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傳說：神怪之門扉（第303節）　: 第七十七章：格曼城前（下）

 
　　煙霧之中，艾莉絲等極速奔走，一道黑影飛快地飆，附以數之不盡的喊叫聲音。就算不回望，保守估計下，後頭士兵沒有二十也有三十。
 
　　普通軍士步行搜索，為首者卻乘空飛奔。轟的一聲，艾莉絲身前雪原四澺，粒顆狂濺。四人後腦無眼，連對方怎樣起手也不曾見得，便幾乎被擊中。想是霧氣未散，才不能命中。
 
　　星嵐急道：“怎麼辦？迎擊麼？”同時又來轟隆巨響，附以垣牆瓦房倒塌之聲。視線濛濛，不知何處受擊。受響聲一阻，艾莉絲聽不得星嵐的話，忙道：“你說甚麼？” 凱尼一邊奔跑，一邊道：“我來對付他。” 艾莉絲叫道：“不可不能不要！”又指著前方一屋，道：“那裡！”
 
　　四人步進屋內，見房內一名老婦背著自己用茶。艾莉絲運拉羅於手，白光一閃，那人頭亦未回，被便一掌擊昏。室內奔出兩名孩子，目睹母親倒下，未及驚叫之際，已被凱尼一手一個，輕易而舉地弄暈。
 
　　星嵐驚訝地看著如此光景，艾莉絲不浪費時間解釋，只道：“不能被人家看見我們的樣子！”又一手戳破右方窗戶，卻指著左方窗戶道：“走這裡！”聲話落下，眾人破窗而出，重返室外。




 
　　不一會兒，追趕眾人的城防隊長傑特走到屋中，見得三名平民倒下，向手下道：“賊子走不遠，你們三個走左方；你，你，你，還有你，走右方。”眾衛受命而去，傑特卻步出屋外，飛到屋脊，俯瞰四周。只見煙燻漫漫之中，有三點人影走得極快，於是追趕過去。
 
　　街上走避之人不少。艾莉絲等人只要分散逃逸，走慢一點，對方必不察覺。但電光火石之間，艾莉絲想不周到。三人聚攏而奔，加上星嵐橫抱一人，反成負累。傑特實力不弱，三人運起拉羅輔助逃跑，正好讓他感應過來。
 
　　傑特身在空中，見霧中三只可疑的形跡，一邊大叫“停步”，一邊轟出一擊。鳴響又來，雪花再濺。凱尼感應較強，感到後方力量強不可擋，將要命中，大喊：“跳！”艾莉絲等瞬間跨步，身子放直，魚躍而前，撲於雪上。咫尺之間，巨響大放，地上雪粒、岩石、地瓦、雜物紛紛撒起，如同瀑布。路人見狀，同聲大叫；街上貓狗，嘩聲四起。
 
　　趁著雜物掩護，艾莉絲還未站起之際，凱尼左手抓著星嵐手臂，右手挽著艾莉絲細腰，奮力飛往前頭，轉入一條小巷。但凱尼以一負三，載物太重，不能高飛、更不能遠飛。來到小巷，被迫放下眾人，道：“我來引開那個會飛的。”
 
　　正想步出，艾莉絲一手重按凱尼肩頭，叫道：“不許你走！”凱尼欲與其爭拗，見她眼神古怪、白瞳閃爍憂傷，於是改對泰麗莎道：“你這負累，會自己走路麼？”泰麗莎平日作威作福，遇事惶恐不已，當真是溫室長大的小花、不經世事的公主。




 
　　星嵐道：“沒時間說話，先跑。”也不待泰麗莎同意，一把抓著她的手而奔，艾莉絲和凱尼火速跟隨。四人在建築物間的巷子內左轉右走，右插左穿，不曾走到大道。
 
　　巷子狹窄，正是火力最佳目標，卻未遇著一絲攻擊。星嵐一邊走著，同時閉眼。感應一來，叫道：“敵人，一個，天上，後方六七十米。”凱尼邊跑邊道：“那混蛋怎不攻來？”泰麗莎又道：“別說廢話，那煙霧撐不了一時三刻──嗄，本小姐還要走多久？”
 
　　艾莉絲心中重覆著凱尼的問題，為甚麼不攻來？為甚麼？星嵐乘時道：“必須走下去，努力一點。”泰麗莎大呼口氣，道：“嗄……本小姐……跑不動了……”口說如此，雙足還在跑。凱尼懶理她能否走下去，道：“你，給我再弄一些煙來！”
 
　　泰麗莎把手探入手鐲，忽然驚慌地道：“沒……沒有了！”凱尼怒從中來：“無用的廢物……”泰麗莎大叫：“人家跟本不想到來，你硬要本小姐……”星嵐插口道：“喂，現在是內訌的時候嗎？省一口氣，走快一點。”
 
　　走了數十步，艾莉絲忽然醒悟，心想：“那人不攻擊，是害怕民居被破壞！”其餘三人爭論未完，星嵐道：“濃煙漸散，怎麼辦怎麼辦？”凱尼道：“廢物，還有甚麼法寶？”泰麗莎反對道：“本小姐不是廢物！”




