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會議結束後,我和姜哲都離開了這個營地中心,自從決定了明天要進行突擊後,所有人也沒有了繼續談論下去的心思。
“我們能夠活下去嗎?”

姜哲走前看著地上的那幅形勢圖,然後回過頭問我。
“可以的,那片屍海雖然有十幾萬的數量,但我們採取了箭錐式的攻擊,實際上接觸到的喪屍不過十分之一左右……”
他聞言嘆了一口氣,卻是緊皺起眉頭:“即使是這樣,也還有一萬隻的喪屍,而且你不也太高估我們的心理素質了吧,恐怕當我們真正撞上屍海時,那些人就會瞬間潰敗了吧。”

“不……”
他驚訝地看了過來,我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天空上的月亮:“我大概有點明白,為甚麼「他」要在這個關卡之前設下一片喪屍森林了……是為了鍛鍊我們的心理素質啊,雖然因此而縮減了至少七成的人員,可是能活著來到這裡的,都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雖然不奢望他們能夠視死如歸,但至少也不會像新兵一樣。”





(只是……那是屍海啊,比起之前散亂的喪屍不同,但我們也只能拚了,誰叫我們是別人的「棋子」?)
“是這樣嗎……你有把握就好。”
姜哲終於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終於發揮了一直潛藏的才能了吧,今晚的會議上也令那些老師和學生會長吃了一驚,你平日藏得還真夠深……”

“是嗎……觀察並不等於坐以待斃。”
我淡淡地應了一句,然後就沉默下來。
“你們,會議完成了嗎?”

突然,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訝異地向前方看去,卻是錢暮晴。




黑夜中,她明亮的眼睛直盯著我,我刻意迴避過她的視線,只是看向天上的月亮。
畢竟是在凌晨時份,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幸好是熟人,不然我們可能就以為鬧鬼了吧,還是黑髮女鬼,特猛的那種……
“嗯……”

本來我也很想給她一個微笑,可是剛才的會議內容實在是太震撼了……我也只能將嘴角向上扯了扯,動作之詭異,我猜他們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姜哲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遠處的錢槐山。
“我先過去吧,你們兩個……聊一聊吧。”
他似乎明白了甚麼,轉過身就向錢槐山走去。

我剛剛想跟上,錢暮晴已經走到了我的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甚麼。




“是想問些甚麼嗎?關於剛剛的會議……”
我偷瞄她一眼後,就再次看向天上,嗯,今晚的月亮真圓。

“呃……嗯。”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承認了來意。
(說得也是,她專門過來找我,也不可能僅僅只是為了聊天……)
雖然猜對了她的想法,但心裡卻不由得一疼,我們,到底是因為災難才連繫到一起……
說起來這也真夠是諷刺的了,這場奪走了無數人性命的災難,卻是令我們兩人正式相識的原因。
(但,也只是僅限於此……)

漸漸地,疼已經轉化為另一種不知名的感覺,很不舒服的感覺……
“今晚的會議啊,我們談論了關於營地的概況,人員和……資源方面的安排,而且明天也應該會有大動作了。”
為了驅散這種感覺,我開始說起話來,希望可以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上。
“……我們,有機會生存下去嗎?”
本來以為她會詢問有關「大動作」的問題,卻不曾料想過這種平凡的感概。





(她……終究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我點了點頭:“可以的,你的身邊還有哥哥和羅亦才嗎,小芳雖然年齡很小,但也幫得上忙,姜哲的話,他在能力範圍內的話都會幫助你。”
(安慰的話,說到這裡也就夠了吧……你來這裡,也就只是需要我的安慰而已。)
“那……你呢?”
我呆站在原地,原本已經逐漸消去的感覺,此刻卻狂妄地在我身體各處滋生。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依舊明亮,而且那眼神中還帶著某種希冀……

此時,月光也遲來地灑到她的面上,那張面容,是我曾經無時無刻都在想念的事物。
但,我深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潛藏著一隻魔鬼。
如果說這刻的感覺令我怦然心動的話,那麼我醜陋的心理層面,則是令我無比的心寒……和恐懼。
我,可以在生命受脅迫的情況下,毫不手軟地將一個人形怪物殺掉,那時我的心中,除了殺戮,就已經沒有其他的情緒。
我也可以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生存下去的機率,毅然將幾千人的生命往火坑裡推。
即使那種決定是逼不得已,但無人能更清楚當下我的心理感受,當刻我的心如同明鏡,在決議通過的一刻,除了平淡之外,就是平淡。
那可是幾千條人命啊!





我就像在照著鏡子,卻看到鏡子裡的是怪物,而不是正常人。
(我……)
“我啊……大概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吧。”
我努力令語氣冷淡下來,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令自己心碎的話語。
誰又能明白我,在剛剛的那一秒中,我的內心經過了多少次掙扎?
失望,是對其他人的失望,看破,是對自己醜陋的看破。
錢暮晴聞言也低下了頭,然後快速地向前方的眾人走去。
而我,則緩步前進。
以失敗者的身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