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幾撚戇鳩架喎!」晉傑對我說。

「使撚你講咩,我夠知啦」我不知已經灌下多少杯酒,只感到昏昏沉沉,臨近斷片邊緣。

「追返佢!追返佢!追返佢!」受酒精影響的晉傑表現得有點亢奮。

「聽講心渝仲係單身喎,你唔好淨係掛住笑鳩我啦,你又點呀?」

「算鳩數啦……」





聽到晉傑講出「算鳩數啦」實在不易,直頭可以說是解鎖了人生其中一項成就。

要知道,他絕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下定決心便會做到底的人。

簡單舉個列,他曾經說過要在陸運會贏得一面金牌送給心渝,要知道我們學校是地區名校,除了讀書外,運動方面的好手也比比皆是。

雖說晉傑打籃球是不錯,但要在陸運會上任何一個項目取得冠軍都實在不容易。

最後他做到了,儘管有點取巧的成份,不過在說到做到的方面,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堅持著。





這次連晉傑也說出「算鳩數啦」,黎淅言對心渝的魔力到底有多大?

「佢都走咗咁耐啦,心渝都仲係放唔低?」我所說的「走咗」,是真的指去世那種。

黎淅言同學,英年早逝,在高考放榜後沒多久便遇上車禍身亡。

我和他並不熟,可是,當你得知一個認識的人,一個曾經和你處在同一班房幾年的人,在二十未到的歲數逝去,難免會感到相當唏噓。

諷刺的是,他的死亡反而造就了往後一連串事件。





「我真係好鍾意佢……我好肯定我比嗰個黎淅言更加早就鍾意心渝,鍾意得更加深!十年喇!佢走咗差唔多十年喇!點解連半個機會都唔俾我?」
酒精發揮著它的威力,連晉傑都按捺不住心底話。

「你話佢避我,又唔係,你話佢憎我,又唔係……我咩都唔係呀!佢仲係同當初一樣,用最普通最普通最普通朋友嘅方式嚟對我……我可以點呀?我仲傻撚到用成個月喺條街到問陌生人攞夠九百九十九個簽名送俾佢做生日禮物呀!你知唔知佢點呀……你知唔知佢點答我呀?」他越說越激動。

「佢話……晉傑,如果你仲想我當你係朋友嘅,不如……」話說到一半,晉傑便衝到廁所嘔吐。

情這個字,到底教多少人肝腸寸斷?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  自難忘……

對於心渝來說,就是這種感覺吧。

如果詩雨死了,我一定不會繼續做人。





但……如果那是我呢?

如果我死了,詩雨會不會在十年後同樣記掛著我。

會不會在兒孫滿堂的時候,在孫子的身上看見我的影子?

會不會在百年歸老的時候,想起曾經的青梅竹馬、曾經有過的溫馨時光?

在我嘗試深究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思緒被一個人打住。

不是從廁所吐完出來的晉傑,而是牽著一個男生的詩晴。


詩晴和那個男生走進酒吧,他們表現得很親匿,因為我們坐的那張檯偏向角落,加上燈光昏暗,詩晴好像沒有發現我。





不過問題來了,要是我們比他們更早離開的話,按路徑來說是鐵定會經過他們坐下的位置。

那麼,我應該打聲招呼嗎?

「下次再見就係朋友喇!」詩晴說過的這句話再耳邊泛起,但說真的,我不能坦然看待她。

不是因為怕她還喜歡我,而是因為自己不是完全不喜歡她。

我絕對喜歡她,她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女友(除了煮食方面)。

不過對她的喜歡就像在街上和一個絕等漂亮的女性對望然後擦肩而過的感覺一樣,只是蜻蜓點水般的喜歡。

當然詩晴也算得上絕等漂亮的美女,所以我對她的喜歡比蜻蜓點水多一點……算是蜻蜓點點水吧。

酒吧的音樂十分柔和,沒有很多鬼佬在大聲談天,沒有一堆鬼佬眼中的上菜在咇哩吧啦地說東南亞語言。





這間甚至乎是間有點不受歡迎的酒吧,我故意選這裡來,因為絕對是一個放鬆的環境來和朋友聊聊天,卻怎料到碰上詩晴。

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瞄向她和帶來的男生坐下的一檯,同時不由自主地開始品評那個男生。

結論是,我完勝。

請不要誤會,這是出於本能的反應,我絕對沒有要和疑似詩晴現任男朋友的他比較的意思,亦沒有要從中取得優越感的意思。

這純粹是自然反應。

的確我不能否認如果詩晴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的話,我會頗有挫敗感。

畢竟分開後的時間只是非常短暫。





雄性的本能又使我難以避免比較。

但我絕對是一百%衷心希望她能夠得到幸福,能夠幸福到足以彌補我對她的傷害。

「望咩呀望?咦!靚女嚟喎!」不知道何時從廁所走出來的晉傑跌跌撞撞坐到我身邊。

「溝咗佢,放低詩雨啦!」晉傑續說。

「佢咪詩晴囉……」

「屌!乜你咁嘥呀!不過如果食過就由佢啦……」他已經開始有點語無論次。

「如果俾你食到心渝,你食完之後會唔會就咁由佢?」

「梗係唔會啦!」

「咪就係囉,真愛係唔受食到定食唔到影響架!只可以話……我唔係佢嘅真愛。」

「嚕……嚕……」晉傑半躺在沙發上發出沉沉的鼻鼾聲,錯過了我非常精警的一句說話。

世昌一早便和那個叫阿欣的女朋友先行回去,兆健則在被老婆急call後奔了回家湊仔。

現場只剩下我和晉傑,而晉傑則睡得不省人事。

我再次獲得空間投入思考當中,想起了兆健走之前的反應。

「唉屌,好撚困身呀真係!」他的兒子一歲不到,雖然在抱怨著,但面上卻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所謂家庭,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

如果能和詩雨組織一個家庭,到底會是什麼感覺?

因為工種關係,我絕對有充裕時間陪著孩子一同長大,而詩雨亦不需勞碌工作,只要我多畫幾幅畫便可。

每個晚上被嬰兒的哭聲吵醒,我和詩雨互相推卻誰去照料,然後彼此頂著兩輪熊貓眼在早上起來,為嬰兒沖好奶粉……

日子慢慢過去,我和詩雨投入在教他開口叫媽媽先還是叫爸爸先的競賽當中,輸的一方便負責一個月的家務……

然後我們為他挑選幼稚園,做好他會一夜間長大的準備……

把他撫養成人,看著他成家立室,同時看著詩雨兩鬢斑白……

在年月的競賽中和詩雨比賽長命,不希望比對方早死而要令對方承受孤獨的痛……

活過這樣的一生,真正毫無遺憾……

詩雨……你不要嫁其他人,只要嫁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