 
　　答非所問，凱尼幾乎要送她一拳，星嵐卻道：“大小姐大公主，別吵了，有沒有能用的法寶？”泰麗莎道：“本小姐臨時被你們拐帶過來……”正想接著說“怎會帶備許多有用東西”的一句時，凱尼吼道：“說重點！” 泰麗莎飛快地道：“兩顆炸彈、一枝拉羅氣膜、三張紙、竊聽耳、我的鬥器、五百萬現金、沒了！”
 
　　“我幹你這廢物，紙幣隨身有用麼？”凱尼大罵不絕，武器不放、機關不放，偏偏把一大堆白花花而又沒用的垃圾塞滿手鐲空間。見前面有一道三岔口， 左方小巷、右方大巷、正前大路，凱尼再道：“艾莉絲，走那裡？”艾莉絲道：“向前！”星嵐道：“往前走，不就沒有掩護？不好，路人太多，會被認出來。”艾莉絲道：“拿錢來，灑錢！”
 
　　泰麗莎再蠢也明白艾莉絲意思，就是不想失去珍貴的財富。眾人再奔到小巷出口，艾莉絲喝道：“要錢還是要命？”泰麗莎撇嘴不依，死命不從，凱尼道：“你沒多少，我給雙倍！”
 
　　一番豪然壯語，即令泰麗莎改容換色。一到路口，漫天皆錢，路人爭相檢拾。手鐲有多少，泰麗莎便撒多少，而且散得笑逐顏開，齒舌皆露。失一元賺兩元，何樂不為。煙霧漸去，眾人遠離肇事地點，街上民眾卻亂作一團。
 
　　艾莉絲指著前方，叫道：“手牽手，別走失，往那裡走，不要用拉羅。”艾莉絲故意找人多地方進發，瞬間轉進一座市集。泰麗莎繼續撒錢，到處人山人海，低頭拾寶。他們低頭，艾莉絲等亦同時低頭。拉羅之力盡閉，走慢一點無妨，反正四周都是人。泰麗莎直接把錢放到雪上，卻不向天高拋。
 
　　傑特身在高空，俯視往下，卻是千人搶金、萬民撿銀的空前奇景。從高視下，人頭甚多，擠迫如海，根本難辨誰屬。人堆之內，數十人實力不差，居然動用拉羅，以助撿錢。
 
　　傑特閉起雙目，東南西北皆是拉羅反應。數十名士兵趕至，一人問：“隊長，怎麼辦？”
 




　　傑特丟去了目標，只好重返地面，指指點點下令道：“你們三個，喚多點人手來，把這裡所有動用拉羅的人抓回。你，給我上報都城軍部，限一小時完成；你，多找兩人，給我向有關商隊傳訊，說塞米村關口會閉門兩月；你們三個，拿好這牌子，每人到本部領一枝小隊，分頭搜索可疑人物。”
 
　　士兵們收命四散，傑特閉目回想剛才從高空聽得的聲音。想了一會，思緒頓見清晰：“兩男、兩女，嫩的……一個說話不禮貌、一個只會發問、一個被認為是廢物、另一個……也許是首領，也許亦是可怕的對手……”
 
　　一座木屋內。
 
　　凱尼閉好所有門窗，弄得室內黑暗滿屋，又道：“行了。”
 
　　地上暈倒著五人，兩老兩少一小孩，卻是住在木屋的一家人。星嵐苦笑道：“不用傷害無辜吧。”泰麗莎打開一個抽屜，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別說無謂話，你們三隻傻瓜，有沒有蠟燭之類的東西？太暗，本小姐看不見。”
 
　　星嵐對艾莉絲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也這樣認為？”艾莉絲默然無語，久後，才道：“非常時候，非常手段。”凱尼指著地上的五人，補充道：“這幫人醒後，一定會說出被我們襲擊的真相。”
 
　　星嵐問道：“所以？”其實明知故問，凱尼早已抽出小刀。與此同時，泰麗莎道：“到底有沒有人理會可憐的本大小姐？”
 
　　這時候，星嵐搶到那五人前方，道：“艾莉絲！真的容許凱尼這麼做？他們都是無辜，且不知我們是誰！”艾莉絲道：“但他們會向軍人提供線索！”




 
　　泰麗莎欲高聲叫喊，恐防外有士兵，只得低聲道：“居然為了小事而不服侍本小姐？投票吧，我們四人，贊成殺人的便……”本想說“舉手”，但又見屋內無光，於是道：“贊成的便說出來，本小姐第一個同意。快快投票，然後給本小姐弄點光來。”
 
　　不等艾莉絲回應，凱尼已宣佈結果：“三比一，走開。”星嵐不作理會，再道：“艾莉絲！說句話！你有藍美，他們五口也有小童！你有凌軒，他們亦有年紀相若的男孩！”
 
　　其實暈在地上的兩位年輕人和一名小童，到底是男是女、多少年歲，星嵐亦不清楚，卻隨口瞎說。談到藍美，艾莉絲頓有猶疑；一提凌軒，正中艾莉絲死穴。艾莉絲心神激盪，腦海紊亂，幾乎觸動天女，讓她醒來。久後，艾莉絲幽幽地道：“凱尼，算了。”
 
　　凱尼道：“婦人之仁，最終害了自己。”這句毫不留情，直插痛處，艾莉絲氣血上湧，以強烈的命令語氣道：“我說算了，就是算了，你聽不聽我？”
 
　　空氣霎時僵緊，間接透露凱尼強烈不平的憤意。泰麗莎想：“一億元真是大白痴！你這樣說，誰能受得了？”星嵐想：“我太失策，不應提起凌軒。”
 
　　......

