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的人: 4. <Lemon Tree>
轉校後第一個暑假,邢海藍無法想像要如何渡過個整月不見黃栢鋒的日子。 他不像胡翩翩般厚面皮,可以帶著一身遊牧套裝就隨便走到球場,邊看黃栢鋒打波邊溫習。當黃栢鋒電話響起,就隨手接聽。看見黃栢鋒的熱戀女友還可以若無其事地搭訕! 每次看著黃栢鋒跟女朋友旁若無人地相擁,他心裡面都已經夠酸了,根本連寒暄也沒勁。 正在家中看書上網等發霉,胡翩翩忽然來電問他生日打算如何過? 他從小就沒有特別在乎過生日,一來暑假生日的他一般都很少同學會專誠相約慶祝,二來家人工作忙,所以假如那天能集齊一家人隨便吃餐飯就已經算很大的慶祝了。
「也許跟家人吃飯吧。」他隨便說。
「不如我跟鋒師兄去探你?我們這種公屋長大的,很少機會參觀豪宅。」
「晚飯嗎?」聽到黃栢鋒的名字,他精神為之一振。
「下午就來幫手也可以。」他覺得胡翩翩真厲害,隨手黏來一個理由就可以跟黃栢鋒共度大半天。但既然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就無謂去議論別人了。
當邢海藍跟家人提出有女性朋友要回家作客,他舉家上下都為之哄動。嫲嫲甚至說要親自下廚,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連一向事不關己絕不勞心的舅舅也說無論如何不加班,要一賭這女孩的芳彩。 才下午二時,胡翩翩已經急不及待拉著黃栢鋒到達他家。
「生日快樂!」一進門胡翩翩先送他一個果藍,他乍看覺得這禮物老土極了。
「有了這些精神食糧,沒有借口不出劇本了吧?」黃栢鋒的話讓他細看一下,居然滿滿一藍都是他創作時最喜歡的零食。
由於馬主任嗅名遠播,高年級的劇團成員根本不屑跟他交手。所以唯有以給演藝學院寫推薦信為名,利誘中五的邢海藍協助做編劇工作,還說開學後會申請讓他破例當劇團主席。 邢海藍覺得有胡翩翩相伴,工作量應該不成問題,也正好讓他多吸取經驗,方便以後投考演藝,所以已經在著手寫劇本了。
「嫲嫲好,我叫胡翩翩,他是黃栢鋒,都是邢海藍的同學。小小心意,希望笑納。」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胡翩翩已經向他家人進攻。他發現見面禮不是曲奇糖果,而竟是一包十谷米,還居然直接稱呼嫲嫲做嫲嫲。
「自己人上來吃飯,不用如此客氣了。」嫲嫲笑得合不攏嘴,邢海藍則懷疑她怎麼第一次上來就變成自己人了?
「好香啊,嫲嫲在煮什麼?我想報名偷師。不過我可否先參觀一下示範單位再幫忙?」邢海藍心感不妙,她大概要把他家反轉了。
黃栢鋒比她正常,跟嫲嫲例行寒暄後便直接往他房間找樂子,很快已經開啟電腦玩線上遊戲。
他就坐在自己床上看書,不時聽到胡翩翩大呼小叫: 「鋒師兄,你不上去看看嗎?這房子超大的,居然有兩層,樓梯還可以直上天台!」
「這不就是所謂複式頂層連天台嗎,阿海不是說過了嗎?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黃栢鋒嘴裡應著,眼睛卻一直集中在電腦遊戲中。
「嘩!你房間也好整潔,還居然有海景。。。」
「你書架好多書,這本我也看過。。。這本是«老人與海»的英文原著耶,你真厲害,我只看過中文翻譯版。。。」
「你上次原來不是說笑耶,你家裡真的有BEATLES 的黑膠唱片。。。」
「高秀萍你吵死了!」黃栢鋒終於按捺不住。
胡翩翩眉頭一皺,厲了他一眼,從自己的書包取出一本紅本子,一本她專門用來記錄黃栢鋒每月罸款情況的紅本子。
「對不起!我道歉!是我叫錯了!妹啊,難得暑假你就讓我透透氣吧!我今天已經沒遲到了!」黃栢鋒的態度即時轉了180度。 「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給阿海親自下廚麼?還不快點開始大家會餓死的!」
像聽到咒語般,胡翩翩立即把紅本子放下,從書包取出一盒不知名的食材,就往廚房走去。邢海藍隨即偷看了她書包一下,舒了一口氣,相信應該沒有更多驚嚇了! 享受著沒有胡翩翩的寧靜,也享受著跟黃栢鋒獨處一室的和諧,邢海藍覺得當下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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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一定要試,翩翩的手勢不錯!」黃栢鋒把一片苦瓜和牛肉送到他碗內。 全家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邢海藍的碗內,他從來不吃苦瓜,然而今次給他夾餸的偏偏是黃栢鋒。 他硬著頭皮,把苦瓜送進口打算像藥丸般生吞,卻發現真的不苦,味道還居然不錯。 嫲嫲看著他的改變,差不多要老淚縱橫。
飯後胡翩翩居然連工人的份也沒放過,嚷著要幫忙洗碗。當嫲嫲表示反對但同時表達自己經常腰酸膊痛時,胡翩翩又忽然化身按摩達人,開始幫他家一眾長輩提供肩背按摩。最誇張的是,平日要求甚高口黑面黑的爸爸居然也稱讚她的手勢不錯,按壓的位置和力度適中!
