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的一吻,我料定跟洪妙娜已邁向了另一個階段,便滿懷自信地安睡。但我甫瞌上雙目,便收到洪妙娜的電話,莫非她是太掛念我,想跟我秉燭長談? 

  「喂……」 

  「周星海,你竟敢騙我!」洪妙娜的聲音震耳欲聾。 

  「妳、妳在說什麼啊?」我緊張地從床上掙扎起來。 

  「你不是說我們接吻之後,我就不會發這個夢嗎?怎麼昨晚我仍是造相同的夢?」 





  「哎呀!今天才親了一下,怎麼那麼快見效?妳就放點耐性吧!」連我也覺得自己是那些騙人性交轉運的神棍。 

  「我、我不管!既然你無法替我驅除惡夢,那我們便沒需要再見面!」洪妙娜狠狠地掛線。 

  人家說「一夜夫妻百夜恩」,還以為她會念在我們接過吻份上,對我仍有少許留戀,想不到那麼隨便就恩斷義絕。唉!女人真是善變。 

  可幸的是,洪妙娜沒有追討在我身上花的洗費,不然我的欠債又會百上加斤。 

  少了一份重要的收入來源固然可惜,但最要緊的是我還未回收她的超能力,而且我可不認為自己再有接近她的機會,那即是說唯一的希望已經斷掉,我已陷入了無計可施的困局! 





  我應該怎麼辦?為何最後的目標偏偏是那麼高不可攀的女人?我不甘心!我不服氣!我不能就此放棄! 

  我嘗試不斷發訊息給洪妙娜,懇求她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是換來的只是被列入聯絡人黑名單。 

  我亦嘗試在她的住址附近徘徊,待她出外或回家時便立即截住她,向她三跪九叩、苦苦哀求,可惜她還是不為所動,還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後來索性每次外出也讓司機駕車接送,不再讓我有接觸她的機會。 

  我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低潮,感覺就像你發現了一個藏有大量黃金的保險櫃,卻又不小心把鎖匙弄掉了,只能每天望著它,幻想著開啟後的美好將來,然後輕輕嘆息。

********************************** 





  我實在再沒心情去做兼職,反正辛辛苦苦賺了幾塊錢,都要全用來付債務利息。反倒把這些時間花在天台頹廢地呷啤酒,希望忘掉心中的苦惱,也希望父母再次從天而降,助我脫離險境。可是,天空如被我灰溜溜的心情感染,別說太空船,連大一點的星斗也沒有飄過。 

  難道命中注定當一世窮鬼,受盡強權勞役欺凌? 

  「你有什麼煩惱嗎?」 

  一道聲音從後傳來,莫非? 

  我抱著滿心希望回頭,看清楚來者後剎時大感失望,晦氣地道:「原來是你。」 

  「你不想見到我嗎?」阿強走過來,一手搶過我手上的啤酒扔掉。 

  「你幹嘛?」 

  「這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以前的你充滿雄心壯志、天天努力向上,怎麼現在自暴自棄?」 





  「你不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當然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為何明知那些女人沒放你在心上,還要對她死心塌地?」 

  「原來你什麼也知道了……」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了!自從你在孤兒院回來那天就怪怪的,一整天不知跑到哪裡去,一時說有錢搬新家,一時說缺錢。所以,有一次我就跟蹤了你,發現你陪一名少女逛名店,你知不知道當我見到你像奴隸般受她的氣、為了她花光了錢而出現財困,我的心有多痛嗎?」阿強說著的同時,雙眼竟然泛起了紅圈。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激動,只好說:「阿強,其實我沒在她身上花上一分一毫,反而陪她逛街還有錢賺,你也別在金錢上生氣了。」 

  「我不是為金錢生氣,我是為了你生氣啊!生氣你只顧去陪其他女孩,生氣你把我獨個兒留在家中。」 

  「阿強,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怕沉悶的人,但人長大了總要談戀愛,大不了我下次帶你一起去泡妞。」 





  阿強眼盈盈地看著我:「星海,我們相識了十八年,一起住了六年,難道你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我臉色鐵青起來,顫聲道:「阿強,你、你、你在開玩笑吧!你和我都是男人來、來、來的,你怎會喜歡我?」 

  「男人就不可以喜歡男人嗎?你跟我朝夕相對,也看不出我的性取向嗎?」 

  阿強的言行舉止的而且確有點女性化,但我可料不到原來他心中有一座「斷背山」! 

