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謀殺 (上): 十二天前

阮美芬坐在長板凳上，不停地擺動短小的雙腳，手中拿著洋芋片，一口接著一口。「我以為你會休息幾天哩。」
「嗯。」張凱亮在她的身旁，苦著臉，搖一搖頭。「已經不再重要了。」
「不再重要？！」她詫異地重複道。
「什麼也不見了。身邊的一切一切，也消失了。」
「我為你感到難過……」阮美芬放下右手，停止嚼食洋芋片。「不過，你還有瑪麗亞。」
「瑪麗亞也不見了。」男孩冷淡地道。
阮美芬把頭猛然地轉向他，瞪大雙眼，張大嘴巴。
「昨天醒來，我走遍每一個角落，也找不到她的身影。連手機也接不上了。」
「你有詢問過你的媽媽嗎？」
「她跟我說，瑪麗亞有緊急狀況發生了，要離開一段時間。我就知道她編了一個大謊話來哄騙我。不過，我認為她毫不在意我的感受，也沒有理會我接受這個解釋與否。」




「其實……」阮美芬垂下頭，咕噥道：「怪伯伯也不見了……」
這次換來的，是張凱亮猛然抬起頭，目瞪口呆地凝望著她。
「今天……」她緩緩地把頭轉向小賣部裡幾位身穿制服的老年人。「也不見他的蹤影。」
「也是因為我嘛……」他垂下頭，雙手不停地玩弄著短褲下襬。
「校方也通知了我的爹哋媽咪。」
張凱亮再次抬起頭，瞪大雙眼道：「美芬，你也會……」
「我不是整個軀殼擺放在你的眼前嗎，蠢材？當然，我的靈魂也在這裡。」她指一指自己的胸膛。
「對不起……美芬……」
「我不會向惡勢力低頭的唷！」
「惡勢力嘛……」




「噢！」阮美芬醒悟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張凱亮！」
「你說得對。我媽的確是一頭魔鬼。」
她尷尬地低下頭，不吭聲。
張凱亮思忖片刻，繼續道：「你的爸爸媽媽有沒有罵你？」
「爹哋什麼也沒有跟我說。」
「就像我爸一樣，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件，也不會追問，漠不關心。」
「那一通來電就是由他接聽的。掛斷線後，他與媽咪躲在房間裡，關上門，沒有嘈吵聲，也沒有咒罵語。數十分鐘後，他們帶著輕鬆的神情走出來。爹哋繼續躺臥在沙發上讀報章，媽咪就把我叫進房間內呢喃一番。」
「所以，你爸也是扮演著好人的角色，媽媽就成為了壞人。對嗎？」
「嗯。」她點一點頭。「其實，媽咪沒有對我打打罵罵。她只是跟我說說道理。不過，我就是不太明白她提及的一點暗示，所以，我才找你給我解釋一下。你知道的，你比我聰明。」
「那麼，她跟你說了什麼哦？」




「她說，我在這件事中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是嘛……」張凱亮猶豫半晌，繼續道：「所以，怪伯伯是對的；瑪麗亞也是正確的。可是，他們也在不知不覺間失蹤了。」
「媽咪認為，你的媽媽也是正確的。校長也是，老師也是。」
「我不太明白……」他皺一皺眉。
「自己的責任；母親的責任；校長的責任。每一處地方也有一套獨特的規則。比方說，學校不准逃課。我們既然觸犯了規條，就要接受懲罰。不過，你也沒有做錯，因為你只是設法去見毛毛最後一面。你愛牠，所以為牠不惜一切，就算要付出沉重的代價。老師不能夠體會你的感受，但是她要遵守校長的命令。」
「那麼，為什麼媽咪要阻止我去見毛毛呢？她不是應該明白我的感受嗎？」張凱亮大感疑惑，追問阮美芬。
「這個嘛……」她嘬起嘴唇，搔抓著頭皮。「媽咪沒有解釋，我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唷。」
「如果我媽願意跟我說道理，那該有多好啊！。」
「你有沒有嘗試過哩？」
「沒有這個機會。就算是巧遇上一個機會，我也沒有這個權利。」他垂下頭，咕噥道。
「什麼權利啊？」阮美芬詫異道。
「選擇的權利。」