從那一天開始,嫲嫲每逢大時大節都會吩咐邢海藍找胡翩翩回家吃飯,由於黃栢鋒總會一同出席,所以他也樂意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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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受到胡翩翩的啟發,平日怕瘀怕失望的邢海藍首次主動邀請她和黃栢鋒一同參加校外的戲劇營,一心只為增加暑期間跟黃栢鋒相處的機會。怎料經胡翩翩隨便呼籲加上黃栢鋒的落實參與後,這個三天兩夜的戲劇營忽然變成聖羅蘭書院的包團,接近半數都是他們劇團的面孔。
第一天的序幕,由台上講者教授戲劇發展史開始。邢海藍專心地聆聽著,卻發現身旁的胡翩翩在邊聽邊編手繩。而黃栢鋒更過份得已經坐到隔鄰聖露絲女書院的圈子,跟其中幾個女生在交頭接耳。 類似的手繩邢海藍也收過幾條,不外乎是用不同色彩的綉花線,交織出條形或斜紋的花樣,然後在繩未綁上一個可伸縮的索結。邢海藍並不喜歡在手上綁一條繩子,尤其天時暑熱時,感覺黏呼呼的很不舒服。 但胡翩翩用的繩子卻堅韌防水,加上她喜歡在手繩上編出各人的名字,所以製成品都是獨一無二的。劇團重要成員都收過她這份紀念品,也喜歡在出席劇團活動時一起戴上以示團結。連手繩數目多得難以估計的黃栢鋒,現在也正戴著他那條紅底白字的。才一個小時的講座,她手上這一條以藍調為基礎的小玩意,已經看到三點水的部首,邢海藍心裡立即有一份被認同的歸屬感。
第二天午飯前,大家按分組討論晚上表演的短劇,今年大會的主題是<中港家庭>。
黃栢鋒忽然氣急敗壞地走過來,向胡翩翩露出求助的眼神。
「好煩!超級公主病!」黃栢鋒邊說邊用手拉扯胡翩翩的孖辮搗亂,這種被他單方面視為親密的表達,始終教邢海藍無法理解。
「活該,誰叫你昨天背叛我們,主動要跟人家一組?」胡翩翩揶揄著,人已經躲在邢海藍身後躲避。
「考慮歸隊嗎?」邢海藍則以求之不得的態度歡迎他回歸。
「現在不是跟誰一組的問題,她說要我負責任,煩死人了!」黃栢鋒的回應讓邢海藍摸不著頭腦,昨晚大家都基本上沒有睡過,男男女女都圍在營舍山頂的涼亭內聊天說笑等日出,累了就靠在牆邊閉目養神。胡翩翩跟黃栢鋒更因為揶揄他睡覺時的模樣像他們喜歡的布偶公仔,而硬給他取了個花名叫「藍海人」。印象中大家除了吵吵鬧鬧之外,黃栢鋒根本沒有機會跟聖露絲的女生做苟且之事。
胡翩翩卻好像早已料到故事發展般,冷冷地回應著:「我們不歡迎叛徒,你快死回你的火星!不要來危害地球!」
「那麼阿海你要不要也轉過來,我組裡有幾個女生對你有興趣呢!」黃栢鋒語音剛落,胡翩翩已經動身把他推走,他只好無奈地回到那班女生的一組。
午飯後,胡翩翩卻出奇地走到黃栢鋒的一桌。
「黃栢鋒我有話跟你說,你還是轉回我們組來。」
「你是誰?有什麼話現在不好說?我們劇本都訂好了,他怎可能無故轉組?」聖露絲的女生那肯輕易放過黃栢鋒。
「妹,你怎麼了?」黃栢鋒也一頭霧水。
「你要麼現在回來,要麼拿回你昨晚用剩的東西,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了!」胡翩翩把二個安全套放在飯桌上,轉身就走。
「你這醜八怪就死心好了!黃栢鋒是不會轉組的。」說話的正是聖露絲的校花沈安娜,其他女生看到胡翩翩當眾放下安全套,都嚇得噤若寒蟬。
「她不是醜八怪,她是我妹妹!」黃栢鋒追著一臉認真的胡翩翩,回到邢海藍那一桌。
「你到底怎麼了?」黃栢鋒問。
「沒什麼,跟你開個玩笑,讓你以後都不要再招惹她們罷了!」