  我的腦海不由憶起和阿強相處的畫面,他曾經跟我一起更衣,他曾經跟我同睡一床、他曾經跟我在運動後喝同一樽水。媽的!原來我被他佔了那麼多年便宜! 

  「星海,其實我一直想把這個秘密藏在心中,我不奢望可以得到你的愛,只要可以跟你永遠在一起便夠了。只是,當我知道你跟其他女人交往之後,我的醋意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阿強說著的同時踏前幾步,嚇得我連忙後退。 

  冷靜點!現在阿強又不是打算雞姦我,我們還有轉彎的餘地,雖然我自知沒可能接受他,但亦不想失去他這個好友,便說:「其實我既不英俊,又不細心,而且有點笨,你又何必喜歡我呢?」 

  「我也不知道,只不過自從小時候吻過你之後,我的心就一直有你了。」 





  「你吻過我?你什麼時候吻過我?」 

  「你不記得嗎?六歲那年,趙姑娘為我們辦了個生日會,我見有幾個女孩吻你一下,就仿傚她們了。想不到……」 

  哎呀!我太冒失了,一直以為吻過我的必然是女孩,萬萬沒想到阿強也有參一腳,即是說阿強也有機會奪去我的超能力,如果是真的話,那麼先前跟洪妙娜接吻卻沒有奪回超能力,也得到合理解釋了。 

  問題就來了,阿強自然樂意跟我再接吻,不會再有洪妙娜那種心有不甘的問題,但我真的能吻下去嗎?雖然我連王小芬、朱艷麗這些醜女也吻過了,但要跟他這個大男人熱烈地擁吻,難度未免太高了吧!這種BL情節光是幻想已有夠噁心了。 

  但是,只要捱過這一關,奪回最後的超能力,那一切的難題就會迎刃而解,一直以來的努力和忍辱負重也總算有成果。周星海,你就當做了一場惡夢吧! 

  我強迫自己直視著含情脈脈的阿強,躊躇了好一會,終是咬牙說道:「阿強,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嘗試發展一下……」 

  「真的嗎?」阿強雙眼發亮。 





  「嗯……我可以跟你接吻嗎?」 

  「那……」阿強搔著頭,害羞地說:「那又好像太急了。」 

  「不急!一點也不急!其實……其實我早就跟你接吻了。」 

  天啊!我究竟在說什麼? 

  但見阿強愣住了半刻,柔聲道:「那好吧!」嘟起了小嘴。 

  我好不容易郁動顫抖的身子,緩緩靠近阿強。 

  平時看見阿強古銅色的皮膚、鮮明的肌肉、深刻的輪廓,我倒是有幾分艷羨,但現在我除了噁心之外,腦海已沒有別的感覺。那淡淡且有紋理的嘴唇,如一條寄生在人體上、隨時會撲出來咬人的蛆蟲,光是看著,已令我的舌頭生出反胃的感覺,更遑論跟它觸碰。 

  我唯有閉上眼睛,勉強控制著扭在一團的臉龐,強迫自己繼續前進,而阿強的體味逐漸撲向我的鼻息。 

  不行!我實在吻不下去! 

  我終是懸崖勒馬,奪門而去。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但我承認,自己確實不是當人上人的材料。 

  醜女、「豬扒」、Tomboy,雖然是有點難嚥下,但畢竟是一個女人,但對著一個鐵錚錚的硬漢,我實在無法忍受這個人生的污點。更何況,阿強是我的摯友,總不能待他如其他人一樣,奪回超能力後便甩掉他、永不相見。

********************************** 

  我實在不知怎樣面對阿強,只得暫以廿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作容身之所。第二天醒來,就隨便到附近的公眾廁所梳洗,然後上學去。 

  洪妙娜仍是對我毫不理睬,其他同學亦跟我素無交情,現在的我可說孤立無援。不!其實我還有梁嘉晴這個朋友,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幫我。不過,她上次已經借了五萬元給我,又當住她哥哥承諾不再找她,我又怎好意思令她再添麻煩呢? 

