是近似皮膚顏色,但在光線投射出的一刻被映照出一種失魂落魄的慘白。
 
是的,即使雞蛋不需要像人體模特兒般在南面前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而且蛋殼下鋪放著是阿南特地從縫紉材料店選購得來的軟綿絨布,可是雞蛋仍覺得疲累。因為它每天面對著南的目光,備受他啡金色的眼珠所注視,還有座立在旁邊的座燈兇猛的燈光所照射。
 
雞蛋斜睨身邊打在絨布縐摺上扭曲成波紋狀的紫灰色影子之後望向光著上半身的南。
 
座燈照射的目標是雞蛋,但燈泡的餘光仍會在不知不覺間擴散在整個白色房間。




 
燈光除了將蛋殼上的微細凹紋映照得清晰,也把南皮膚上的毛孔放大。
跟蛋殼顏色近似的皮膚嚴實的包裹著南年輕的軀體,如霧的汗從毛孔處滲出再匯聚成米粒大小,順著阿南身材曲線從上而下滑落。
 
南看著雞蛋的同時以手背擦汗,黏濕的質感令他想像到蛋殼內的蛋液。
 
房間內悶熱得很,掌心也悶得滲出汗水。
他攤開手往褲子上抹去。
 
濕氣是抹去了,但南應該是握著畫筆的,怎可能攤開雙手擦汗?




 
畫筆呢?
 
南低頭搜尋那可能是在熱得頭昏腦脹的情況下不小心丟失的畫筆,卻看到本應是潔白如雪的地板不知在甚麼時候變成一片日落時份的橙紅。
抬頭一望,四周的顏色盡是一系列的橙與紅,當中有些部份略帶黃色,也有地方零星地鋪上裂紋般的褐紅線條。
 
悶熱的南,身體隨即被一團近似汗的濃稠液體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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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優耍脾氣般快速地將塑膠手套脫下,將洩氣汽球般的手套往工作桌上一丟。
剛脫下手套,微帶潮氣的手撩起額前略嫌過長的頭髮,並拿起放大鏡仔細檢查著放在檯燈下的雞蛋。
 
嚴格來說,面前的東西已不是一隻雞蛋。
應該說它是一件藝術品,一件由優優花盡心思製作而成的蛋雕。
 
優優動作豪邁而小心地撥開工作桌上的雕刻工具,深怕一不小心將剛完成的作品碰倒打碎,但又想快點品評面前的作品。
當撥開工具用品後,優優像個小女孩般交疊起雙手,趴在佈滿蛋殼粉末的工作桌上,像是觀看擺在冰櫃裡精緻美麗得像模型的蛋糕甜品般欣賞著她一筆一劃所製的蛋雕。
 
優優閉上眼,心情慢慢地從製作時的激情澎拜轉歸平靜。
輕輕地呼吸著四周隱藏著雞蛋氣味的空氣時,優優眉頭突然一皺。
她慌張地推翻工作桌下的垃圾桶,餓壞了的拾荒者般扒開散落一地的廢紙雜物。
 
「呀……」
優優瘋子般尖叫起來,也不管一雙能製作精品的巧手現在有多髒,十根手指似要抓碎頭顱般亂抓著一頭沒甚麼造型設計的短髮。




 
她真的要瘋了。
費盡心思的製作卻因不小心而忘了要先去除內裡的蛋液。
 
當優優想到美麗的蛋雕最終會腐爛發臭,內心的悲痛就好比懷胎十月的孩子好好栽培成長後卻意外遇難,幼稚的錯誤令此刻的她只想輪迴重生,大好心情一下子掉落如黑暗地獄谷底。
 
而優優也真的掉進了一個漆黑一片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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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背著一個款式時尚、質料堅硬的粉紅色皮製背包。
她把肩帶調較至最長,使得每走一步,背包底部硬皮便不輕不重地撞在腰背上。
 
從居住地前往目的地需時兩小時二十五分鐘,但小月的意識中只執著於眼前這十多分鐘登記時間和幾十步的距離。




 
她脫下背上的粉紅背包,換上粉藍色長袍。
這個必需要運用到上半身肌肉的動作使她非常介意,因為過往她比嬰兒用浴巾還要柔軟且富彈性的腰在這刻顯得比皮背包還要硬。
 
這個是她完全接受不了的硬度。
 
小月坐到手術床上,摸摸腰下平順如湖面的小腹,想到幾分鐘後腹下將發生一場怎麼樣可怕的風暴。
想著想著,纖細如竹筷的手指抓緊捏起腹前衣服的一片。
 
未曾見面的孩子可會在漆黑一片的子宮裡感覺到未來的危機?
 
她只感覺到即將一場比賽的重要性。
 
要是她勝出了,她將會擺脫過去的黑暗走進一個如舞台燈光般明亮的世界。
這種自私是,無論腹中小孩是男是女、是聰明是蠢鈍、是歌手還是作家都沒可能明白的。




 
隨即,小月放開手,動作敏捷地躺在床上、抬起腿。
 
小月閉起雙眼,放鬆身體。
 
她幻想到往後她一雙引以為傲、動作靈巧的腿將會是靠踏著一片自找得來的血腥罪惡而走紅。
小月有點後悔,但她還是選擇了讓手術室一角的白布染污。
 
她不要當個不知名舞者,一生只能穿著粗糙如麻布的舞衣神情呆滯地在刮花的木板上跳舞。
只要有美好的前景,未來的孩子才能在尊貴的生活環境下成長為人。
 
小月在妄想會得到原諒的情況下漸漸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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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子小心翼翼的猶如掀起新娘頭紗一樣掀開白布。
 
他曾經結婚,現在單身。
 
單身的王公子看著眼前水平位置的一幅畫,重遇久別的初戀情人般盯著看。
 
若小心地看,怕眼神太銳利會將畫布刺穿。
不專心看,又怕錯過了哪個必需注意的部份。
 
他從胸前抽出酒紅色的袋巾擦了擦手,伸出指尖以蜻蜓點水的力度沿著畫上根本是平面但錯覺立體的弧線上抹去。
 
「蛋。」
 
身邊的人正要給他解說的時候,王公子提起手示意停止。
「海藍色好,要是有一幅桃紅色的我也會要。」
 
「這……」身邊人看看手上設計簡約的資料本。
「署名,南。」
王公子點了一下油畫右下角的一個字。
 
不用心看以為是用上白色顏料寫下的簽名,只有親手給它撫摸過的王公子才察覺出「南」是油畫背景顏色上的刮痕。
 
王公子收起袋巾,悽然一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