　　一刻沉默，四周皆黑，無人發言，只有呼吸之聲。





　　半分鐘後，凱尼仍未回話，艾莉絲呼一口氣，率先道：“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凱尼以為自己聽錯，他一直認為艾莉絲是食古不化、倔強無比、自作主張的女人。正常的艾莉絲，應該與凱尼力爭到底才對。這種低頭式的回應，反讓凱尼不知所措。
 
　　事情不了了之。
 
　　“我好像有照明用的東西。”艾莉絲別過話題，從手鐲中取出一台從史班辦公室“借”來、從未用過、價值三百萬的射燈。泰麗莎道：“原來你聽見本小姐說話，卻扮作不知！”
 
　　艾莉絲不跟她廢話，摸了摸手中射燈，碰到一處類似按鈕的地方，於是輕輕按下。射燈發出一線光芒，算是強力型的一種。艾莉絲不禁有點失望：“這東西普普通通，三百萬似乎言過其實。”
 
　　泰麗莎從抽屜中取出數套雪季大衣，數條圍巾，又在一個櫃子裡取出所有雪靴。眾人逐一在房內更衣換鞋，把原有的收到手鐲，由空閒的同伴靜聽屋外狀況。
 
　　一輪功夫後，泰麗莎看著自己的新裝，埋怨道：“太俗氣了！都城的人穿垃圾麼？根本沒資格配得上本小姐的可愛氣質！”星嵐笑道：“偶爾扮作鄉郊小妹也不錯。”泰麗莎道：“穿這垃圾，本小姐寧可戴上醜面具。”
 
　　本以為她說說算，怎料泰麗莎真的取出一個神情兇悍的黑色面具來，作勢包著整個頭顱。




 
　　凱尼見狀，火速抓著泰麗莎，道：“這‘夜鷹’面具，怎樣得來的？”泰麗莎神情忽然大變，道：“沒沒……放開我！”
 
　　凱尼鬆開了手，道：“剛才問你有甚麼寶貝，你說了一堆東西，卻沒有提過面具！”泰麗莎收起“夜鷹”，道：“你們三隻傻瓜，就當作甚麼都看不見！”
 
　　艾莉絲心裡疑惑：“‘夜鷹’好像是一個組織的名字，我肯定在書上看過，日後要找機會與凱尼研究。”轉念又想：“有錢能使鬼推磨，她連雙重生命之鐲也能弄到手上，得到一兩個古怪面具，其實不是怪事。”口中卻說：“沒時間說無謂話，現在……”看了看手上小秒錶，再道：“三時五十五分，敏兒等著我們。”
 
　　眾人做好最後準備。艾莉絲叮囑道：“我們的身份是四名路人，走路時不要太快、不要太慢、不要低頭、不要沉默。遇上士兵詢問，無可奈何下，直說自己是旅人。我是聯合王國的艾莉絲.依莎貝兒，你是格曼帝國土生土長的星嵐.羅斯托夫。至於櫻黛.泰麗莎……”
 
　　泰麗莎忽道：“錯，秋陽那混蛋真是的──你們絕對不可以喚我作‘櫻黛’！在這裡，我是‘泰麗莎.凡’，屬於格曼帝國子民，就讀梅斯高校。”
 
　　艾莉絲想：“又是一個假身份。”於是道：“好，泰麗莎.凡。我們要記住大家的偽名字和背景……問題是凱尼，你沒有假身份，一定逃不過那柄搜查用棍子的掃瞄。”
 
　　凱尼道：“我光明正大從泇湟國入境，凱尼就是凱尼，怎會有這種東西？”泰麗莎笑道：“行走江湖用真名字，是白痴還是傻瓜？你以為自己是不可一世的秋陽？”凱尼問：“誰是秋陽？”
 
　　泰麗莎驚訝地道：“你居然不認識天下第一……自閉病患者？”凱尼道：“沒聽說過。”又對艾莉絲道：“走吧。生死有命，查到我頭上，大不了一戰。再待下去，便來不及回到名德。”
 
　　“生死有命”，艾莉絲一聽這四字，眼神又閃過一剎憂傷。凱尼見得這古怪眼神，再道：“我不認為自己弱得要讓一位更弱的女人擔心。”艾莉絲隨口應道：“誰會擔心？別太自大。”
 
　　一話既罷，收起射燈，張開大門，光芒重見。
 
　　滿天白皚，雪仍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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