  話雖如此,我還是抱著一絲期待梁嘉晴主動來找我。我還故意在顯眼的地方吃午飯,好讓她容易發現我,但我不時環顧四周,看得連眼睛也痛了,也未見她的蹤影。 

  莫非她今次沒有上學?還是畏懼她的哥哥,不敢再來見我?還是怕我再找她幫忙,徒添麻煩呢?唉!周星海,你又不是人家的男朋友,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人隨傳隨到? 

  放學後,我獨個兒在街上流連,仍然為金錢苦惱。突然,我看到一對熟悉的少女挽著手走著,更跟我碰個正面。 

  「小芬、艷麗。」我本能地向她們打呼吸,但見她們臉色一沉,對我毫不理睜,繞過我而去。朱艷麗更乘機重重的踏了我的腳一下,教我隱隱生痛,儘管在王小芬的拉扯下仍向我高舉中指、說穢語。 

  唉!她們那麼恨我,自然沒可能援助我這個負心漢。不過,她們能因為我而重拾舊好,亦算是一種令人欣慰的事。 

  我唯有再次回到快餐店,身上的銀包僅剩下百餘元,只吃這些廉價的食品尚可維持數天,洗衣、洗澡到附近的公共設施進行亦未嘗不可。 

  但是,我真的要繼續這種顛沛流離的非人生活嗎?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是錯了,如果我一早聽阿強說腳踏實地,不去不惜一切奪回我的超能力,就不會眾叛親離,落得如此狼狽的田地。 

  不如回家跟阿強說清楚事情吧!他應該會念在這麼多年朋友份上,相信和諒解我的。 

  此時,電視機正播放著娛樂新聞,兩名女主播正在旁述一個昨晚舉行的名流派對。 

  「昨晚的名流派對可說是陣容鼎盛,除了多有間上市公司的創辦人和其子女,更邀請到多位演紅星到場獻唱。」 

  「而據我所知,當中有不少富二代更一向是傳媒和大眾的焦點。」 

  鏡頭一轉,只見身穿盛裝、穿金戴銀的洪妙娜正在接受記者的訪問。 

  「近日有人拍到妳和一位男性朋友單獨出遊,是不是好事將近呢?」記者說罷,便把麥克風遞給洪妙娜。 

  洪妙娜擺出一副浮誇的錯愕表情,道:「噢!那位其實只是我一個普通朋友,不是大家猜想這種關係。」 

  「那妳覺得跟那位『朋友』有無可能發展呢?」 

  「Well,我目前想把時間集中在學業上,感情這方面還是隨緣吧!」 

  洪妙娜全程掛著親切笑容,語氣極為溫和,跟平時的她判若兩人。果然,每個有錢人儘管平時驕縱狂傲,到了公眾場所總會為了名聲裝出虛偽的一面。

  「隨緣?簡直荒謬。」一名食客忽地不屑說。 

  「這些公眾人物都是答這些公式答案吧!」他身邊的朋友說。 

  「你有所不知了,我以前曾經在洪家當司機,這個洪妙娜可是十分濫情,平均一、兩個星期就換伴侶,有時候更同一段時期跟幾個男生交往,不過大部份對象都只配被她勞役,佔不了什麼便宜。」 

  「那個洪妙娜長得美麗且富有,當然很多裙下之臣甘願服侍她。」 

  「富有?若不是她走狗屎運被洪金銀領養,她要過這種生活還不知要跟老闆睡多少次。」 

  「咦?我聽八卦雜誌說,那個洪妙娜是被收養的,原來是真的嗎?」 

  「那當然是真,她本名叫思思,是洪氏夫婦在大嶼山一間孤兒院收養的。她還真是絕情,遷入豪門之後立即跟以前的朋友斷絕來往了。」 

  大嶼山孤兒院?不是西貢嗎?那即是說洪妙娜根本不是我的兒時玩伴!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