「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如果你剛才有幸在女廁聽到她們在開你的玩笑,你就知道我已經很保留了!鋒師兄,麻煩你不要以為自己真的是萬人迷,那些什麼初吻初夜的,不過是人家用來騙騙同情的技倆。那個校花的騙財騙色技倆早已學界知名,你自己笨就算了,還居然被迷得打算拖累藍海人。」
「她說了什麼?」黃栢鋒突然鐵青著臉。
「算了吧,你肯定不想聽,我也無法把那種難聽的話宣之於口!」
關於沈安娜喜歡玩弄感情的壞話,邢海藍一直略有所聞。但從胡翩翩口中說出擔心黃栢鋒被騙財騙色的情況,卻教人啼笑皆非。別說黃栢鋒本來就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就算他真的有錢,絕大部份都已經被胡翩翩以罰款名義扣押,還有什麼餘額去被騙?但她那股為朋友而兩肋插刀的傻勁,卻教邢海藍另眼相看。
「怎麼你身上會有安全套?」黃栢鋒忽然轉了個話題。
「性教育課時老師發的,全班都沒人敢拿,我正好收起看看劇團是否適用,不然藍海人想到點子時馬主任也肯定不會批錢買這種道具呀!」胡翩翩回應得理直氣壯。
這讓邢海藍想到一石二鳥的方法,正好令今晚的演出更大膽豐富,也同時能解決眼前這場鬧劇。 邢海藍走向沈安娜,向她微笑並伸出手:「不好意思,我想取回剛才翩翩放下的道具。」
「沒這麼便宜吧?那個醜八怪把黃栢鋒帶走了,要不換你來補上,不然我這組今晚如何演出?」沈安娜對邢海藍嗔道。
「我也覺得他實在不識枱舉,要麼你先把道具還我,我們再從詳計議?」邢海藍受不了她的媚態,卻裝上一副笑面坐到沈安娜身邊。他不想跟這個有仇必報的富二代摃上。
成功取回沈安娜手中的安全套後,邢海藍隨即笑容可掬地補上一句:「我誠意建議你跟主辦單位投訴,直接取消黃栢鋒今晚的參演資格。至於我這種白痴,還是比較習慣跟醜八怪相處,華麗的盤絲洞我實在不敢高攀。失陪了!」
「邢海藍,你要是敢離開,我就把這件事告訴校長!」
「安娜,我媽沒有什麼本事,就是放在我身邊的私家偵探夠多。你如果還想保留一點自由以及你在她心目中的高材生形象,我衷心建議你離我愈遠愈好。」
「你嚇唬不了我的,你以為我身邊的狗會比你少嗎?」
「那麼下次你們開家長教師會時,我需要跟你媽分享一下你剛才在女廁的討論內容嗎?」邢海藍從褲袋取出一支錄音筆。 看見沈安娜面色一沈,邢海藍知道自己計劃成功了。隨即打了一個圓場: 「我代翩翩的無禮向你道歉,她不過是聽到一些難以消化的說話以致不懂應付而已,你就大人有大量,算是給我賣個賬吧!」
「那個女的到底有什麼好?」沈安娜問。
「她沒有什麼好,就是夠笨!」邢海藍以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回應她。
邢海藍發現自己對仍沒從童話故事中甦醒過來的胡翩翩有了新的看法,她的簡單真摯,彷彿有著神奇的感染力,讓他的世界也慢慢變得輕鬆。
回到胡翩翩身邊,邢海藍責怪地道:「給你們這樣一鬧,今晚的劇本要大改了,我可不想回到學校被興師問罪,說我們在營裏亂攪男女關係!」
胡翩翩一臉無辜地想澄清什麼,卻被邢海藍續道:「你也太過份了,那有女生不要臉得拿自己的第一次來開玩笑!下次再出什麼亂子,你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嗎?有聽過謀定而後動嗎?」
「嗯…知道了!」
「還有,我不認同那隻蜘蛛女以貌取人,今晚讓阿鋒改當男主角,你調上幕前,讓小小將你打扮成一個誘人的年輕小三。眼鏡也不要戴了,現在閉上眼,我們試一試用其他感官來對戲。盈盈你先跟阿鋒排一下,那一段照舊。。。」
