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運會才過了一個星期,戲劇團就開始排練了。
  梁老師說:「第一幕,係壞蛋克勞迪同母后葛簇特既婚禮。」
  我走出來。
  「喂陳子良你走出黎做咩啊?」梁老師用手中捲著的劇本指向我:「你係鬼黎架,你唔應該係呢個時候出現。」
  在場的人全部望著我。
  「呃,對唔住。」
  「唔緊要,繼續啦。」
  演員們依著劇本輪流發言。
  「喂陳子良,到你出場喇。」
  「啊係。」




  在這一幕裡面,父親的鬼魂要現身告訴主角自己被弟弟陷害的真相了。
  我故意用輕言細語的聲調說:「哈姆太郎……哈姆太郎……」
  「哈乜野姆乜野太乜野郎呀?」侯紹龍將手中那疊劇本一下子打在自己大腿上:「唔該你用你自己對眼睇清楚啲份劇本先啦,哈姆雷特呀係。」
  傳出一陣哄笑。
  「對唔住,重新黎過。」我說:「哈姆雷特……哈姆雷特……」
  侯紹龍拿起他的劇本:「我既父親啊,點解你會出現係度架?你係唔係想對我講啲咩?」
  「啲人個個都以為我真係係花園入面比毒蛇咬死,實情唔係咁,真正最惡毒既毒蛇而家就係舞會入面,頭頂上面戴住我既皇冠。」
  「果然同我推測既一樣,成件事實在係太可怕喇……」
  「哈姆雷特,你……」我執起侯紹龍的手:「你一定要幫我報呢個仇。不過,要小心,唔好傷害到你既媽媽。」
  侯紹龍單膝跪在地上:「係既父王,呢個仇我一定會幫你報。」




  「好,呢一段排得都算唔錯。」梁老師說:「咁今日暫時係練住咁多先啦,」
  我鬆了口氣。
  「周子若。」我叫住她。
  她回頭望向我:「你仲係想問果條問題?」
  「係。」
  「你知唔知《哈姆雷特》入面最出名既一句台詞係咩?」
  這齣劇裡面最廣為人知的一句……應該是:「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周子若留下這半句話便揚長而去。
  「哦,原來有人比人冷落。」侯紹龍走到我身旁:「乜你唔係好勁既咩?」
  我望著他微微剔起的頭和擠著的臉頰,答不上話。




  「其實你都唔係勁我好多啫陳子良,」他看著周子若的背影:「呢場比賽,我仲未輸比你。」
  侯紹龍按著我的肩膀:「同埋,我唔會輸。」
  心裡有種莫名奇妙的氣憤……
  「咪睇下點。」總不能一直閉著口。
  「好,記住放長雙眼睇。」侯紹龍揹起背包,然後走了。
  可惡。
  「啊草。」我走到啊草背後。
  「做咩?」
  「今晚飲酒。」
  「好呀。」
 
  啊草和我一起拿著啤酒在碼頭的長椅坐下來。
  我拉開啤酒罐的拉環,與啊草手中的罐碰在一起。
  「估唔到你一買買咁多罐。」啊草吮一口啤酒。
  「有幾估唔到?最多我飲多啲你飲少啲喇。」




  「唔得,你飲幾多都好,你飲一罐我就飲一罐。」
  呼───
  「唔……因為周子若?」
  「唔。」我咬了下唇一下。
  「上次羅船長教你既幫唔幫到手?」
  「周子若留低左一句野。」
  「一句咩?」
  「To be or not to be , that is a question.」
  「中文即係點解?」
  「做定係唔做,呢個係一個問題。」我說:「點解佢無啦啦要同我講句咁既英文?」
  他俯下身:「做定係唔做……佢想表達既,會唔會係一個抉擇?」
  我把前額的頭髮往後撥。
  為甚麼這樣簡單的解讀我也想不到?
  「欸呢啲野……有陣時旁觀者清丫嘛。」他說。
  「你又知我諗緊乜野既?」




  他用罐撞我一下:「心照。」
  「我真係望唔透,」我從罐的開口中放眼望進去:「幫人既時候就好似睇得好通透,輪到自己既時候就成個傻仔咁。」
  「或者就係因為咁,所以人先需要有朋友。」
  「嗯,多───」
  「唔準講多謝啊,我知你想講多謝架。」
  我苦笑一下,往身旁餘下的幾罐啤酒一瞥:「原來以前既人講『酒逢知己千杯少』係咁既意思。」
  「飲你就飲啦,係度學咩人拋書包?」
  「好。」
 
  和啊草飲盡那數罐啤酒後,襯著還有輕鐵行駛的時候就走行回家。
  她的一個抉擇……總算有些頭緒了。
  我拿出鑰匙把門打開。
  「你係咪飲酒黎?」坐在沙發上的哥望著我。
  「啊媽呢?」我把鑰匙擱在一旁。
  「啊媽訓左喇,我問你係咪飲左酒黎?」




  「我係。」
  哥哥默然。
  這次哥該不會像母親那樣流淚吧。
  他嘆口氣,然後說:「知唔知點解我地要搬出黎?」
  「知。」
  「知咁你仲───」他緩緩地吁出一口氣:「有咩事,咪同啊哥講,睇下啊哥幫唔幫到你囉。」
  我抿一下唇。
  哥根本就不認識周子若……
  「記唔記得我話過,啊媽得返我地兩粒仔?」
  「我唔係飲好多啫。」
  「最好唔好飲啦,飲得多會上癮。」
  「唔。」我往房門走去。
  「良,」他把我叫住:「有咩我實撐你架,一世人兩兄弟。」
  「得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