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客回憶錄: 《日本》Jun
Sab15著
日本震災為契機,及後人生所相信的事情全都被推翻,只有皮肉活在都市裡的埼玉縣中年,Jun。
一個人住在埼玉縣的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同伴,沒有能夠聊天的對象。震災後的兩年他都沒有工作,一年是完全什麼都不做,一年是找不到工作,當時到達幾乎要申請生活補助金的地步,在失望和混亂當中機緣巧合下他找到現在這份工作。他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他的工作內容是負責給成人電影上馬賽克,但是因為是兼職,生活也是處於崩塌邊緣。然後他說過,他收到一封催促交稅的通知書,實際要繳交什麼稅金我不清楚,不過如果再不繳的話,會被沒收財產。他自嘲說財產什麼的根本就是什麼都沒有。
電郵的字裡行間,隨處都飄著一種濃烈的自嘲與批判的味道,可是他卻是少數能夠聊得深入的日本人,應該說,會思考的日本人,或許他的一切都已經崩塌,才能夠從最根本的角度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大家都曾經說想跟我一起,但是最後我都沒有把心扉敞開,他們都說是因為我的心底太複雜不能夠理解,跟我在一起的話連自己的希望和夢想都會消失掉什麼的,最後一堆人說著跟這些一模一樣的話,只有音樂和吉他才不會背叛我安靜的待在我身邊,女人就是背叛者……。』
『日本震災之後,自我被取走然後全部被投放在稱為現實的籠裡,社會……現實的傢伙們看著我,應該覺得我跟裸體的國王沒分別吧。』
『我有接受不了的事情,一直都有,現在都有,那不是不滿而是疑問,也太多了,死之前都不會減少了吧。那絕對不是耍脾氣啊極端的想法啊什麼的,就像孩子會向父母問著同一樣的事情,與其說接受不了倒不如說我還沒找到答案。』
在一個名人死後,他說他做了一個這樣的夢。他夢到有一條隊列,然後好奇走過去看了一下,隊列最後的人突然盯著他然後說『你不要做這種事情!』,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去窺探一下,發現隊列的人從第一個開始順序用手槍向著自己的頭開槍,最後大家都死光了。
想要從這個世界消失掉,想要逃往遠方,這些想法透過文字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至少他還有掙扎的意圖,想要抓緊一些東西,想要改變一些事情。
『被投放到稱為現實的籠裡』,不自由的是你大概再也不能走出來,自由的是你失去了所有,所以可以很直率的懷疑一切。每天重覆著自問自答,明知道自己給不出來答案,愈問就愈陷入旋渦裡……像一個人拉著另一個人的腿,而這個人又拉著另一個人的腿,無限伸延,直到你停止疑問,變成Nothing,也或許,只是回到原來的地方,看到沒看過的景色而已,它一直都在。
我有種感覺,好像撞球,把球堆排好,開球的時候把球堆打散,然後裡面的一顆球撞到桌邊再回彈到原本的位置,那時候球堆裡有一些球不見了,也有一些球位置不一樣了。
我很喜歡他用的字,扭捏,帶著自暴自棄的語調,還感覺很有詩意。日本畢竟是打從心底瘋狂不起來的民族,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
Jun,他最後的一封電郵止於2013年的5月,因為沒有『我們只能夠使用文字來了解彼此』的共識,結果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