晚上的演出,黃栢鋒最終也沒有被取消資格,邢海藍相信沈安娜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為了一隻小兵而破壞女神形象,導致影響她那支觀音兵團並不值得。至於他們一組的劇,由原本簡單直接的中港貨車司機婚外情對其家庭的影響,變成深層次的貨車司機於好賭爛玩不顧家的元配與重情重義的國內情人之間的感情週旋。 邢海藍成功把剛才胡翩翩的整段鬧劇融入之餘,也正好以港人對內地人的歧視,諷刺那幾位以貌取人的名校小姐。
全劇以黃栢鋒於按摩院一句半咸不淡的「水餃一碗(睡覺一晚)多少錢」開始,配上元配任嘉盈的大小姐脾性,再加上胡翩翩的流利國語。十分鐘的過程讓台下掌聲不斷。頭髮散亂的胡翩翩身上只套上黃栢鋒那件藍球背心的造型,比那幾個全身名牌的蜘蛛女養眼得多。
這讓第一次擔任編導的邢海藍感受到比自己上台演出還震撼的成就感。
原本只因為黃栢鋒一人而轉校的任性決定,忽然為邢海藍的人生帶來了一份肯定,一班朋友,更有一種對理想和未來的期待。
彷彿變成了他人生的一個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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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海藍當劇團主席的風格跟黃栢鋒完全不同。 排戲的時侯,喜歡先帶領一些劇場遊戲作為熱身。他對藝術創作有一份執著,認為戲要演得好,基本功必不可缺。
這一天,他要求大家用不同語氣去表達同一番說話,想看誰的想像力和感情最豐富?怎料大家不斷你眼望我眼,表現腼腆,讓作為負責人的他不懂如何是好!
此時,胡翩翩開始一口氣嘗試了十句不同的「對不起」。這讓邢海藍舒一口氣,覺得胡翩翩簡直是他的幸運星,總能為他化危解難,給他鼓舞。
見在場同學還沒進入狀態,他於是向每人都說了一句「我愛你」:含蓄答答的,自信滿滿的,輕挑的,疑惑的,喜悅的,誠懇的,憤怒的,煩厭的,疲倦的。。。
他嘗試加入一些簡單的助語詞,變成咏嘆式的 : 「OH!I LOVE YOU!」; 不可置信的: 「WHAT?I LOVE YOU? 」;
他還想到更多點子,想示範加上肢體語言的表達技巧。但為免其他同學誤會他對任何人有好感,所以他走到胡翩翩面前,輕輕牽著她雙手,定睛地望著她雙眼,上半身微微向前傾,情深款款地表達著一句沒有開口,卻讓人感覺發自內心的我愛你。
他知道胡翩翩深愛黃栢鋒,一定不會誤會。
正好黃栢鋒剛進門,他便順勢走到他面前,像中槍一樣用右手悟著左腔膛,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然後掙扎著去拉扯黃栢鋒的腳,氣若猶絲地唸出一句絕望的我愛你。緊接著黃栢鋒扮作要在他快死的身上多踹幾腳的鬧劇,大伙兒都笑得合不攏嘴, 終於開始投入熱身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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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上年度千辛萬苦,對外找服裝贊助,對內攪道具募捐才勉強把劇團所需的服裝道具澄現舞臺,算是勉強於校際戲劇節躋身三甲的一役後。邢海藍決定今年避免跟馬主任正面交鋒,打算於劇本創意上突圍,希望能取得更好成績。
自從於戲劇營見識過梁小小的一雙魔術手,邢海藍的劇本設計變得更大膽有趣。
梁小小是天生的美妝魔術師,也是黃栢鋒的御用美髮師。 聽說在梁小小出手前,黃栢鋒曾多次由於無暇理髮而被老師口頭警告,最後胡翩翩為免他因髮長過肩而被記缺點,出手亂剃後導致兩兄妹出現長達一星期的冷戰!
