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薯仔》

2014年07月12日 星期六

「Gillian!」詠曦叫住了我。
她稍後便要往澳洲開始她的留學生活。可以逃離這片混沌之城,我不曉得是好是壞。

『記得多啲返嚟探我地呀!』拍過合照後,揮手道別是常識吧。這夜,不少港島青民人都過來向她送別。

離開機場,我一時間找不到回到西貢家的方法。好像我這些連走在軒尼詩道上也分不清銅鑼灣在何方的超級大路痴,迷路簡直是食生菜。不過這裡可是機場呀......





我在尋找歸家路的時候,遇到他——那天會議轟烈地退出的那個前義工,Mason。

身歷其境,那時我卻沒有如此勇氣,向那些位高權重的人說不——直至現在亦如是。今天,2013年6月21日,就好像六四事件一樣,未敢忘記,卻沒有人敢說自己還記得這回事。大家還陶醉在天安門沒有死過人的幻想,相信袁木的話;頂多是記得木樨地的衝突而已。我深知自己不可能改變這一切,尤其是像我這個小薯仔,任何漩渦都碰不及我,更遑論要被捲進去吧——至少這是我的想法。

我眼前的人,他的名字就如佛地魔一樣成為禁忌——無論是筆名還是真名。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竟可與佛地魔相提並論,他不過是把袁木的謊話揭穿而已。「嘉蔚!」他把我叫住了。『你點解會喺度嘅?』我們同時間互相問對方同一條問題。

「你送詠曦機?」
『係呀。』
「返屋企?」




『你又知?』
「見到你喺度搵車就知啦。」
『咁你點解喺度?』
「冇呀,都係送機,不過係我嘅同學,佢要過美國讀書。」
『哦......咁你係咪可以幫吓我......』
「得啦,最簡單E22A轉小巴,或者E22A轉792M。」
『你都係E22A㗎啦......陪埋我吖?』
「好~」

登車之後,我們坐上兩年前那N691的車頭位。他似乎仍然很關心青民的事,而且對青民的近況有着不太尋常的認識,甚至比我更熟悉一些外界鮮為人知的事。不過,他幾乎每次都問我同一句話:





「幾時quit?」

自從林樂然離開後,我一時找不到離開的理由。至於黎諾明這個袁木,我雖沒有好感,但我不過是小薯仔而已。還是那一句,我既沒有地位,亦沒有能力,又如何改變現狀呢?所以,曾經一度打算離開的我,到最後關頭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兩年前熱血的我,還是希望透過很多事去改變很多東西。那時我根本沒有想過,加入青民起動之後要如何;反正我由始至終都不過是小薯仔一個,而且還是剛加入就希望這樣做。我由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出甚麼風頭,只希望一直與世無爭。而當權力的爭奪日趨白熱化之時,一直奉行中立政策的我,雖則沒有搶到甚麼光環,但也沒有被逼歸邊。

那些年和Mason一起坐上N691,打算經坑口回到西貢;那時正正是佔領政總行動撤走的前夕。談過反國教運動的辛酸後,Mason問我,覺得運動該如何延續下去。

「繼續留守,直至政府真真正正撤回國教科為止。」我堅決地回應他。其實整程車我用了幾乎一半時間睡覺,但我現在還深深記得Mason的說話:「就算頭頂戴著多少光環,還是掩飾不到背後的黑暗——當然不是每人都看得出。」

這句話不久就實現出來。反國教之後,青民的架構突然多出了核心成員這一樣東西,是從普通成員中分裂出來。不久,Mason歸向軍師集團一方,不過數月就因與他男友分手而黯然回到自由身。那時我還忙著自己學校學生會的事務,而不久Mason也開始以他學校學生會的事情麻醉自己。常常麻醉自己裝著快樂,Mason是這樣的人,也許這是最後Mason得了抑鬱的原因吧。

Mason其後很想報復,很想把軍師拉下馬。他當然沒想過那時是潛水狀態的袁木,但他顧忌過林樂然這個大左膠。林樂然始終是仇視民族意識的人,因此他很不喜歡本土派——這和黎諾明很像。





三月的時候,青民繼續他的重整期,除了引入「地區行動組」大換血之外,還包括建立新媒體平台「省略號」,分明是對軍師的宣戰。踏入五月,青民起動更多事起來:袁木由謊稱Mason懂得hack人家電話偷看人家的Whatsapp紀錄,去到顛倒是非地把分裂組織的責任推三推四,樣樣皆能。不久,地區行動組陸續上位,義工地位變成指揮地行,組織和以往比較變得更官僚。而身為親本土主義的Mason,漸漸和青民越走越遠;《致我們逝去的692》出現後,他甚至處於與青民敵對的狀態。當然,Mason不是唯一的例子,其後黎諾明逼走另一名親社民連的成員,意圖令自己在社民連圈子裏的地位得以維持。隨後張采賢、林樂然等元老一一退出,水面的原因大眾固然清楚,水底的原因......還是不要寫下來。

我則繼續埋首於自己學生會的工作,然後忙得忘記了本來的自己。朋友說,這叫成長;我說,這是迷失。

下車過後,我沒有再遇上路痴的毛病。充滿目標的我,並沒有迷路的理由。這個,才應該是那個以前積極的Gil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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