黃栢鋒不像邢海藍那樣,會為了打理儀容而每天早起一小時,把頭髮洗完吹妥後還得用髮泥悉心地抓出崢嶸角度。他對髮型只有一個要求: 方便地帥! 這個完美得近乎無理取鬧的要求反而挑起了梁小小的鬥心,每月都會悉心為他「設計「新髮型。但望著每次都強差人異的效果,邢海藍默默為他禱告,希望有天他的頭能修成正果! 樣子清純甜美的梁小小,盡管不施脂粉,只需略加一筆眼線,便已經能於放學五分鐘內變身美少女戰士。 最厲害的是,她給邢海藍展示過一張照片,照片內的黃栢鋒身穿女裝,被塗脂抹粉戴上鮮紅色及肩假髮,另加一條輕紗頸巾後,居然變身冶豔女郎。
被黃栢鋒視作人生污點的艷照,聽說是他們一幫人玩遊戲輸了的後遺。 今年,邢海藍正打算把他的惡夢延續,決定讓全劇演員皆反串演出!
邢海藍從來沒有易服癖,但經梁小小為自己試妝打扮後,他腦海內真有一刻衝動,想去做一個變性手術!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都錯投到這個軀體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根本就是個男生女相!
皮膚原本已經白皙水潤的他,有著讓胡翩翩羨慕不已的瓜子臉,幽幽的靈魂之窗被置上一簾濃密的假睫毛,再配上棕色的眼影後,變得神彩飛揚。 梁小小特意為他選用裸色,突顯出他與生俱來的自然美。連假髮也沒用,只把他原來的頭髮輕輕抓鬆,加了一個日系的頭飾,套上女同學提供略為偏短的校服裙,已經變身成一個清爽的短髮少艾!
望著鏡子正看得出神,邢海藍忽然感覺一隻溫暖厚實的手捉緊了自己的左手,一刻間已經跟他十指緊扣地拉著他站了起來,然後他聽到黃栢鋒的聲音深情地道: 「美人,跟我走,我帶你行街睇戲食飯宵夜直落。」
他的心一下子迷失了!黃栢鋒這算是告白嗎?還是自己正在做夢?如果就這麼簡單化個妝換條裙子便能跟他一起的話,邢海藍幾乎在打算做一個變性手術的可行性。與黃栢鋒那認真的眼神四目交投的剎那,感覺他的手輕撫著自己的髮鬢,邢海藍的心跳亂得七上八下,彷如貓咪享受被主人搔弄的幸福感。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被拉著開步往禮堂門口走,卻忽然感覺原本走在前方的他停下腳步,慘叫了一聲: 「痛。。。」
「玩夠了沒有?全劇演員就差你一個還沒變妝,你不要以為挾持導演就能逃過一劫!快點到小小那裡化妝,我們拍完宣傳劇照還得試台位,不要再賴了!」胡翩翩的吵鬧把邢海藍帶回現實。
不消一分鐘,頭戴紳士帽身穿燕尾服臉上貼上鬍子的她已經成功把黃栢鋒制服,扭著他的耳朵硬把他拉往梁小小的化妝枱旁。
邢海藍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幻想而神情腼腆,別說自己是男兒身了,就算真讓他變成女性,他也根本無法像胡翩翩那樣把黃栢鋒的想法了解透徹。
而最悲哀的是,即使像胡翩翩那樣了解黃栢鋒的人,也一直只能留在他身邊當配角,她大概太明白,一旦選擇跟他開始戀情,彼此的關係便離分開不遠了!
此刻,邢海藍心頭浮現了一種淡淡的哀傷。那是一種明明知道自己被自己逼坐愁城,知道自己必須提起精神,卻還是只能陷於此地的無力感。
他試著從別的觀點去看這件事,可是最後卻還是只能看到檸檬樹那種酸溜溜的寂寞與無力感。
為什麼外表美麗,花朵香甜的檸檬樹卻總是結出酸入心肺的檸檬果實?
教人只能遠觀,不敢品嚐 。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bout the blue 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 yellow lemon-tree」
Lemon Tree
Fools Gard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